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自欺欺人
桃园的那片桃花是踏茹精心培育的，每年桃树开花前十几天踏茹就会让人浇灌冷水，降低地温，延迟发芽。发芽后到开花前再次浇灌。荷花池中的水加上碎冰，还有她软磨硬泡从天机老人那里求来的药，让这里的温度，即使在夏天也凉爽如春。这一片桃花，因为她的细心，年年花开持久，只是可惜，这片桃花，只是这花却再也不能结果了…… 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能让他开心。于是年年花香满园，温婉动人，可终究是无果而终。 归海轩辰立于窗前，看着窗外，花好月圆……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雨汐的血真的有用，听雪已经好很多了，喊疼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神智也清醒了许多。是不是她身体里的嗜血蛊终于沉寂了？只可惜，每天的血量对听雪来说还是太少了，如果能多些，是不是一次，就可以治好听雪了。 月光缓缓流淌，温润人心，听雪终于能安心的睡着了，看着她平静的脸一如往昔，归海轩辰心中的痛却没有减轻多少。 “从今往后，我是苏雨汐，准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你是归海轩辰，一个，我从没谋面的陌生人…… 而银面……死了……” 归海轩辰不禁握起了拳，他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他一直没忍心去看，他怕自己心软，怕自己放弃，他在心里一遍一遍默念着：苏雨汐不如暮听雪，况且，雨汐不会死，只是取她的血而已，等听雪好了，他会用天下最好的补品为她补回来。 他告诉自己，我已经牺牲了踏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回听雪，他不能让踏茹死的没有意义。让雨汐做血奴，无疑是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双拳紧紧的握着，他的眸子再次变得冰冷而坚定。 “嘭！”一声巨响，令归海轩辰猛然回神，桃园的大门被撞碎，那两个看守的侍卫的身影倒飞进来，撞到了一片桃树。 听雪沉睡中的双眉，都不禁皱了一下。归海轩辰上前安抚，她没有醒，只是皱了皱眉又安然睡着。 归海轩辰沉着脸，从房中走了出来，看着一片桃花中傲然独立的玉麒麟，还有地上的两个受伤的侍卫，眼神变得阴暗冷冽：“你以为这是你的麒麟宫吗？也容你在这撒野？” “惜芳院的门，我进不去，桃园的门，我自信还砸得了！”玉麒麟身上的戾气不比他少，这么多年也很少有人，将他逼急了。 “放肆！”归海轩辰言语冰冷，“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哼，身份？”玉麒麟冷笑着，“算我玉麒麟看错了你。我今天就放肆一回。” 玉麒麟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即使是归海轩辰也无法忽视，他的武功可不止江湖风云榜上显露出的那一点。他现在只想往归海轩辰脸上抡两拳，让他清醒清醒。 满园桃花纷飞，归海轩辰伸手捏住了玉麒麟呼啸而来的拳头：“够了！你要打，我奉陪，但是，不是在这里。” 玉麒麟冷冷一笑：“是怕我打扰听雪休息，还是怕我毁了这一院桃花？哼，真是可笑，你因为喜欢听雪而喜欢这片桃园，踏茹为了让你高兴而守护这一片桃园，你现在是为了谁？”刚刚自己一时激动，现在他看着被自己摧残的桃园，终于也沉下心来，玉麒麟收回了拳头，沉声道，“我再说最后一遍，没有办法救她了……” “住嘴！”归海轩辰喝了一声。 “我的话你不信，难道天玄师太的话你也不信吗？她已经明确告诉你多少遍了，没有办法了！没有！”玉麒麟瞪着他。 归海轩辰冷冷道：“她是我的师傅，我对她的了解比你多，她说‘不可能’时，眸光闪烁，一定还要办法。她不肯说，我一样可以找到！” “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天命不可违……” “人定胜天！”归海轩辰恨极了这些话，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我归海轩辰不让她死！她就不能死！” 瞪着归海轩辰，许久，玉麒麟不禁怒极反笑：“哼，好！你！很好！”狠狠的推开他的手，玉麒麟大声的笑着，像是报复一样的笑。他用一种嘲讽的眼光看着归海轩辰，这个在他眼中既可悲又可笑的人，“我听说，这几天你都没有去见雨汐是吗？为什么？是因为你真的无情，还是，你不敢……你不敢面对这个现实，你怯懦的想逃避的现实……所以编出来这些可能来自欺欺人……” 玉麒麟冷笑着看着归海轩辰：“因为你的怯懦，你不仅救不了听雪，而且，已经害死了踏茹，接着就是……苏雨汐。” 归海轩辰神色越来越阴郁，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玉麒麟毫无招架之力，被他捏住了脖子：“你以为我不会杀你！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这么和我说话。” 玉麒麟知道在他手中挣扎无用，他也不挣扎，满面涨紫，嘴角却依旧是嘲讽的笑：“懦夫……” “你！”他手下的力道更重。 “有种……你……就去见一面……苏雨汐……” 归海轩辰神色一冷，一掌将他拍飞出去，看着桃花林中，那个倒下的身影，归海轩辰面容沉寂…… 他站在一片桃花林中，花前月下，一直那样静静地站着，一直到月沉星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终究，他还是站在了她的床前，月光透过窗户，在她的脸上洒上一片氤氲的光。 短短五天，她竟然已经消瘦成了这个样子，面色苍白，嘴唇更是没有丝毫血色，她睡得很不安稳，身体时不时的颤抖，嘴里念念有词：“求你，求你，不要，不要……” 她时而满面惊慌，时而泪落如雨，痛苦呻吟。 归海轩辰坐在她的床边，恍然发现，原来同样的痛苦，只是从听雪身上，转移到了这个女子身上而已。 “银面……银面……你会来救我，救我，求你，救我，他好可怕，求你……”她仿佛被噩梦惊醒，哭得很是可怜。 银面看着她手腕上一层又一层的绷带，斑斑驳驳都是血渍。手，不禁轻轻地抚摸，仅仅是这样轻微的触碰，雨汐豁然惊醒：“啊！不要，求你，求你，求求你，不要……” 她神志不清，眼前只有模糊而冰冷的人影。她跪在床上向他磕头。 看着她的身影，归海轩辰心中一时百味杂陈。紧紧皱着眉，轻轻地将她拥入怀里，碰到他熟悉的肩头，雨汐一颤，仿佛又回到了梦里：“银面，你来救我了，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我知道，我知道……快带我走，归海轩辰，他……他假冒你，他好恐怖……”她迷离的眼中满是惊恐，拉着他的衣襟，“你救我，我们快走……他要追来了，要追来了……快走……” 她无助的痛哭像刀子一样，将他的的心割成一片一片，自己就这么毁了她！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受得了这些…… “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还不走……”雨汐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恍惚的问着，眼神时而清晰，时而迷离，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叫一声，连忙推开他，抱着身子退到了床角，“你是归海轩辰，你是归海轩辰，救命，救命！银面！尹枫！尹枫！救命！救……” “命”字还没有说出，雨汐再次昏厥，瘫软的倒在床上，看着那个倒下的身影，归海轩辰紧紧握拳，转身，身影消失在惜芳院里。 暗夜里，一道洁白的身影，划破天际，以他的武功和轻功，周遭的景物瞬息万变，他想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也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只是想让自己累，累的不用去想，累到崩溃。不知多久，他终于在一片密林中精疲力竭，放肆的发泄着心头的痛苦与压抑，他仰天长啸一声，一拳砸向面前最粗的那棵树，树干爆裂，拳风扫过周边几颗树，枝干尽折。手狠狠地抓着被他打爆的树干上参差不齐的木刺，他的手终于鲜血淋漓。 疼痛，他心中繁杂的情绪渐渐平复。他才忽然发现，身后一丈处，一个银色的身影缓缓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