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慷慨赴义

    刀锐自认为准备充分，刺杀董卓只在挥手之间。董贼身亡，刀锐的英名瞬间便会传遍天下，万方舞颂，想想那时“天下何人不识君”的滋味，该是何等的幸福啊。

    刀锐沉浸在兴奋之中，他可不是得意便猖狂的人，为防万一，还是把女儿刀扇託付给了王允，以解除心头的隐忧，坚定自己“风潇潇兮渭水寒”的赴死信念。

    京都长安的太师府，是董卓召集心腹门客议事的地方。这天的会议，是董卓每次去郿坞度假之前召开的例行军事会议。

    不过，这次因为袁绍挂起帅旗讨伐董卓，会议的内容就特别重要——北要防韩馥，南要拒袁绍。董卓怕自己自西安去郿坞后，各地军阀会发动攻势，乘虚而入。所以，这次军事会议拖拖拉拉，开了大半天，直到所有与会者都疲惫不堪，这才散会。

    众大将匆匆离去，刀锐故意拖延到最后离开会场。这时的议事已经完毕，刀锐起身告辞。

    董卓即将返回郿坞，京城长安一带须靠刀锐等人留守护卫，维持治安，监督汉献帝和王公大臣们的举动，有此重託，董卓就对刀锐表现出异常的亲切、信任，起身随后相送。

    两人出了厅堂，临近大门，此时董卓已远离护卫，他亲切地手抚刀锐背脊，轻轻拍打着说：“仲颖此次返回郿坞小住，凡事託将军多多cao劳！”

    刀锐一见机会难得，猛然变脸，大吼一声：“为家国天下cao劳，死犹心甘。我乃大汉忠臣，岂能为贼所用！”猛地抽出短剑，挥手反刺。

    董卓戎马生涯多年，捕禽猎兽，身手敏捷，见剑光一闪，早已躬身避开，刚才还在扶摸刀锐的手掌，顺势重重一击。刀锐险些被对方击倒，闪身一跃，一个扫堂脚，手中短剑一挥，直刺董卓咽喉。

    董卓挥拳一击，短剑脱手，跌落草丛中。董卓被扫堂腿踢倒在地，躬身一个鲤鱼打挺，右手黑虎掏心，在刀锐胸前猛然一击，口中大呼：“卫士何在，捉拿刺客！”

    虎贲卫士从惊恐中醒悟过来，蜂拥而上。怎奈刀锐身手矫健，反手一击，打倒一名卫士，夺取手中长枪，对准董卓的大肚子，猛然一刺，这一枪有千钧之力，眼看董卓即将毙命。

    也是董卓命不该绝，不防背后一手擒住腰带，生生地把刀锐托举了起来，口中大叫：“奉先在此，小儿休得猖狂！”挥臂一甩，刀锐跌倒在地，众军士一拥而上，把刀锐捆了个结结实实。

    董卓拍拍胸脯：“廉颇虽老，幸喜尚善饭矣，哈哈哈。”好一阵仰天狂笑。

    而后，董卓虽惊魂未定却故作镇静地拍打着吕布的肩头：“奉先我儿英雄，真乃天下无敌。”转身吩咐匆匆赶来的郎中令李儒：“传唤百官到太师府赴宴，我要审讯刺客。”

    董卓亲自审讯刺客，摆下酒席宴请百官，不用说，谁都知道这酒筵不好吃，分明是难以下咽的鸿门宴。

    此时董卓宴请百官的目的，他所需要的是警示，是一箭双雕，他不相信这起谋杀案只是刀锐一人所为，他要借鸿门宴揪出更多的幕后同谋，把这些隐患一网打尽。他更要给那些潜在的危险人物以警示，故尔要杀鸡儆猴，让他们晓得，谁要对太师有不恭之心，谁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不信看看刀锐，便是先例。

    太师宴请，百官岂敢不来，士孙瑞、杨瓒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以为祈祷禳灾那天议杀董卓的事东窗事发了。两人惴惴不安地观望着王允的脸色，在各自的坐位入座。

    大厅里灯火通明，四处虎贲卫士持械警戒。厅堂正中竖一大鼎，烈焰熊熊，鼎中油汤滚沸，烟雾缭绕。

    “来来来，喝酒吃菜！”董卓频频举樽，似乎真是宴请百官。众官尽管疑虑，还是饮酒动箸，紧张的神情渐渐松驰。

    就在百官轮杯换盏时，只听董卓大吼一声：“有人刺杀仲颖！”愤然将酒樽往外一甩，在廊柱基础石上跌得粉碎。

    杨瓒因董卓的这一声怒吼，确信禳灾聚谋一事已被揭发，吓得脸色苍白，一哆嗦，手中的筷子也掉落桌下，忙以手遮面，掩饰自己的失态。

    众官惴惴然，惊慌失措，怆惶四顾，只听得董卓又大喝一声：“把逆贼刀锐带上来！”

    刀锐被押到大鼎前，破口大骂：“董卓jian贼，你才是篡汉弑君的逆贼！”

    董卓一挥手，叫卫士用盘托着短剑，端到百官面前轮流观看。董卓指着托盘里的短剑说：“这短剑用见血封喉的巨毒熬炼，刀锐身怀利刃，谋杀太师，希图造反，已被我儿奉先生擒于此。”

    刀锐面对百官，慷慨激昂地高声大喊：“董贼，你才是造反的主谋，想我刀锐，并非你董贼的臣子，你jian贼也并非我刀锐的君主，怎么能说是造反呢，倒是你董贼乱国篡主，毒杀太后，jian*yin公主，盗掘皇陵，罪恶深重，天下人无不思寝你皮食你rou，以吐心中恶气。今日之事，只可惜天不佑我，不能亲取你项上头颅。不久之后，必有人剜你双目，掏你心肝，将你车裂于市，向普天下国人谢罪。”

    “好好好，骂得好！”董卓气得咬牙切齿，只得抓起托盘里的短剑，歇斯底里地狂叫：“我要剜你的双眼，掏你的心肝！”

    董卓举着短剑，来到刀锐面前，撕裂他胸前的衣衫，就要动手时，突然停顿。心想：我这一刀下去，他岂不就毙命了，我要让他生不如死，受尽折磨。想到此，顿时醒悟，将短剑伸进大鼎中，在沸油里解了毒性，这才举着滴油的短剑，指着座上的百官说：

    “去年朱俊兄弟举旗起事，今年又有刀锐刺杀老夫。朱俊、刀锐都是跟随我多年的武士，居然也心怀异志，你们在座各位，我还能相信谁呢。想这刀锐不过一赳赳武夫，竟敢谋杀仲颖，他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莽汉，怎么会有如此周密的行动，想来在你们百官之中，必有其同谋者，为其出谋划策。你们自己站出来坦白吧，我董仲颖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董卓手持短剑，来到首座的王允面前，冷笑着说：“你们每人执短剑割他一刀，以示自己的清白，王司徒您是百官之首，做出表率，先行动手吧。”

    百官听闻此言，早已吓得两股战栗，有人假意喝醉了酒，倒卧席上。

    王允接过短剑，这是无法推脱的任务。望着烈火堆前的刀锐，一个战壕的战友，如今就要死在自己刀下，王允心如刀绞，却不敢形于色，只得战战兢兢地往前走去。

    刀锐望着迟疑不前的王允，暗暗思忖：我今刺贼无果，已是生还无望，只要留得司徒在，匡扶汉室便有希望。他而今迟疑不前，我得给他一个清白。

    由此，刀锐挺身上前，怒骂：“董卓jian贼，在座百官中要杀你者大有人在，文官如杨瓒、李儒，武将有孙坚、徐荣，早晚取你狗命，要你防不胜防。倒是王允jian贼，你和董贼狼狈为jian，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听了刀锐的话，杨瓒吓得面如土色，徐荣更是气急败坏，扑过去要杀死刀锐，被后者一脚踢倒在地。

    刀锐转身面对百官，慷慨高声说：“烈士笑豺狼，跃身赴鼎镬，去也！”说罢，举起手铐，纵身一跃，赴进巨鼎之中。一时油珠四溅，烈焰腾起，束缚肢体的脚镣手铐，撞击鼎壁，发出刺耳的铿锵声。

    “啊……”百官大惊失色，以袖掩面。

    董卓惊魂甫定，跑到鼎前，伸铁钩捞起一块残肢，望着滴油掉脂的rou块，恨恨地说：“要害我仲颖者，我岂能让他好过。”

    董卓抖掉rou块，把铁钩递与卫士：“把鼎里的rou都打捞起来，我要与百官共尝美味。”董卓返回座位，举起那枚短剑，目视百官，威慑地说：“老夫深知，在座百官中，要取我项上人头者，大有人在……”

    王允退回座前，不无讥讽地说：“太师啊，只可惜死无对证，您该不会怀疑是李儒、徐荣这些铁哥们吧。”

    董卓被王允的话顶得气急败坏，奋力一甩，短剑直插案上：“我要斩草除根，诛灭刀氏三族。”说完，指着车骑校尉徐荣吩咐，“你带领三百军士，去将刀锐阖府上下人丁满门抄斩，不得漏掉一人。”

    王允要想保护刀锐家人，趁机救回小女芳儿，一听董卓如此安排，忙起身说：“抄家灭族，这是显示王法的地方，徐荣人望太低，难以服众，还是子师率队前去为好。”

    谁不知道抄家是个中饱私囊的大好机会，猎财猎色，原来王司徒耍起了歪歪心肠。没想到王允也是个贪财贪色、胸无大志的人，与这样的小人共伍，还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凡事都用不着再处处提防他了。想到此，董卓冷冷一笑，说：“好，王司徒你率队前去，徐荣随行，密捕就戮，火焚刀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