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道无情魔有情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许多年后，当云风向别人讲述他冲破生死玄关的经过时，如是说。可现在的云风面对这一切，心里却有点五味杂存，不是滋味。他本是人类，可仅仅是因为他在娘肚子里多待了两个月，仅仅是因为他爹身份隐秘，从小到大就受尽了同族的歧视和欺凌，后来还被追杀得无立足之地，只能躲进这“幽暗之林”中，自己最亲的人和最爱的人，一个死去，一个被迫与之分开。 可如今，两个似人非人的异类，被人类所唾骂的“妖孽”，自己一直所排斥的‘怪物’，却不仅救了他的性命，还给他打通了生死玄关，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相比之下，所谓的“天道”，所谓的“人性”，真是如此地让人无语啊！真的是“命该如此”吗？ 就在云风的心绪如翻江倒海般地涌动着时，旁边的“魔兄”仿佛又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年轻人，不要感叹了。‘天道无情，人性本恶’，你们所谓的‘命运’，不过是那些躲在天上的怕死鬼，捉弄你们人类的手段。他们看你顺眼时，就让你一帆风顺，荣华富贵，看你不顺眼时，就让你受尽折磨，惨绝人寰。有些沽名钓誉之辈，打着‘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的旗号，不过是为了骗你们一点祭祀，满足一下自己的虚弱心罢了。至于那些丑恶的人类，更是利用手里的一点力量和权力，干尽强取豪夺、欺男霸女、烧杀抢掠之类的坏事。他们贪得无厌，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欲望，不惜让别人家破人亡，不惜把别人赶尽杀绝。你和‘狐妹’就是这些人所造成的活生生的牺牲品。” 那“魔兄”好像越说越激动，又正色道：“所以我们魔族的使命，就是要消灭这些欺世盗名之徒，消灭这些表面光鲜、内心龌蹉之徒，消灭这些外表和善、内坏jian诈之徒，消灭一切看似光明、其实黑暗的力量，让纯粹的暗黑力量统治宇宙，让一切归于沉寂，一切归于黑暗。” “魔兄”说着说着，向着天上大吼三声，仿佛是在喊着什么激动人心的口号，仿佛又是在向上天宣战。 云风虽然隐隐地觉得“魔兄”的话语有点不大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但心中那股愤懑戾气却随着“魔兄”的话不停地激荡着，仿佛要破体而去，去战斗，去消灭一切伪善，消灭一切看似光明、其实黑暗事物。 旁边的“狐妹”见此情景，笑着对“魔兄”说：“魔兄，别如此激动嘛，吓坏人家小孩子。”那“魔兄”仿佛突然反应过来，转过头来朝“狐妹”笑道：“失态了，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如此激动了。”见一旁的云风正在默默地发呆，又扭头对云风说道：“年轻人，你有什么打算呢？你生死玄关已破，必将具有不可小觑的力量，要不留下来帮我实现我魔族的终极使命？我传你无上魔法，到时别说是区区人类，就是天上那些怕死的神族，又能奈你何！” 此言像一声惊雷在云风耳边响起，想起那些一路而来看到的累累白骨，残存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心中那激荡不已的戾气，他大声喊道：“不，我是人类，我不成魔，我要去修习天书，修习法术，我要成仙得道，你们妖魔冷酷无情、杀人如麻，无恶不作，我绝不成为魔。” 那“魔兄”一听此言，脸上露出一丝怒色，刚想发作，又瞥见旁边的“狐妹”在对他使眼色，转念一想，把怒气平息了下去，对云风说：“年轻人，你知道吗？我们魔族杀人，用你们人类的话讲，是杀得坦坦荡荡，光明正大，我们杀的都是表里不一，贪得无厌的恶人，不像你们人类干的尽是笑里藏刀、落井下石、杀人不见血的勾当。说到残忍冷酷，与你们人类相比，我们魔族实在难以望其相背，你们人类用于对付自己同族的酷刑，下油锅、剥皮、凌迟，哪一种不比我们魔族杀人的手段残酷百倍？对同族尚且如此，对于异类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当然，这一切都只不过是那些躲在天上的神族，你们顶礼膜拜的神灵和你们玩的一个个游戏。年轻人，你还涉世未深，人性的丑恶，世间的丑恶，你还不是很了解，等你一切都看清楚时，你就不会认为是我们魔族冷酷无情，无恶不作了……” “不是这样的，不要说了，我相信不是这样的，这不是真的。”云风大骇，他大叫道。虽然他隐隐觉得“魔兄”说的是事实，但是他实在无法相信人类比他和“其他人”一直痛恨的“妖魔”更残忍，更冷酷无情了。“魔兄”的这一番话让他一直以来信仰的作为人、作为万物灵长是“崇高的”和“善良的”的光环彻底消失了，他虽然从内心深处还不大愿意马上承认，但是这些话还是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直到许久许久以后…… 见云风死活还不愿意承认，“魔兄”又耐心地解释道：“年轻人，我知道你现在还想不通，但这十几年的成长，早已让你心生魔意，你迟早一天会成为我道中人。这人间到处都是追杀你的人，‘幽暗之林外’还有许多人在等着要你的命，那里面有着‘飘渺门’的好手，你虽然已经冲破生死玄关，但没修习过任何运用之法，你说你能逃得过去吗？” 云风闻言大惊：“‘飘渺门’？你说我杀的人是‘飘渺门’的人？”“是啊，飘渺门那些杂碎，为了对付幽暗之林，已经在此跟我们对峙了差不多有十年之久，还在外面布下了女娲的‘灭魔大阵’，要不是本座肩负魔族的巨大使命，不想大动干戈，否则早就把他们一锅端了。”那“魔兄”朝无极村的方向看了看，恨恨地咬了咬牙，看来是这“飘渺门”着实让他很不爽。 云风听了，心都凉了半截，一下瘫倒在地，无奈地叹道：“完了，完了，飘渺门是三大著名修行门派之一，我杀了飘渺门的人，那岂不天都也去不成了，那我还怎么去学习法术呢？” 那“魔兄”听了，这次反倒安慰起云风来，说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飘渺门、天都峰、碧落宫虽然同为人类三大著名修行门派，但彼此老死不相往来。你杀了飘渺门的人，天都峰是不会管的。”顿了一顿，又叹道：“人类就是内耗太严重，彼此提防，彼此猜忌，有时更是相互残杀，如果团结起来，倒是不可小觑的力量。” 云风闻言，稍微安心了点，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正想询问下“魔兄”是否可以放他离开，绕道去天都。还没开口，那“魔兄”仿佛明白了他的心思，道：“罢了，罢了，要你现在留下来，恐怕是不可能的。就让你去人间再经历些尔虞我诈、生离死别，让你看透这世间的丑恶，这天道的无情，到时你就会回来的，回来继承我的使命。”说完，大笑起来，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一样。笑着笑着，看见云风满是怀疑的样子，又道：“年轻人，你别不相信，日后自知。我就好魔做到底，送你去天都吧，你先拿好你的剑和行李吧。” 云风不知他想干嘛，满脸不解，但又不好询问，依言把剑和行李一一拿起来。刚一准备好，一股青气如排山倒海地向云风扑来，把他扑出洞府，卷向空中，然后裹着他如流星一般向西飞去，最后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狐妹”见云风被卷了出去，笑着对“魔兄”说道：“就这么轻易让他走了，不像你‘魔兄’的风格啊？为啥不把他留下来呢？” 那“魔兄”淡然道：“在这盘古化身的天地之间，要想获得强大力量，还是只能修习神族的天书和法术了。让这小子去学习女娲的法术比学习我的魔法要强很多。”见“狐妹”一脸不解，又解释道：“当年女娲炼石补天，切断了这个天地空间与暗黑空间的通道，我们来到这天地空间的魔族也失去了从暗黑空间获取能量的通道。当时从结界之洞穿越来到这天地中，已经过了千万年。在这千万年里，我的魔力也一点一滴地被盘古之光给浸蚀了，恐怕已经时日无多了。”说道这里，“魔兄”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悲哀之色。 “这可如何是好？”“狐妹”闻之，不免花容失色。 “无妨，我们魔族的寿命也是有尽头的。我们死去后，将会化为暗黑物质离开这个空间，然后在暗黑空间中开始新的轮回。”“魔兄”倒很从容地回答道。 “所以你要快点找到能继承你使命的人。”“狐妹”恍然大悟道。 “是啊，女娲那些神族想把人类培养成一支抵抗我魔族的生力军。我魔族要想再次打通空间通道，恐怕也得借助人族的力量了，所以在这千万年里，我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够统领人类为我魔族效力的人，现在终于找到合适人选了。那些无聊的神族，喜欢cao弄人类的命运，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给我成就了一个绝好的人选，可笑啊，可笑。”“魔兄”说道这里，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 “难道你就不怕他学习法术后，成仙得道，成为神族的帮手？”“狐妹”有点担心地问道。 “那小子这十几年来的经历，已经让他心中魔根深种，他心中的愤怒，早已让他恨透了这世间的一切。况且我在给他打通生死玄关时，又给他加入了百倍戾气，所以他入魔是迟早的事了。只要心有魔意，学习仙法还是魔法又有什么关系呢。”“魔兄”倒满怀信心地回答道。 “如此说来，一切都在魔兄的掌控之中了。那就要恭喜魔兄如愿以偿了。”“狐妹”听了，方才转忧为喜，连忙仪态万方地按人类的礼节向“魔兄”行了个大礼。 “魔兄”见了，倒有点不大好意思，道：“狐妹何须多礼，这都是狐妹的功劳。其实，有狐妹陪伴的这千年里，才是为兄最快乐的时光，可是委屈狐妹陪了我千年。唉，我乃天外魔族，原本无情，在这人间待了千万年，见惯了人类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如今倒染上人类的感情了。可叹啊，可叹。” “狐妹”笑道：“常言道：万物皆有情，看来魔兄也不例外啊。愚妹千年前蒙魔兄所救，寿逾千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能陪伴在魔兄左右，聊解寂寞，乃愚妹之荣幸。惟望魔兄能早日完成使命，达成心愿啊。” “但愿如此。”那“魔兄”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前方，仿佛看到了那千里之外的天都，千里之外的云风，以及他的一举一动。良久，又叹道：“这些所谓的正道都是私心满腹、贪得无厌，未必会轻易传授他本事，看来得想个法子帮他一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