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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疤

    那年秋天村里流行“蛤蟆瘟”,就是感染上会发烧长水痘,传染性特别强,所以学校里面决定了停课处理。学前班小班的我本来在学校就没正事,这下子又彻底的闲了下来。

    记得有一天,mama下地干活去了,爸爸要出去开车赚钱,他们就决定把我送到姥姥家,让老姨在家里看着我。

    听说要出门,天生爱臭美的我穿了条牛仔裤,还系了一条腰带,穿着个夹克,乍一瞅还挺像回事,除了人长的黑黑瘦瘦的,跟个小老头似的。嘿嘿,别看我从小生在农村,mama一直把我当城里的孩子打扮,才六岁的我就有一身白西服和一条红领带,当年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在学校里走了一圈就全校出名了!

    言归正传,至于为什么我特别介绍了一下我的穿着,一会就知道了。姥姥家跟我们家都是一个村的,走着去也就十五分钟路程。姥姥家里的格局跟我家差不多,就是门口有棵大槐树和枣树。到了姥姥家,老姨正在当屋用大锅烧水,爸爸也没多说什么就把我放下走了。

    老姨那年差不多二十多岁,没成家呢,长得挺俊俏的,就是体型有点偏胖,但也不至于一胖毁所有的那种。家里人都挺惯着老姨的,整天在家里研究点吃的玩的,要不就是臭臭美,搁别人早就被姥爷赶出去赚钱去了。

    “冬冬你先自己玩啊,老姨一会还得洗点衣服。”老姨嘱咐我说。

    “哦,姥姥姥爷咋没在家啊?”我看家里就老姨自己,就问道。

    “他们都下地了,中午才回来呢,今穿的还挺精神啊!”老姨笑着看我,顺便往灶里填了一把柴火。

    “嗯,嘿嘿!”我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的说道。臭美还脸皮薄有没有见过?对,没错,就是我!

    “你鞋带开了,赶紧系上吧,别一会摔了。”老姨无意间扫了一眼,看见我鞋带开了。

    “咦?真开了!”我挺诧异的看着鞋带,顺势就坐到了锅台边,抬起脚准备系鞋带。今天出门腰带系的太紧了,勒的腰都弯不下,再加上锅台边太窄,屁股上来脚上不来,试了两次都没给鞋带系上。喘了两口气,决定再试一次。脚用力一抬,坏了,太用力了,整个人向后就仰了过去,直接把锅盖挤开坐到了锅里!锅里的水差不多要开了,坐进去之后吓得我急忙翻了出来。老姨在旁边吓坏了“冬冬,烫着没?”要问我坐锅里啥感觉,说实话,当时没感觉,直到出来后开水把裤子浸透烫到了屁股,疼的我当时“哇”就哭了出来。我没回老姨的话,疼的感觉一上来就开始哭,老姨面容失色的说“赶紧把裤子脱了,我给你上药!”我听完赶紧解腰带,但是疼的我直蹦,真的是在蹦,解了好几次都没解开。老姨急了,找了把剪子就把腰带剪了,裤子脱下来了,让我趴床上去。我趴在床上哇哇的哭,不敢回头看我自己的屁股,看见老姨吓得直掉泪我也知道好不了。

    “你先趴着,我给你找大夫去啊!”老姨说完就跑出去了。

    一会村里的大夫就来了,大夫也是家里的亲戚,我叫二爷,这个二爷跟学校里那个校长二爷可不是一个人,四十多岁,瘦的好像木杆。二爷看了看“我先擦点京万红,你赶紧想法把他爸妈找来!”二爷对着老姨说,说完老姨又跑出了。“大孙子别害怕,屁股rou厚没啥事!”二爷瞅着我说,然后在药箱里找药。我没心情听,也没心情说话,说没事骗鬼呢那是,就在床上趴着哭,叫唤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姥姥姥爷回来了,mama也来了,mama回来安慰了我一句就出去了。姥姥姥爷劈头盖脸的骂老姨,老姨在一旁委屈的哭,二爷倒是劝了劝,说孩子淘气别全怪大人。我哭的没力气了,就趴在那哼唧也不敢动。

    又过了一会儿爸爸开着不知道谁家的车回来了,想必是刚才mama出去找爸爸去了,然后我被他们用薄被裹起来送到了医院。在那之后的几天,每天的记忆就是mama爸爸背着我往不同的医院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问起mama,mama说我烫伤太严重,好多家医院说要做植皮手术,但手术费太贵而且后遗症太多,所以一直在找一家不用做植皮医院,最后终于找到了。回想起mama爸爸背着我找医院的那段记忆,感受最多的是爱和温暖,以为幸福也就如此了吧!

    接受治疗的那两个月,每天换药,输液,伤口感染引发的并发症,高烧不退等等,屁股用绷带都裹成木乃伊了,整天只能趴着,连睡觉也是,导致很多年后我一直保持趴着睡觉的习惯。养病期间家里的亲戚长辈都拿着好吃的来看我,最多的是各种各样的水果罐头。(说起罐头这事后来跟我媳妇谈过,为什么我们这代人一吃罐头就有幸福感,可能就是因为小时候只有生病的时候才能吃到甜甜的水果罐头吧!)

    看我的长辈里面最让我无语的就是我三姨一家人,来了带了一大袋子酱猪蹄,你知道在rou还不怎么吃的起的年代,酱猪蹄是多么奢侈的食物么?我那口水,就差点浸湿枕头。然后我三姨说了一句伤这么重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再加上我万恶的脸皮薄!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就趴在床上看他们一家子吃猪蹄,嘴里还得说着,没事,我不吃,大夫说要吃清淡的。我的心痛的都不知道怎么表达了,好吧,我承认,我真馋了!

    趴在床上的两个月有种让我趴了一年的感觉,太漫长了,但总算熬到头了。最后一天去医院复查,大夫说要把外面的死皮撕下来,当时说完我就哭了,再不懂事听着也吓人啊!大夫一撕皮,我又开始哭,大夫瞪着我“别哭了,真觉得疼是怎么着?”大夫说完,我仔细感觉了一下,好像真不疼哎,还有点凉嗖嗖的感觉挺舒服的。直到现在,屁股上还有隐约的伤疤陪伴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