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苦战
暑假，何溪醉一天都没有休息。她怀着内疚的心情让爸妈花钱帮她请了各科补习老师，每天都沉浸在题海之中。 童彦若的暑假基本上也是一直与书和习题为伍，不敢有丝毫懈怠。 以前，他们听到家长老师说“读书是为你们自己读的”，总觉得不屑一顾，根本听不进去。如今，这两个经历过高考，经历过大学，经历过职场的“高中生”深深明白，这句话说得再确切不过了，简直是至理名言。只有你自己，才能对自己负责，别人，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负责你的人生。你，只能依靠你自己。 浑浑噩噩的两个月过去之后，两个人在开学仪式上见面，发现对方眼中都透着难言的疲惫，当然，还有程度不同的对未来的信心。 高三开学一个月之后，童彦若参加了全省中学生英语口语比赛，并如达令所愿，获得特等奖，校长还特意在周一升旗仪式上向全校师生宣布了这一喜讯。 童彦若，这个从高一入学以来就从未因成绩优异而引起大家注意的男孩，在继上学年期末英语成绩全校第一之后，再次令全校师生刮目相看。有不少同学向童彦若讨教英语成绩突飞猛进的秘方，连其他英语老师也私下里询问达令，是不是研究出了什么最新教学方式。 何溪醉也不甘示弱，在一次省报举办的中学生有奖征文大赛里，她不仅拔得头筹，更是获得了报刊总主编的青睐——很快，她被破天荒地“招聘”为该报青春板块的特邀评论员，每周在报纸上发表一篇关于当下各种流行思潮和资讯的时尚评论。语文老师为她这个已经可以靠文字赚钱的女弟子得意洋洋。 然而，虽然两人头上戴上了众人羡慕的光环，成为全校皆知的“名人”，何溪醉还曾抱怨连上厕所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害她差点得了习惯性便秘，但是，他们的成功也就仅限于此了——在其它科目上，他们的劣势仍旧十分明显。就如同一块斑驳破旧的粗布上打了块华丽的刺绣丝绸补丁，这种不协调感让两位当事人难以释怀，却又无力在短时期内改变。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何溪醉终于对这两句从小学开始就每天能在校园里看到的标语深有体会。何溪醉知道，这世上并非任何事情都是有因必有果的。她的确做到了好好学习，不敢松懈丝毫，但是成绩却并没有如愿的“天天向上”，或者说，没有达到她愿景中“向上”的速度。 有时候，当何溪醉从镜中看到自己带着疲惫的脸和透着茫然的眼睛，便会对国内的教育体制发出恶毒诅咒。在一个少女最娇艳的青春年华里，无法体验大自然的神奇伟大，无法享受各种风土人情带来的感官盛宴，无法得知这个世界上都有哪些有趣事情是自己感兴趣的，更无法由此推断出自己的优势和能力所在，无法为自己即将展开的波澜壮阔的未来选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航线……所有这些遗憾只是因为她没有时间，因为她的所有时间都压在了一场考试的赌注之中。 然而，何溪醉也只能这样独自发发牢sao，最终，她也只能放下镜子，重新拿起笔，投身到无穷无尽的题海之中，挣扎起伏。算了……她安慰自己……反正人生就是这样，老天爷把痛苦和安逸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如果现在安逸，那么以后就得痛苦。与其那样，还不如早早地便把痛苦用完，以后便能安心享受了……总之，先苦后甜，就是这么回事。 转眼到了12月底，虽然下个月中旬便会迎来期末考试，但由于全校元旦新年联欢会的存在，学生们都感到“临死”前至少还能有个暂时放松神经，让自己苟延残喘的机会。 看到同学们都在积极准备节目想要在联欢会上发泄一把，何溪醉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单位里的新年联欢会。 那些平日里被稿件、采访、广告业绩压得抬不起头来的同事们，在联欢会上扬眉吐气。女人们都或买或租或订做最漂亮的礼服，把尚未拿到手的年终奖提前铺张在服饰、发型、化妆品上，甚至连平日里灰头土脸总是穿着深蓝色大褂的校对阿姨也都狠狠将自己捯饬了一番。男人们的心思则主要放在怎么为自己部门策划出最搞笑，最有创意的节目上，午休或下班之后，大家便鬼鬼祟祟地在办公楼里各找隐蔽场所排练。 等到联欢会那天晚上，富丽堂皇的高档会场，光鲜亮丽到甚至认不出谁是谁的同事好友，表演节目时的紧张兴奋，欣赏节目时的放松畅快，还有美味的西式自助……最搞笑的一次，广告部几个大男孩勇敢献出了自己的“rou体”，****上身，用报纸做出各种夸张样式的“文胸”，表演了一场超级劲爆的时装秀！真是没想到，一个平日在电梯里见到的总是很闷sao的男生，竟然还能摆出那么惟妙惟肖的“芙蓉造型”来！人的潜能果真是巨大的…… 一个天空阴沉似乎将要飘雪的下午，晚饭前的一段休息时间，回忆着另一个时空里的种种美好往事，何溪醉没有察觉到自己面对一篇满是陌生单词的英语阅读理解竟露出了会心微笑。 “喂！傻笑什么呢？看阅读理解还这么高兴！”狄狄不知何时已经溜进了1班教室，坐在何溪醉身旁的空位上——由于狄狄在1班出现的频率太高，1班学生已经自动将其默认为“跨班友人”，她得以自由进出1班教室。 何溪醉猛然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故意逗狄狄，神秘地低声说，“我在看英文版《金瓶梅》呢……” “什么！什么！”狄狄一把抓过习题，认真看了看，“什么嘛，明明是讲电视业发展的……” 何溪醉嘿嘿笑着，把习题册放好，“笨啊！谁看《金瓶梅》还费劲看英文版的，要看还不看中文未删节版，那才过瘾！走吧，走吧，吃饭去。”自从与童彦若“分手”以后，何溪醉和狄狄就变成了固定的“伙”伴。 “小溪你这个家伙！我真的发现啊……自从上学期期末开始，你就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说话和思维都和以前大不一样……你可比以前成熟多了！有时候简直像个大人！” 我本来就是大人……何溪醉撇撇嘴，不置可否。狄狄觉得她成熟了，而她经过这数月的高中生活，则感到自己被周围的环境所感染，变得“年轻幼稚”了呢。 狄狄叹了口气，“看来，爱情果然会令人成长，尤其是失败的爱情……” “少啰嗦了！赶紧吃饭去！”何溪醉推着狄狄走出教室。 自从何溪醉成了“拿薪水”的人，她和狄狄的伙食标准都提高了不少。两人经常到校门外的小饭店吃水煮鱼、麻辣小龙虾等美味。狄狄为了回报何溪醉的经常性请客，则以帮好友补习数学为报答。 阴霾的天空终于飘下雪花，两人在她们经常光顾的那家小饭店靠窗的位置坐定。 “今年的第一场雪呢……”何溪醉托着下巴，出神地望着窗外。 “是啊……告诉你吧，每次一看到下雪，我就想起你来。”狄狄认真地说。 “是吗？”何溪醉很意外，“第一次听你这么说呢，为什么？是因为觉得我冰雪聪明吗？” 狄狄嗤嗤嘲笑，“少自恋！不是因为那个啦！那是因为……”她略微停顿了一下，仿佛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是不是要讲。 “因为什么？快说！” 在何溪醉的催促下，狄狄只好说，“算了，反正你们已经分手了，应该没有关系……我还记得那是高一的冬天，刚下过第一场雪，整个cao场都白了。我们班女生正在测验800米跑，你突然就不知道从里窜了出来，一把死死抱住我，又是狂跳又尖叫，简直像是被鬼附身了！我还以为你家出事了呢，吓得半死，动也不敢动，结果害得我800米补考……要知道，那时候我还差不到半圈就跑完了呀！我容易吗我……这次事件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所以每次看到雪我就想起来那个悲惨的下午，想起来你……” 何溪醉也想起了那件事，不要意思地笑了，但又随即陷入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洪流之中。 那件事……或许正是那件事，在冥冥之中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而在这个时空之中，那件事，应该是永远都不会发生的吧……那么自己的宿命之轮，也应该会转向另外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