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计中计 1
褚北严和侯夫人从乔家吊丧回来时,府上已经开始盏灯了,花嬷嬷迎上来伺候着:“夫人,四奶奶和魏姨娘他们回来了,刚到不久,一会再来东院给您请安。” 乔二爷是乔若云的二叔,乔二爷过世,她也应该去一趟乔府,以表敬重。 不多时,乔若云携蕊姐儿去东院请安,身后嬷嬷抱着一个刚满月不久的男婴,乔若云是正室,膝下又无子,这孩子肯定是要寄养在她身边的,可魏茗香生的孩子,她怎么能喜欢? 蕊姐儿已到了呀呀学学的时候,小嘴里时不时砰出一个音出来,侯夫人见到乔若云的第一眼,吓了一跳。 这才多久?就消瘦成这副模样。 不过,想来也是,大同地势特殊,乃兵家常争之地,哪里会太平?妇人家还不得整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加之妾室又生个儿子,启能叫她不憋屈成疾。侯夫人心软了几分,乔若云嫁过来时还是好端端的女儿家,她褚家可不会苛责儿媳! 如此一想,侯夫人哄了一会蕊姐儿,拉着乔若云说了会体己话:“若云啊,褚纪这事着实做的不够光彩,可他到底是你的夫君,男子三妻四妾也属正常,那魏氏虽生了儿子,但断不会骑到你头上来,这孩子今后就是你的了,好生教导长大,未必不比亲身的强。” 乔若云心里不是个滋味,这个道理她也懂,当初乔家三少爷不也是过继到了陶氏院里去了么?可到头来呢?听说陶氏还是乔魏远亲手弄死的。 世上的事总在不断的轮回,极为偶然的相似。 乔若云思量一二,还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母亲,儿媳身子尚好.....过阵子许还能生。”她还是要想自己的儿子,庶长子又怎样?褚家有大房压着,他将来还能翻腾出什么大浪?不如自己生下的儿子,将来考取功名也能成为她的依靠。 魏茗香的儿子由她养着倒是可以,她本是正室,照拂四房子嗣是她分内的事,只是过继绝无可能。 侯夫人叹了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今后后悔莫要来求我,魏氏看着温吞,其实不然吶,幸而褚纪也没其他想法,这要是再弄个妻妾进来,你可就得抓把紧了。” 寻常婆母决不会对儿媳说出这种话,乔若云也知侯夫人是为了她好,点了点头应了声。 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经历过酸楚变故之后。 乔若云一直自诩绝非一般的世家贵女,可如今父亲被贬官,家中掌家权也被长嫂林慧晴接手了,她这个姑奶奶难不成还回娘家诉苦不成? 眼下也只能在侯府安居了,好在婆母和公爹是她的舅舅和舅母,日子不至于太难熬。 乔若云有种得过且过的态度,直至回院后听说了刘娉婷一事,突然觉得这是一个与若素修复关系的大好时机。她将蕊姐儿交给了嬷嬷,稍微洗漱整理了衣容,便去了梧桐苑。她与若素是妯娌,又是表姐妹的关系,加之前几年,若素在乔家寄居多时,再怎么闹了忸怩,也有重归于好的可能。 她去之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或许曾有过芳华,可她也不得不服输,才二十的年纪,容色却悄然而逝了,粉脂的伪装能遮得住脸上因这些天日夜奔波的斑痕,却遮不住眸底的混沌和憔悴。 服输是对自己的妥协,也是一种反思的态度,此时的乔若云终于弄清楚了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她是褚纪的妻子,是褚辰的弟妹,仅此而已,那些不该有的痴心妄想只会她次次逼到无法回头的境地。 梧桐苑的丫鬟见到乔若云也是吃了一惊,要知道四奶奶鲜少会来这里串门的,况且世子爷吩咐过,梧桐苑不应允许,不得任何人进入,褚辰这时还未回来,巧云去汇报时,若素也想不起来乔若云是谁了。 银春道:“大奶奶,咱们府上的四奶奶是您在乔家的表姐,您可记得?” 她哪里能记得! 表哥是优良物种,想必表姐也逊色不到哪里去,若素将捣鼓了一下午的瓶瓶罐罐收了起来,这个时节院落的东南角几株紫薇花都开了,或是烟紫,或是雾粉,开的姹紫嫣红,好不繁华。夏风一吹,倾长纸条上的花蕊荡荡悠悠。 梧桐苑的庑廊下,梧桐树下,挂着无数的灯笼,大奶奶失了心智之后,极为惧黑,自那之后,梧桐苑从来都没暗过。 乔若云被丫鬟领到了紫薇花旁的抱厦里,这里布置了石桌石凳,上面还摆放着一大盘切好的西瓜,片片薄匀,吃起来很方便。 若素见到乔若云,不由得腹诽了一句:她怎么空着手来的?没有道理啊! 小傻子绝非真的痴傻,她也知自己是褚辰的妻子,是阖府上下巴结的对象,她也很自觉的享受这等待遇,但转念一想,好像乔若云是刚从大同回来,夫君的妾室又生个儿子,她心情郁结,忘了备礼也实属正常。 “长嫂,我....打扰到你了,听下人说你受过伤?眼下可有哪里不妥之处?”细细算了算,乔若云还从未对若素心平气和的说过话,哪次见了她,不是冷嘲热讽? 老天像是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曾今以为处处不及自己的人,现在却活成了她最想要的样子。 褚辰的疼爱宠,也只有她有幸拥有吧。 若素忽闪着大眼,她的眼睛极为好看,像是映着漫天的天辰,璀璨华光,别说是男子了,就连乔若云有时候也会觉得惊艳,她的这种相貌不像是被男人随意垂涎强占的,而是叫人仰慕,敬之,爱之,甚至不敢靠近。 “算起来,你是我的表姐,叫不叫长嫂也是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在意,你找我有事?褚辰说乔二爷过世了,你可有回乔家?”若素一身鹅黄色襦裙,腰间系了一条雪白色腰带,松垮的坠着,但仍旧衬得腰肢纤细,明眸朱唇,媚眼如波,当真是女儿最好的年华时,谁能不喜欢呢? 乔若云嘴里似尝到了苦涩:“....二叔他生前名誉不大好,长辈的事也我能妄议的,我....我听说面前蔷薇苑的刘小姐想嫁给褚辰,这事可是真的?”她试探着若素的态度,至于乔二爷什么的,她哪里会有心情去悼念? 男子纳妾确实正常,她父亲乔大爷就纳了六个,在外面养的相好更没个数的。 若素虽知乔若云是她表姐,但母亲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又不记得以往的任何事了,世人不都说女子要大度么?她便随意道了句:“她想嫁就嫁呗。” 乔若云一愣,没想到若素会是这个态度?当真是傻了? 身后传来男子醇厚的嗓音:“你说真的?”声音不大,却低冷到了尘埃了。 乔若云这下身子彻底僵了,褚辰是她这辈子最心仪的男子,她却一点也不想在他面前露脸了,换作黛玉年华时,她尚且有那份心思,可眼下...... 她站起转过身对着褚辰鞠了一礼:“既然大哥回来了,我就不叨扰了。”她走之前对若素道:“长嫂,我下回再来找你。” 乔若云走的很急,若素还没站起身,褚辰就大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冷目凝视着这张可恶的笑脸,嗅到了她身上的奇香,皱了皱眉:“又研究毒药了?” 是毒总会对身子有影响,褚辰不太想让她接触此类东西。 奈何小妻子痴迷其中,他怎么诱哄都不成。 褚辰几乎每日都会怀疑一次自己的魅力。 若素不以为然:“已经不是毒药了,我用了三钱石胆和无钱慈石调和,以毒攻毒,化解了毒性,原以为是多厉害的毒药,原来不过如此!不过这东西实在是香,我想着能不能做成香粉拿出去卖,定能轰动京城,卖个好价钱。”她骄傲的像只高傲的狐狸。 “.......”堂堂侯府大奶奶要出去卖香膏? 褚辰深知不能和小傻子来硬的,她哪里是痴傻,是聪明过了头才是真,方才‘她想嫁就嫁呗’这句话许是故意对乔若云所说,可是亲口听到这话,心头还是堵闷。 他要是真的娶的旁的女子,小傻子不知道会不会因他伤心? 那双清透的眸子也实在可恶,褚辰甚至希望看到她眸底流露出的醋意都难于上青天。就如同每日千方百计的撩她,她哪里会有什么反应,就好像是他自己演着独角戏一般。 褚辰安奈住内心的阴霾,看在她失了心智的份上,他也不会同一个傻子斤斤计较,伸手拉着她拽到怀里,他今日回来的够早了,算了算时辰二人沐浴后也应该能赶得上......在她昏睡之前。 如如此一想,褚辰将怀里的人打横一抱,疾步往寝房走去,净房里的浴桶刚放满水,巧云和银春等人便被支开,褚辰也不想夜夜难眠,圈着小妻子在净房狠狠一尝琼浆,最后闹得动静大了,小傻子娇吟喘喘,泫然欲泣时,他才放过她,稍作清理,才抱着她上了榻。 毫无疑问,这样一折腾,她睡的更早,更沉,他准备了一箩筐的情话也没处诉说,也只能亲了亲微张的唇角,接着煎熬...... 翌日一早,甄家长老被请入侯府,连同太医院资历最高的胡太医和廖太医也被请了过来,这二人家中世代为医,看过的疑难杂症数不胜数。 隔着层层纱幔,二人先给若素把了脉,倒是没有探出什么异样来,褚辰站在一侧,他虽不愿意往那个方面去想,但种种迹象已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若素实在太嗜睡,这也就罢了,怎么都唤不醒就让人难免忧心了。 待甄家长老也看诊一番之后,三位白髯老者便出了房门,低声探讨了起来。 这厢,若素从纱幔内走出,拉着褚辰厚实的手掌轻轻晃了晃:“褚辰,你一大清早就让人给我看诊?是不是我得病了?可我没有察觉到哪里不适啊?” 她也挺怕的,有谁不怕死呢?小傻子更是害怕,这世间太多好玩好吃的东西,她都没有尝试过,加之和褚辰床榻上的游戏才刚刚领悟到了一点妙处,她还没来得及好生钻研一下呢。昨晚在净房虽然事发突然,她没有丝毫准备,褚辰就挤了进来,刚开始还是撕裂的涨疼,没过一会结合处的微妙感觉让她差点几欲奔溃,却也莫名兴奋着。 褚辰剑眉微蹙,目中忧虑一闪而过,他这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实在不放心,这才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大掌放在若素后背,一下又一下,轻轻的安抚了好一会:“傻瓜,你能有什么事?” 银春和巧云将若素带上阁顶用早膳,两位太医和甄家长老这才敢砸褚辰面前直言:“大奶奶之前坠马伤了后脑勺,脑中存了淤血,这才导致每日昏睡不醒,以下官猜测,只要脑中淤血一除,嗜血之症能解,说不定还能恢复心智。” 长老抚须长叹一声,笑道:“如此甚好,小十一能恢复真乃我甄氏之幸啊。”甄剑没有子嗣,甄家传人也只能从若素今后的孩子里面选了,她自己都是一个孩子,能生养么? 褚辰在三位杏林高手的畅谈了中渐渐失了焦距,她会恢复?他能让她恢复么? 太医道:“我等商议过后,一致认为针灸可行,只要持之以恒,大奶奶康复在望。” 褚辰很快醒过神,嗓音是旁人听不出来的低沉:“....不知三位觉得,若是脑中淤血不除,对身子可有害?” 这一点是他最关心的。 对此,长老已有十成把握:“这倒是无碍,就算小十一眼下不恢复,时日久了,迟早会恢复的,短则几月,长则几年,此事说不定。” 外头阳光艳的刚刚好,明明一切都是刚刚好的状态,褚辰一点也不想打破。 她若恢复了,想起了那些戳她心扉的事.....褚辰默了默,暂没有做出表态,只是道:“吾妻身子孱弱,先养一阵子再说吧。” 长老虽有意催促针灸之法,可碍于褚辰说出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暂时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