第3章 想思病

    叶菲没有滚出去，而是被请到外室坐下，小丫鬟端了茶来，又好奇地看了她两眼。

    “员外是病糊涂了吧，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的话也信？”

    不仅是端茶的小丫鬟，陈府里上上下下谁不这样认为？丫鬟小厮们凑在一块儿，都以这话做开场白，然后通报最新消息。

    “你们知道吧，小孩儿不知拿什么煎成汁，让员外灌下去，员外大吐一场。我看啊，就要出人命了。”

    “看来员外不想活了，才会由着那小孩儿胡闹。”

    “说什么会治，明明是石头和外人勾搭了来骗员外钱的。”

    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讲究，叶菲在陈家大宅游荡，顺便参观土财主家时，丫鬟们没有顾忌上前摸摸她的头，捏捏她的脸，对她的抗议感到好笑，却没人当真。

    石头惴惴不安跟在后面。要说能医，怎么员外吃了药反而大吐特吐呢？要说不能医，小姑娘又似模似样，抓了姨太太的眉笔一笔一画开药方。

    前面是后花园，叶菲拍开不知哪个丫鬟摸自己脑袋的手，腰一紧，身子突然腾空而起，却是一个脸颊两酡高原红的丫鬟抱起她，在她小脸上亲了亲。

    叶菲厌恶地用手背擦脸，命令道：“放我下来。”

    丫鬟笑嘻嘻对同伴道：“这么小的孩子，也会生气呢。”

    叶菲怒了，道：“不放是吧？我让你家员外把你卖给村里最穷的男人做老婆。”

    身周一片赞叹声，然后哄的一声笑开了，有人打趣那丫鬟：“元宝，你的桃花运来了。”

    丫鬟放下叶菲，和那人打闹起来，一时间花园门口嘻嘻哈哈热闹非凡。

    “你们干什么呢？”一个十七八岁，身着白底绡花衫子，豆绿色挑线裙子的少女站在门口，她忧郁而淡漠地看着丫鬟们，好象跟这座宅子离得很远。

    丫鬟们飞快站好，恭敬福了福：“大小姐。”

    少女是陈员外独女，陈员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这位大小姐极有可能招婿入赘，以后陈家整个家底可就交给她了。

    “爹爹生病，你们不说安份些，还在这里喧哗，成什么样子？”陈大小姐训斥了几句，转身进花园去了。

    看来，刚才的嬉闹声吵闹到她了，要不然也不会现身训斥，丫鬟们互相伸伸舌头扮扮鬼脸，笑了。

    “咦，小孩呢？”高原红惊呼，一边脑袋转动低头寻找。

    趁陈大小姐出现，没人注意她，叶菲闪身进了花园。

    此时园子一角，葡萄架下秋千上，陈大小姐正好奇地瞅着眼前这个自称是大夫的小姑娘，道：“我爹真的请你治病？”

    叶菲点了点头，道：“你起来，我要坐。”

    陈大小姐抱叶菲坐旁边秋千上，无奈摇头，嘀咕：“爹真是贪心老财，为省诊金还真想把命搭上啊。”

    叶菲紧紧握住绳子，声明道：“我收诊金的哦，不便宜。”

    记得刘姥姥曾说过，二十两银子够普通家庭一年嚼用，换成现代货币，一个家庭的花费多少，叶菲一下子就算出来了，再除以三分之一，再四舍五入。叶菲收六两银子诊金不便宜，可以说很贵。

    不过是食物中毒，到医院洗胃兼打两瓶点滴，肯定不用六两银子。

    陈大小姐有些意外，继而失笑，道：“你真是大夫？”

    “那当然。”叶菲道，“比如现在我不用诊脉就看出你忧思过重，肝脾郁结。是不是每天晚上睡不着啊？要不要开两剂安神药吃吃？”

    陈大小姐吃惊地盯她，失声低呼：“这你都看出来？”

    叶菲笑，道：“当然。你这种通俗一点说是相思病，安神汤药那是治标不治本的。我是有良心的大夫，所以奉劝你，心病还须心药医。”

    陈大小姐整个人傻了。

    叶菲拍拍她的手臂，道：“想不想治啊？想治的话起来给我推秋千。”

    秋千高高扬起来，上面站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披肩的长发迎风飞扬。推动秋千架的是平日里高高地上不可仰视的大小姐。

    石头找到这儿，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这是什么情况？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他呆了。

    丫鬟们同样发现了大小姐居然给小乞丐一样的小屁孩推秋千，下巴吧达一声掉地上了。

    “高点，再高点。”叶菲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渺。

    接着，秋千果然荡得更高。

    “你可要站稳了，别摔下来。”

    听到大小姐这句话的丫鬟们趴下了，大小姐对几位姨太太可没这么关心过，不，对她亲爹也没这么关心过。

    半个时辰后，叶菲喊停，秋千缓缓停了下来。

    陈大小姐抚着发酸的手臂埋怨：“你就不怕被风吹下来？”

    叶菲指站在两侧的丫鬟们：“让她们端好茶点心来，我们静静说话。”

    要是桃三娘在场的话，一定会站出来揭发小丫头中午把她们夫妻俩的饭吃光光的。

    凭良心说，贪吃真不是叶菲的错。南瓜不禁饿，现在过了两个时辰，早消化得差不多了。天快黑了，不知小气的陈员外管不管饭，放着现成的冤大头，不坑她坑谁啊？

    丫鬟们抬了四方桌，两张藤椅，上了茶盅和四色点心。陈大小姐了挥手，她们偷偷瞄了瞄叶菲，退下又贴在前面一株桃树后偷听。

    叶菲呷了一口茶，皱眉：“你家不是土豪，土财主吗？平时就喝这么劣的茶？”

    揭开盖子，几片跟树叶似的茶叶载浮载沉，内里还有两截茶枝。茶枝都没拣干净啊。

    陈大小姐神色有些尴尬，道：“这里四面环山，去秀水镇一趟不容易，秀水镇是边陲，也没什么好货色可以买。”

    好吧，这里确实四面是山，村子就在群山环绕中一个缓冲地带。

    叶菲表示理解，拿起一块绿豆糕，才咬一口，马上吐出来，道：“绿豆磨不细腻也就算了，怎么还有沙子啊？”

    陈大小姐喊：“杨桃。”

    高原红飞快跑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绿豆糕谁做的？扣半个月工钱。”陈小姐处事果断，雷厉风行。

    把剩下三盘点心吃了，叶菲才想起陈大小姐的“病情”，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陈大小姐似乎不好意思启齿，把衣角捋成麻花。

    “是你爹棒打鸳鸯，还是你暗相思，或者你娘逼你嫁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前世的肥皂剧很快被叶菲梳理一下用上。

    陈大小姐脸红了一下，道：“都不是。”

    “呃……”叶菲被茶水呛了。难道还有第四种情况？所以说追肥皂剧长见识。

    陈大小姐声细如蚊：“我注定只能留在家里招婿，可是外乡的男子怎么愿意留在我们这里？村里长相过得去的男子又粗鄙……”

    看来问题相当严重。叶菲道：“你自己有什么要求？”

    陈大小姐星星眼憧憬：“我想嫁个读书人。”

    “那就找个读书人嘛。”叶菲不以为然，道：“难道读书人不能入赘？”

    好象公主也是要招驸马的，驸马一般要家世有家世，有人才有人才，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出口成章相当于前世的本科文凭，这些还只是敲门砖而已好不。人家不一样招了？

    陈大小姐泫然欲泣：“我们这里太偏僻了。”

    “你爹有钱。你是白富美，几万贯钱砸下去，哪个男人追不到啊。”叶菲开始在脑子里换算几万贯相当于多少天朝货币。

    陈大小姐快哭了，眼前这位哪里是大夫啊，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说的孩子话。

    “我说错了么？”叶菲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