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早晨的太阳依然金灿灿的,温和地洒满山川;宁河的早晨,依旧这样宁静,这样美丽,在甘省地区,恐怕找不到第二个冬暖夏凉,不刮大风的县城。 打退匪兵,一连守在后寨子河滩口,二连扎在林家沟河滩,堵住匪兵,副营长带着民夫和车辆,挨家挨户,搜索粮食,凡是可吃的东西,一律搬进城。 “副团长,应该把西关一带的房屋全部烧掉,以利于坚壁清野。”出身老兵的三排长向董郎挺建议道。 “不行。虽然说,烧掉房屋,土匪失去了藏身的屏障,减少了对城墙的威胁,但是土匪终究会剿灭,到那时,百姓无容身之处,政府财力有限,无力援建。”董郎挺语气坚定地说。 由于这个老兵的提醒,董郎挺立刻派两个传令兵,迅速到各连传达命令,严禁烧毁房屋。忽然人喊马嘶,从后寨子河滩冲出一彪马队,最前面一个头裹红巾,身穿白衬衣,一条裤口有松紧的白裤子,身背步枪,手持长矛,嘴里还夹一柄长刀,右手紧紧提着马缰绳。马有明一看就知道,这是匪兵首领。那首领旋风似的冲入民团阵中,后面尘土飞扬。马队个个四蹄腾空,前挖后踢,逼得团丁纷纷后退,跌倒的,有被匪兵刺伤的,不一而足。匪首用长矛左刺右戳,前挑后档,眨眼间已冲到董郎挺面前,董郎挺面不改色,举起左轮手枪要打,三个****老兵和三个团丁,抢着跑过来,端着刺刀或长矛,围住这个匪首,然而这个匪首是武把子,他的长矛龙飞蛇舞,不到半个小时,连续戳伤两个老兵,马踏到一个团丁。 “妈的,还不赶快给我上,站着干什么,”老兵出身的连长用半自动步枪的枪托,狠狠击了一下马有明的屁股,高声喊道。 站在董郎挺身旁的马有明,如梦方醒,立刻把腰间的麻绳往紧一勒,手提马刀,奔向这个匪首,举刀便砍马蹄。匪首举矛便刺,马有明用刀背向上一挡,再翻刀一剁,把矛头削掉,匪首急接嘴中长刀,左砍右劈,马有明不理睬,瞅机会专砍马蹄,匪首慌了,不去砍马有明,而是猛力砍刀,马有明将计就计,用刀背去挡刀锋,匪首由于用力太猛,而长刀又是精钢制成,异常锋利,长刀直劈入马有明的刀背一寸多深。马有明用力一拉,匪首几乎栽下马来,幸亏匪首马术高,没跌下来,他两腿又紧紧地盘住马前肩,连忙取背上的步枪。马有明早已把刀插入背鞘,夺过身旁的团丁的老土炮,点燃药捻,举起一枪,“砰”的一声,马有明面前冒起一团浓烟,枪筒里的钢蛋粒,喷向匪首的胸部,脸上,钢砂钻入,火辣辣的疼痛,匪首哇哇大叫,连喊‘快逃’,用巴掌连拍马屁股,一溜烟地跑了。国民军和团丁举枪要打,董郎挺说算了,都是本地人,打死越多,结怨越深,还是赶快把装上的粮食拉进城,万一二连守不住干沟河滩,大家就进不了城。 这一仗,双方各死伤几十个。董郎挺命令拉着伤员和粮食进城。宁河城附近的所有村庄,齐齐地被搜索了一遍。所有的团丁和民夫进城后,紧闭城门,严加防守。董郎挺带着营连长昼夜巡防,查看城墙修补的如何。到了教场一带城墙,董郎挺面向三连长,手指着护城河说:“这里的护城河,宽十余丈,深近三丈,河底常年稀泥淤积,形成油泥,人一旦陷进去,就越陷越深,根本出不来,所以说,护城河是个天然屏障,从整个城墙来说,靠近教场的城墙相对低一点,但是你们只要把土匪挡在护城河外边,城墙就非常安全,守住城墙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决不能掉以轻心。” “是。我们与城墙共存亡。”三连长原是****老兵,他唰地立正,自信地喊道,同时敬了一个军礼。 “三连长,不是共存亡,而是必须保住城墙,还要保住百分之八十的弟兄,多动脑子,多问当地团丁。”董郎挺拍拍三连长的肩膀,神情严肃,语气坚定地说。 董郎挺转到西城门,叫来一连长。他是本地人,很早就参加了****,在部队里学了点文化,喜欢读《三国演义》,虽说夹生半熟,不求甚解,但里面的计谋还是熟背了的。 “西城门前面,房屋多,土匪借遮蔽物,容易靠近城墙根,要严防土匪炸城墙角,一旦被炸开缺口,那就麻烦大了。城墙的每个垛口,增加一名快枪手,凡靠近城墙根的土匪,必须击毙,因为关系到全城三万多人的存亡。”董郎挺依然脸色很重,声音宏亮,略带沙哑地说。 “副团长,我竭尽全力就是了,尽人事以听天命吧,”一连长神情凝重地说,平时暴躁的脾气不知哪里去了。能否守住城门,他的确没有把握。 “我们的火药和子弹有限,应多准备石头和半截木棒,草疙瘩,子弹尽可能留给枪手,让枪手专打头子,树倒猢狲散嘛,土匪出于民,不可能尽杀,蛇无头不行,记住,专打头子。”董郎挺听了一连长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说。 董郎挺叫来副营长和马子元,在城墙最安全处,找来一个高音喇叭,向外做宣传。 马子元急不可耐地对着喇叭就喊话,因为他有一肚子的话,向自己的同胞讲,不愿看到亲戚朋友流血,也不愿看到他人被屠杀。他大声地说,大家原是宁河人,都生活在宁河大地,相依相存,人情上沾情带故,为什么要互相残杀呢?马子元在这方面深有感触,所以工作起来不遗余力,也颇有成效。 平静了一周左右,城外忽然大乱起来,而且愈来愈乱,城内百姓也恐慌起来,因为土匪主力攻河州城受挫,转趋宁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