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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3 夺妻

    洋洋洒洒数千人的铁骑大队在苍凉旷野激起尘烟,一趟秘密西凉行,李隐实在没有时间多做耽搁。找到人,他最怕就是被叛党察觉,一旦惊动邢桀风险难料,故而才只能出此下策,先带走再说!即便红儿一时半刻不肯原谅他,等回到龙安城也就没什么好担心,自有时间慢慢劝她回心转意。

    天子一行来去匆匆。凉州督护使丁毅率重兵护驾随行,必要一路护送出凉州界,他这一方军政大员才能算完成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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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紧怀中人,李隐终于有机会仔细看看她。时隔六年再相见,那熟悉却又略感陌生的容颜,的确是发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让她变得比记忆中更美。

    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即便此刻紧闭双目也足够倾倒众生。朱唇红艳欲滴,他无法克制的吻上去,几乎贪恋的贴靠在脸颊摩挲,深吸一口气,又闻到那股熟悉的惑人体香。他伸手拔掉珠簪,让黑缎般的秀发披散下来。是的,他受不了她绾梳少妇髻的模样,每当看时,都好像是在宣告她已经属于别人!

    说不出心口针扎的刺痛。他低下头,目光投向少女脖颈,解开皮袍纽扣,终于看清毛领遮挡的真容。难怪这么多年他就是找不到她,原来那刻璀璨红珠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咽喉处一颗鲜艳红痣。

    李隐看得入神,这大概是他迄今所见最漂亮的一颗痣,都好像是嵌在皮肤里的红宝石。看着看着就不免入了迷惑,亲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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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袭扰龙珠迅速唤醒意识,红夜眉头微蹙,睁开眼,随即陷入恐慌。

    “啊——!!”

    一声惊呼,她用力推开他,打量四周,当发现自己竟在疾驰奔走的马车上,顷刻激动起来:“你要带我去哪?不,我要回家,放开我!”

    红夜拼命想逃,他却不肯放手:“红儿,我就是带你回家啊,龙安城就是你的家。”

    龙安城?不!!红夜整个身心都因这个名字而颤抖:“我不要回龙安城!我不要……”

    他发誓作保:“红儿!龙安城名从何来?那里本来就该是你安居生活的地方呀。别怕,相信我好吗?我保证不会有人伤害你!”

    红夜根本听不进去,乌黑大眼睛里全是惊恐:“不!我不回去!放开我!”

    激烈挣扎,让李隐心头阵阵刺痛,为什么?昔日那么依赖他,信靠他,视他如至亲的少女,再度重逢却好似把他当做了洪水猛兽?

    “红儿,我是隐啊,你看看我!你没有理由害怕我呀。”

    “我不是红儿,我的名字叫玉儿!停车!快停车!我要回家!”

    红夜根本不看他,拼命挣扎只想远远逃离。

    他哽咽苦劝:“红儿,你冷静点……”

    没用的,红夜的惊恐超越极限,龙安城,那是个她宁死都不要再回去的地方。任凭李隐百般劝慰,她就是没办法平静下来。拉扯、挣扎、扭打,红夜快疯了,嘶声哭喊只要回家。激烈挣拗中,红夜咽喉处忽然闪过艳丽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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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惊天巨响震得大地颤摇,随即传来一种仿若百兽齐吼的恐怖咆哮。大队猛然收缰停步,因停得太急,他们乘坐的马车都是一歪,车里人险些被倒出去。耳听车外顷刻大乱,马惊嘶,人尖叫,连最是训练有素的死士铁卫居然都一个个摔落下马,如同看到世界末日,惊恐难言。

    李隐蓦然变色,冲出马车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一头大如山峦的暗黑巨兽拦住去路,粗壮脚爪宛若擎天柱,周身密布黑金般的鳞片,狮鬃、鳄尾、豹爪、龙头!在头颅、脖颈、尾尖、膝肘处覆盖稠密鬃毛,飘动宛如黑色火焰。眉心正中生天眼,森绿瞳仁爆**光!

    咆哮震天,巨兽扬起前爪一跺脚,一道仿佛黑色闪电的气浪,便向四围迅猛扩散震荡开来。地动山摇,人仰马翻,李隐险些栽下马车,而一匹匹战马更是经受不起这般致命惊吓,掀飞鞍背上的主人,惊嘶着落荒而逃。

    一片慌乱中,铁卫统领颤声大喝:“愣着干什么?放……放箭!快放箭!!”

    一些相对还算‘镇定’的铁卫死士回过神,拉弓搭弩,霎时间利箭如雨点!

    然而,面对如山峦般壮观的巨兽,一支支夺命箭弩真是太无力了,别说穿透鳞甲,落在身上都像落了颗灰尘,根本微不足道。

    暗黑巨兽风洞般的鼻孔喷吐股股热气,看得出,它在发火!巨兽低下头,嘴边无数灵蛇般的触须席卷而出,瞬即卷带起数十人就往血盆大口中送!

    “啊————!!”

    “妈呀———!!”

    鬼哭狼嚎,到这会儿谁还记得护驾职责?昔日威武气派的官员都全被吓得两腿发软,只想赶快逃离恐怖怪兽。

    终于有机会大快朵颐,饕餮岂能客气?眼看被卷起的数十人就要葬身兽口,李隐都惊呆了,一时间完全不知所措,而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少女清脆喝令。

    “住手!”

    红夜站出马车,迎着恐怖巨兽大声说:“你不可以吃人!快放开!”

    触须卷带的‘人rou叉烧包’硬生生在兽嘴边停住,饕餮馋猫实在很不爽,风洞般的鼻孔喷吐热气,用沙哑的嗓音回应说:“护法职责,是保龙主不受侵害!”

    啊————!!众人再度惊慌哗然,什嘛?怪兽还会说话!

    李隐惊骇看着身边人,霎那间只觉得好像第一天才认识她。

    红夜说:“我没事,不可滥伤无辜,快放开。”

    巨兽又是一声吼,终于很不情愿的松开触须。数十人噼里啪啦摔落地面,个个吓得大小便失禁连路都不会走了,连滚带爬极尽所能逃离巨兽脚下。

    红夜伸出手,柔声呼唤:“馋猫,回来。”

    随着声音,如山峦般的巨兽腾空而起直扑马车!尖叫惊呼响彻四野,堂堂天子都觉得心跳骤停,谁知巨兽腾空即化为乌光一闪,不偏不倚落进少女怀中,再等现形,‘喵呜’一声,竟已幻化成一只黑白纹相间、胖嘟嘟的花狸猫。

    他惊呆了,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把一只猫和方才那般恐怖的怪兽联系在一起?

    抱着馋猫,红夜黯然叹息:“放我走吧,我的家在西凉,不可能跟你回去。”

    “红儿!”

    “哈——!”

    刚要阻拦,馋猫立刻发出充满威胁的沙哑低吼,森绿猫眼爆射凶光。李隐下意识向后缩手,是啊,世间凡人,谁惹得起这等妖魔怪兽?

    正在这时,队伍后方又起变乱。忽闻一声闷响,脚下地面颤三颤。一抹耀眼红光横扫人群,顷刻间又是人仰马翻。

    老天!莫非又来了什么妖怪?!李隐闻声望去,就见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穿越大队人马,几起几落已到眼前!看清是人,护驾铁卫也就不再像方才那般惊慌,统领一声断喝,训练有素的死士群起围攻。来人手持重剑,对潮涌扑杀的铁卫看也不看,一剑直击地面,轰然闷响,土石崩飞,一道耀眼红光向四围迅猛震荡,围拥铁卫立刻被齐刷刷横扫出数十丈开外,一个个吐血倒地,再没有谁还能站起来。

    好厉害!李隐见之变色,此次随行铁卫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会有多强的杀伤力他是非常清楚的。这家伙竟能一招击退所有人!就算是他得自神遇的天赋奇功,也不敢说能有这种威力呀!他是谁?!

    “沧海!!”

    红夜跳下马车,飞奔冲向来人,一头扎进怀里再也不肯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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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终于看清,李隐真的惊呆了。不仅是天子,如今的一等校尉李子冲,还有禁军中不少认识他的兵丁都为之哗然。看看传闻中的龙女,再看看昔日顶头上司……他们……

    李隐胸膛起伏,即便是刑桀一朝扯反旗,即便是天灾横行祸连天,即便是一场大地震突然来袭,带给他的意外震惊都无法与现在此时相提并论。

    殷沧海……殷武?!探报里那个靠走镖混饭吃的家伙,他自始至终未曾纳入考虑范围的草民夫君……是他?!

    看少女奔向他的急切,看那份厮磨相拥根本无须言表的亲昵,所有这一切就像是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李隐的心!曾经这份信赖与亲昵,都是属于他的,而如今,他竟然变成了一介不受欢迎的局外人!平生第一次品尝到传闻里嫉妒的滋味,这感觉真是糟透了!刺眼刺心足够令人疯狂!

    李隐瞪着昔日根本不可能被他列做敌手的男人,一颗心翻江倒海,说不出是酸甜苦辣咸。殷武……他算个什么东西?食古不化,愚忠愚臣,充其量不过是宫廷政变里一颗碍眼的绊脚石,而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轻轻松松搬掉了他!遥想当初,少女执意天牢探监,他听说时其实就已经想到红儿是要以颈上红珠救他一命,而他点头应允,不过是想以此稍稍补偿红儿饱受折磨的心。至于这个家伙本身,他实在是没放在眼里的,只要拿下执掌禁军的位子,他是生是死,救回来或者救不回来,对他来说都根本不重要。

    李隐闭眼深吸一口气,几乎咬碎满口钢牙。老天啊,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一场天牢际会,竟会成为日后姻缘的开始,如果他知道……如果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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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儿,没事了,不用怕……”

    爱妻入怀,清晰感受到那份颤抖和恐惧,他收紧臂膀柔声安慰。压制满腔怒火先为她整理衣衫和披散凌乱的发丝,再等抬眼,殷沧海瞪向蟒龙天子,目光锋利如刀。

    红夜肩头耸动,溢满心房都是想哭的冲动:“沧海,我要回家。”

    “当然,我们回家!”

    他应着,一声口哨召唤乌骓马,抱妻翻身而上。拨转马头重重一哼,眼神中满含挑衅,意思很明白:想拦路,尽管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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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城不足百里,龙女得而复失。眼睁睁看着乌骓踏雪绝尘远去,帝王的愤恨恼怒无以复加,一声怒喝拍在车辕,足有十六马驾的豪华车撵顷刻被震成碎片!

    “一群饭桶!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殷沧海是谁?他是谁你们不认识!为什么竟没有人告诉朕!”

    天子怒气勃发,铁卫、禁军、丁毅部众呼啦啦跪倒下去,额头冒冷汗,谁也不敢吭声。

    李隐气得胸膛起伏,可恶啊!多少事情交锋对垒怕的就是这个:一条情报收集不全就可能满盘皆输!始料未及陷入被动,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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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沧海夺妻重归家门,刚进西凉城即惊动四野,太守苏普郁吓到变色,什么?!老天爷,带走玉儿的是谁呀!他他他……怎么敢……

    苏普郁急匆匆直奔宁仁街,走到街口刚好碰个正着。眼看二人共乘一骑,苏普郁冲上来连话都不会说了:“你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不怕掉脑袋!”

    殷沧海面罩寒霜,拔剑怒指狗官:“滚!不想掉脑袋,就趁早靠边站!这件事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苏普郁吓了一跳,相识好几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殷沧海如此可怕的模样,一朝翻脸就像变了一个人。

    苏普郁也被激出怒气,他毕竟是一方大吏,被一介草民当街喝骂成何体统?

    “殷沧海,本官是在好心救你懂不懂?你闯了大祸尤不自知……”

    一句话未说完,眩目红光骤然横扫街市,堵在当街的官轿眨眼成碎片,众多官差连同苏普郁都被震得人仰马翻,殷沧海看也不看,乌骓马踏过官轿碎片,扬长入巷回家门。

    苏普郁吓得心惊rou跳,疯了!这家伙疯了!

    街口乱象惊动门中人,顾家二老、顾德福、水生、龙四爷、梁平、芊芊还有水飘萍主仆,凡是听说他家门出事,谁不是急匆匆赶来?此刻闻声冲出门,看到这一幕无不目瞪口呆。

    “姐——!”

    水生第一个冲上来,满目慌张:“哥,到底咋回事?俺姐惹到谁了?”

    看闺女发丝披散,一张脸都没了血色,顾大娘搂过来急得直哭:“玉儿,出了什么事?这是怎么了呀?”

    看看街口官轿碎片,龙四爷这辈子没这样吃惊过:“沧海,你怎么连太守大人也敢打?”

    众人七嘴八舌炸了锅,殷沧海护妻进门,看起来非常阴郁消沉,他没心情解释更多,摆摆手让各人都先回去。现在,无论他还是玉儿,都需要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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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琪儿,你别吓唬爷爷啊,我的琪儿呀……”

    一进院,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玉卿侯的哭声,殷沧海这才知道,兰若琪急来报信,结果昏死在家门,再等醒来便呕血不止。

    麒麟公子挣扎起身,眼神里写满愧疚,痛声说起画像惹祸的缘由。

    “若画像外流,想必是送去装裱时被人盗仿,墨岚画馆灭门血案,十有八九是因此而起……殷兄,对不起,是我……都是我的错……早知如此……我为何要画那幅该死的画?到头来不仅害了玉儿,连画馆一家也因此葬送,我……”

    兰若琪痛心疾首,说着又是几欲昏厥。殷沧海暗自叹息,他心知肚明,即使没有画像事端,这一天也迟早会来。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兰若公子不必自责,这本来也不是你的错。尽管放心,有我在,玉儿不会有事的。”

    稍言安慰,将兰若琪送上玉卿侯府的马车,只劝他回府安心养病。

    遣散众人,任凭问题一箩筐,小夫妻也没心情再说更多了。关门闭院选择独处,夜色渐深沉,今夜注定无人入睡。

    “沧海,我不要回龙安城,我不回去!”

    红夜蜷缩在他臂窝,似乎只有这幅胸膛才能为她驱散恐惧。他抱着,吻着,用全部身心安慰着:“不回去,永远不回龙安城,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喉咙酸楚,红夜难过得想哭,可惜偏偏没有眼泪。

    “沧海,别离开我,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对吗?”

    他笑了,五指相扣,在耳边呢喃:“傻丫头,忘了什么是夫妻?执子之手,生死相随,这是一辈子的誓言,除非是我死了……”

    她捂住他的嘴,不,她不要听这么不吉利的话。

    吻,沉默而热烈,即使暴风骤雨就要来临,今夜,他也宁愿什么都不想。唇舌纠缠,肌肤相亲,就用最火热的发式驱散所有不怀好意的觊觎。是的,这是他的妻,是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乃至生命也在所不惜的命中挚爱,任何人,都别想夺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