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香芋焗骨(十五)
“怎么不去和他们一起?”身后突然有人问话,声音难得温润,像是月光下的山泉从石头上滑落,“还是说在等我?” 时玉侧过脸,清辉落在她的脸上,淡淡的辉光勾勒出轮廓,在漆黑的夜里,有种简洁的美感。 “你来了。”时玉没去看他,目光落在眼前的竹林深处,“这么多年来,你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寂寞?” “我看你是周围热闹惯了,”温珩走到她的旁边,“修炼者一旦进入修炼状态,便不知时间。一闭眼,再睁眼,动辄就是几年。修为越高,对于时间流逝就越不在意。至于过中秋,完全是靠运气。” “那你没有过过中秋?”时玉好奇。这份好奇心把她从淡淡的惆怅里拉了出来。 温珩想了想,“有过一回。”他继续往台阶下走去,时玉不由跟上。 “一回?”这次数忒少了一点。 两个人在林中穿行,月辉落在他们身上像是下了一层薄雪。 “阿羡说中秋团圆得吃月饼赏月,我想着家里看不到月亮,就送他去了雪山山顶。” “后来呢?” “山上太冷,月饼结冰了。他咬了一口,崩掉了一颗牙。” “……” “月饼是别人献给小豹子磨牙的。” “……” “后来他再没提过过节的事。”语气里还颇为遗憾的样子。 时玉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默默心疼一下温羡。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时玉衷心地道,“他天赋不低,以后寿元必然悠长。你们就算是见不到对方,但也知对方还在,应该也不会太过孤寂。” 未来的路之所以难走,其中一部分就是因为越往前走,周围的人就越少,最后孤寂一人,慢慢终老。 “也许吧。”温珩倒是不在意这些,弟弟于他来说是亲人,他又不是为了让弟弟能长久的陪伴着他而悉心教导他的。 此时两人已经走下了山,能见到前方空地上正举行的中秋夜宴。 “真的不过去?”温珩问。 “我怕他们会不自在。” “那只是你认为而已。”说着,他已经率先往那边走去。 时玉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怔了怔,跟了上来。 “可是我记得,你不是不喜欢热闹吗?” 温珩眼中滑过一抹暖色,“阿羡喜欢热闹。” 此时此刻,第七重天。 温羡正窝在一处山沟沟里躲着追兵。他看着头顶上高挂的月亮,又摸了摸硬邦邦的干粮,心里很是惆怅。 也不知道哥哥现在在做什么?他会不会好好的过节? 算了,肯定是在修炼。 正萎靡地叹口气,突然就从旁边虚空里钻出个人来。 “你在选的什么破地方,我都找了好几天了!” 这声音听在温羡耳朵里犹如,顿时他就热泪盈眶了。 “小姨,你终于来了!” “你敢把鼻涕擦在我身上试试!”素年从他手里抽回了自己的袖子,然后扔给了他一样东西,“路上顺便买的,想着今天过节,给你应个景。” 温羡打开那种黄色的油纸包,一看,竟然是一块黄橙橙的月饼。 “小姨……”温羡眼睛再次红了。 “别叫的这么恶心,你要时时刻刻记住你是个爷们!”素年板着脸道。 “那小姨你也吃点。”温羡分了她半块。 “不用不用。”她是吃了一顿宴席来的,这月饼也是店家顺手赠送的。 这会儿她已经撑不下了,还是算了吧。 温羡请理解成了小姨省着口粮给他,顿时又眼泪汪汪。 “小姨。” “嗯?” “我想哥哥了。” “就这么恋家?” “我不在家,他肯定就只一个人。” “你哥没那么矫情,这几百年单身日子都过来了,以后时间还长着呢。单着单着就习惯了。” “好嘛……我想吃家里的月饼了……这个月饼好难吃,甜不甜粘不粘的……” “……” —— 金茗和菱筱筱他们以为时玉今晚上继续有事,这几天都没有见到她的人。虽然心里有点遗憾,但想着正事要紧,也就没有特地去邀请她。 而宴席开了没多久,时玉却出现了,她还带了一个朋友来,顿时整个宴会就沸腾了起来。 一半是因为客人实在太过耀眼,二来大概是觉得缺掉的最后一角竟然拼上了,有种意外的惊喜感吧。 把最中间的两个位置让给了他们,所有人围着中间烧着的篝火坐成了一圈。篝火上烤着鲜嫩的羊羔rou,桌几上摆着美酒与佳肴,食物的浓郁香味让整个节日的气氛也变得热烈起来。 时玉尝了一口酒,有些淡口,没有烧刀子的那种热烈感。 “这酒不行。”她把桌子上的酒壶往旁边一推,让肥猫帮忙把仙府里的藏酒取了出来,“今天大家喝这个!” 泥封的酒盖子一被揭开,热辣的酒香就开始四处逃窜。 时玉很大方的一桌子送了一坛,众人一片欢喜。 “这酒不错。”温珩都看了过来。 “能让你赞上一句,看来这酒不比你从前喝的那些差。”时玉心里一本满足,虽然这就不是她酿的,但是放在泉水里吊了这么久,她也应该有苦劳。 四舍五入,就当做是在夸她。 她给温珩倒了一杯,澄亮的酒在月光下犹如倾泻的银汤,煞是好看。 棕身白底的酒碗被倒满,温珩端起,一口闷下。这豪迈的姿态,让时玉又重新刷新了一番认知。 温珩也并非时时刻刻都那般遥不可及。 “哈,”温珩看着酒碗,“这酒够烈。” “不然它凭什么让我一直念念不忘。”时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闷下。 热辣的酒在胃中炸开,之前的那点情绪被烧得一干二净。这种痛快让她整个人不由往后面一靠,却不想后面没有东西,整个人直接躺在了地上。 “这是你喝酒的新方法?”温珩拿着酒碗,一只手肘杵在桌子上,侧过身子看她。 “没,看月亮呢。”时玉没有打算立即就起的想法,反而是邀请他道:“你要不要一起躺着?” “不要,嫌弃。” “啧,你这人说话永远都这么直白嘛?” 温珩想了想,“天为被,地为床,我不想和一个嘴里还冒着酒气的女人同床共枕。如何,这下够委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