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天眼
“他有多强?” “……还真不太好判断,从气势看,当是巅峰以上的,但从气机看,却又微弱不堪,许是年纪大了,气血不足?或是曾经受过重创,尚未愈全吧。” “你上次不是说,邀他出仕,有可能会千难万难么?” 一句话问得那面目普通的黑衣人不住的纠结:“不瞒主公,我原是怀疑其的真实身份,这屡次堪破我等行踪的神通,这大隐隐于市的风范,还有那明显的将其尊为主人的绝世手下,如此种种,都仿佛像极了传说中的那个人……” “谁?” “江湖盛传的地下之王,隐谷行首左丘侯。” “左丘侯?” “正是,左丘之名,有人说是因其出生地的原因,也有人说隐谷总部是在那左丘,至于侯嘛,我原先以为只是个尊称而已,若是……那倒有可能是因其姓氏了。 虽然几乎没人能具体说出其人的样貌特征,但近年来其踪迹一直在我魏境之内,倒是可以探知的,更何况,以这候赢被唐先生吹捧的程度来看,怎也不至于到古稀之年才混个小吏吧。臣虏这才有所怀疑。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二话没说的应承了,这……便有些对不上了。隐谷两百多年传下的规矩,行首是不能居于庙堂之上的,否则,九流之人尽有曝光的可能,整个地下组织还要怎样运行下去?若有人违背了这项规矩,必须立即交接首领的位置,尔后……尔后便需自裁以表心迹。” “自裁?这么严重的惩罚?呵,这却有些可笑了,他既已是地下之王,若然真的藐视规矩,入了庙堂且想要活的滋润,又该如何?还有谁能约束于他不成?” “据传隐谷历史上已有两位首领死于自裁了,只究竟事实如何,却非臣虏所知。想来,应有另外的一脉来保证传承吧。这次……却是我的猜测错误,那候赢……呵,应当不会这样明知故犯的。” “呵,我只是对唐雎有信心罢了,既是他拼命推荐的,甚至自弃了首席之位相让,无论如何,应是有他的道理的。暗影,平原的求救之书还未曾到得么?” 魏无忌只微微的一瞟,便已见那摇动着的头,略微的思量一下,就便吩咐着:“我估摸着,应该快到了,唉,必须得等到我与他都收得信息之后,才好进宫劝谏吧,否则,又重蹈了年前赵王游猎时的覆辙了,不能再做些过分灵通的样子,能藏拙的便就藏拙吧。” “诺,既如此,臣虏便嘱咐儿郎们小心盯着就是,两方的传书都到达了,必然前来通报主公……那,臣虏便告辞了?” “嗯,去吧。” 随意的应声之后,魏无忌这才有些诧异的盯着刚才那人消失的地方,是他感应错误么,那告辞,怎的有些急切的味道呢? * “……师傅,你看我脸上的红点可曾做的自然?这是你昨夜教我的哦……” “嗯,还好。” “……师傅,真没想到阿吉的爷爷竟然做了主公的首席呢,唐雎大人也着实是个君子,这般的让贤之意,让人好不钦佩啊……” “嗯,也是,只我……我还不是你师傅。” “……知道了,师傅,我……我今夜也没吃饭呢……” 唉,暗影仰天叹息,是上辈子欠她的么?只双手已开始自然而然的削剪树枝了。 “……鼻梁为精气之骨,是为审辩之官,凡是隆而有rou的,多半富贵且寿,若要增减其高度,需用到……哎,你小心,还烫着呢。” 原本侃侃而谈的黑衣人看着那急急扯过烤鱼的女孩,忍不住提醒着,可惜到底是晚了些,早被香味勾引着一口咬下的涤鹿,很是被那炙热的温度烫得龇牙咧嘴了老半天,继而吐着舌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啊……我……听说了。” “什么?” “呵,今日在河边作坊的事儿啊。” “呃……呵,也是,你管着暗影之堂呢,这大梁城内,可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么?唉,说起来还是觉着好气又好笑,师傅,你说说看,一个也就认识了几天而已,另一个,则是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怎的就能想出这招来?这么随便么……” 暗影极端诧异的看着牢sao中毫无吃相的那个人,那还叫随便? “涤鹿,男欢女爱本就是天生的道理,他们俱都托请了长者前往得你应允,想必对你也是爱重已极,郑重已极了,如若不然,就便强行其事,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怕也没有人会站出来指责个不是吧,便连主公,除了派遣侍卫强抢之外,也恐怕再要不回你来了,你如此的想法,真是怪异呢……” 涤鹿心内暗惊的同时,再一次提醒告诫着自己,这是战国呢,可不是那男女平等的时代了,日后,要愈加收敛锋芒,少惹人注意为好呢。那易容之术,一定要多多的研习,而武功什么的,希望师傅能早日为她引荐那位友人吧。 “……师傅,您说的那位走阴柔路子的友人呢?什么时候可以得见啊?” 暗影不知道正在思考些什么,好半响,方才回过神来,有些微懊恼的反驳着:“我不是你师傅,莫要……唉,若今日求娶之人,是我呢?你会如何?” 涤鹿瞬间被天雷击中,感觉自己已是外焦里嫩,犹如手里的烤鱼了。师……傅,她心目中慈祥,高大的绝世高人?求娶?完全不搭边啊? 良久,才从呆愣中找回自己的舌头:“您……开玩笑?我……我……” 暗影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阴云,轻轻的就将手里的树枝比在了涤鹿的喉间:“临敌之时,最是忌讳心神失守,举止无措,别说我只是几句话语,便是真的将刀子比到了你脸上,你也需镇定自若,谋求生机。刚才,若我是要你命的人,你早已死过千万次了……” “呼……吓死我了,原来您是在教导我应有的机变啊,师傅,您真厉害,随手拈来的教导方案也是这样的生动合理呢。师傅……” 暗影已有暴走的倾向,低低的喝着:“说了,我不是你师傅!” “嗯嗯,我知道了,师傅,你说一个人的唇型应该怎么改变呢?比如从厚厚的想要变得薄点的?” 毫无知觉的勤奋学子,孜孜不倦的反复追问着易容之术,或者,亦是美容之术? * “好了,你们也不要唧唧喳喳的了,日后,我便同你们共住在朱小友的府上便是了,今日的事情,也着实没有什么好得意的,主公本就是以贤名而得闻天下的……时候不早了,都去歇息吧,子夜相交之时,最是气血运行回复的时候,此时的睡眠对你们也最是紧要。” 几个小家伙自候赢与朱亥得返之后,便就一直不停地兴奋闹腾着,待到候赢带着命令的口吻下了逐客令后,方才不甘不愿的各自返屋安置了。 看着犹自杵在一边的络腮胡,顿时卸掉伪装的笑容,露出些担忧的阴沉之时,候赢不觉微微的叹口气,接着便是柔声的安慰了:“你也去吧,在这里也帮不上忙的。” “它,要来了?”朱亥的脸上满是别扭,说不出是惧怕还是愤然,抑或是争胜之心作祟?也许,是三者都有吧…… 终于败在那老人可亲的笑容之下,他并没有答话,可是眼中坚决的神色却是明明的告诫呢,罢了,要相信老爹才是……最后不甘不愿的望了一眼,朱亥反身退下,替老人掩好了木门。 候赢便就这样孤单的坐着,等待着一个未知的结局,确定与不确定的矛盾心情反复撕扯着他的神经,直到那盏忽明忽暗的油灯突然熄灭,而那丝微弱却又极度强大的气机降临。 “天眼……你……是真的?” 不待那鬼魅的飘渺感觉有所回应,候赢已急急的诉说着: “我已传尊者令了,下任行首是鄢郢的百里乐。我需要半年的时间,来完成我的心愿,之后,势必遵守历代的规矩,绝无食言。” 忐忑的心扑通着,四处搜寻的眼却怎么也找不到焦点。只有耳朵,能听见一把极远却又仿佛极近的声音响起: “……这么做,值得么?” “值得?呵呵……哈哈,大志,小勉还有我那乖孙,从他们含冤离开那天起,我还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既然你如传说中般神鬼莫测的存在着,那从我接替行首之位时,你便已在我身边了吧?我的遭遇你又岂会不知? 十年了,我在这大梁城里,夜夜不能成寐,一想到与那不共戴天之人同饮一河之水,我……便早在地府之中了,活着的,不过是个躯壳与那复仇的野望而已。 天眼,我求你,此计我已谋划多年,如今已是收网之时,连最后一粒棋子都已动用了,我绝不甘心就此功败垂成的。别说那魏安厘,便是魏无忌,魏暖,凡是他毕万的后代子孙,一个也别想逃脱……呵呵,大魏,呵呵,便算与我那些苦命的孩儿们殉葬吧。 你……还在听么? 天眼?” 静静的屋内没有半点回应,直到那盏油灯重又诡异的燃起。 良久,方才响起一阵低沉的笑声,犹如老猿悲啼般,充满无尽的悲伤与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