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祈祷禳灾
剿灭了朱氏兄弟,董卓领军返回长安,在秦川似有若无的春雨中休息紧绷的神经。 消息传出,曾经参加过讨董联盟的曹cao,因为袁氏兄弟分裂,朱氏兄弟伏诛而导致的遍野白骨、千里焦土的惨景,对此痛苦不已,为之赋诗《蒿里行》:“关东有义士,兴兵讨众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蹰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这年的长安大地,淅淅沥沥的春雨飘洒不止,未央宫里尽管廊柱高旷,仍显得异常的阴暗,空气沉郁,雨腥味儿四处弥漫,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自从搬迁都城到长安以后,去年,秦川大地又闹地震,震塌了好多窑洞、房屋,死了好多人;地震不停,一直延续得到今春。 今年开春以来,地震收敛了,老天爷的笑脸也收敛了,每天哭兮兮的,阴雨连绵。几十天了没见过一丝阳光了,天气显得格外的阴冷潮湿。一个一个都是凶兆,老天似乎在警示世人,表示着上苍的不满。 人们的心情也是阴沉沉的难受,大臣们都拉长了一张张苦瓜脸,低垂着头,活象是有人借了米还的是糠似的。 这天早朝,大臣们的心里和天气一样十分阴暗,垂头丧气的,谁也不想开腔。“司徒王允!”站立在汉献帝身旁的董卓拔了拔悬挂在腰间的宝剑——这是他入主洛阳后养成的颐指气使的习惯性动作。 自从他悄悄地赶往陈留前线,歼灭朱俊兄弟以后,一个个反董的军阀都偃旗息鼓,再无人与之争锋。董卓狂妄自大的野心急剧膨胀,认为老子天下第一,谁也不放在眼里。 此时,董卓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的,试图仔细观察殿下王允的面部表情,开始启动问责机制: “这天公老是阴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何人何事得罪了他。几十天来绵雨不断,路断行人,上个月朝会,不是早就定下祭天祈晴的日子了吗,为何迟迟不见你们的动静!难不成你们想让八百里秦川成为水乡泽国,好出现一个治水的大禹,代替薄德的太师。” 董卓这句话颇有点讽刺意味儿。而且,他自认为这句话直捅进大臣们的心窝子,对自己的明察秋毫很是自鸣得意。 “启禀太师,”司徒王允应声出列,站立殿下回应:“太师所命建造禳灾祈天祭坛现已筑就,只是子师弱才薄德,一人之力祈祝禳灾祈睛,恐难感动皇天厚土,故尔踌躇再三。祭坛刚刚筑就,怎么会希望再出现一个治水的圣人大禹呢。”王允的话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暗含机锋。 “那么,依王司徒所见,还要何人共襄盛举呢。”董卓收敛起自己太过不满的语气,毕竟“逢王而兴”的谶语使他对王司徒心怀敬畏;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大臣,可不是随便能够得罪的。但为显示自己的尊严,他用眼角扫了扫坐在身旁的娃娃皇帝,又习惯性地拉了拉宝剑,鼻孔里呼出以示威严的一声“嗯——”,吓得汉献帝慌忙惶恐地点了点头。 “太师。”王允再次低头恭身奏道:“仆射士孙瑞、尚书杨瓒二公皆是德才兼备的真君子,可与臣下共祭祈天。” 王允深知士孙瑞、杨瓒二人与董卓早已是貌合神离,一直以来忿忿然有仇董之态。但董卓jian雄,足智多谋,勇武不二,手下间谍遍布各府州衙,无有机会与二人密谋杀董之计,故趁机出班奏请。 士孙瑞可不想成为董卓门下走狗,他认为祈祷禳灾完全的讨好董卓的举动,也就出班启奏说:“我士孙就是一个粗人,可不是圣贤大禹,太师还是另请高明吧。” “那怎么行,”这么一件小事都久拖不决,董卓心里不耐烦了,武断地说:“王司徒有识人之明,他推荐的人是不会有错的。” 杨瓒也和士孙瑞的想法一样,此时也出班启奏说:“我等皆是凡夫俗子,祈祷禳灾这么重大的事,我看还是由太师亲自来cao办为好。” 董卓见众大臣推三阻四的,恼羞成怒,唰地抽出宝剑,大踏步走到两人面前,比划着说:“我堂堂大汉一朝的太师,为你们去干祈祷禳灾的粗活,军国大计这些重要决策又由谁来管呢,你难道是想取而代之。” 面对寒光闪闪的利剑,杨瓒吓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就在董卓面前跪下了。 见董卓就要杀人,这还了得。王允原计划是约定二人到荒郊野外去,在不受外界干扰的情况下,制定详细的杀董方案,所以才推荐了二人。没想到这事情弄来适得其反,不能让这个jian賊任性。 王司徒见势不妙,急忙拉住董卓的手,好言相劝说:“祈祷禳灾是为国为民的好事,他二人并没有说不去,只是希望还有德才更佳之人,更认为太师就是众望所归的圣贤,这并非和太师过不去。” 王司徒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把董卓的满腔怒火变得香气时溢。董卓没有了杀人的借口,只得把宝剑插进刀鞘,指着二人说:“你们好好的陪着王司徒祭天,我也就不再追究你们的责任。” 王司徒赶紧一躬身说:“我已经私下里请教李儒大人,他已经看了日子,后天我们就登坛祈祷。” “好吧,这还差不多。”董卓重新走回到皇帝身边,以君临天下的口气说:“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没事就散朝。” 董卓早就想回郿坞了,那里才是他的私家后花园。几十天来,因天雨路滑,道路泥泞,始终未能成行,他早就决定,一旦王允登坛祭天,便率众返回郿坞,在那里与群姬众妾共享几天花天酒地的幸福生活,免得看大臣们这一张张苦瓜脸。 郿坞是董卓修筑的一座坚固的军事城堡,离都城长安260里,城墙高厚七丈,易守难攻。城内积存的粮谷够全城人十年食用。并存储着董卓从各地搜寻来的珍奇古玩,黄金白银。特别是盗墓掘来的皇室珍宝,作为他的黄金储备、军费开支。 郿坞后堂设有一处‘欢乐宫’,里面养着他抓来的汉室公主,宫娥彩女,供他泄*欲泄愤,对外称其为“万岁坞”,其篡汉弑主之心已是昭然天下。 “好的,就依王司徒所言,由司徒王允主祭,仆射士孙瑞、尚书杨瓒二人佐祭,”董卓抬头横扫群臣,“你们谁还有话要说,”见百官尽皆默然低首,刚才那一幕已经把大臣们吓得噤若寒蝉,谁还敢有话说。 董卓冷眼望了望百官,高声喊道:“郎中令李儒!” 李儒追随董卓多年,因献上一计,耍弄龙山阴谋,使一个山野猎户成为俯视天下群小的太师。他有此功劳,却并不以功自傲,而是谨慎处事,小心为人。况且还精通八卦数术,阴阳地理,成为董卓深为倚重的谋士。也是“人无十年好”,近年来,两人的蜜月期过去,出现了裂痕。董卓为了表示独据天下的才能,悄悄的出兵征讨朱俊,结果大获全胜,这一无声的示威,使参谋长对太师不得不刮目相看。 “臣在!”李儒出班,站在王允、士孙瑞三人身边,静候董卓指令。 董卓以异常亲切的语气说:“李大人,你看这禳灾祈祷的盛事以何日为好?”早年的小道士李儒双目微闭,右手掐算一番说:“后天就是黄道吉日,正宜祭天法祖。” 王允点头:“臣等明日布置钟鼎斧钺,铺设锦缎缯帛,五色彩旗,三牲秬鬯,后日登坛祭天,只是……” “怎么像女人一样,说事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碍难之处?”董卓早已不耐烦了,焦燥起来。又用手拔了拔悬挂的宝剑。 “只是,从洛阳迁都长安之后,祈祷用的祭酒秬鬯不知弄到哪去了,宫中尚无库存。没有秬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呀。”王允明知道董卓将宫廷中搜藏的祭酒都送到郿坞隐藏起来,此时不好点穿,所以,故意表现得吞吞吐吐的样子。 没想到大臣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引起了小皇帝的注意,“巨肠,什么巨肠,难道祭天法祖还要灌制巨大的腊肠?” 十岁的娃娃皇帝正是好奇贪玩的年龄,忍不住这样发问,其后更是不满地说:“你们这些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哪天不是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怎么会来皇宫中找酒呢?”这是件让汉献帝好奇而又气愤的事,所以全然忘记了对董卓的顾忌。 “什么世型腊肠,简直一派胡言,你不懂就别装懂。这是秬鬯,”董卓高声喝斥。王公大臣们讨论的事情,你一个小娃娃岔什么嘴,心中这么想,脸上也就明显露出厌恶之情:“这是一种专门用于祭祀用的酒,以黑黍和香草酿造而成。李儒,你晓得哪里还有这种酒?” 迁都长安,董卓大肆搜刮皇宫的东西,全都尽行运往郿坞封存了。准备为他日后称帝,君临天下时所用。想来这些事李儒应该是知道的。见董卓明知故问,李儒淡然地说:“郿坞还存有一坛秬鬯,明天可运来长安!” “好了好了,既然还有祭酒,那就定在后天,由王允司徒代我登坛祭天!”董卓在众大臣面前故意不说“王司徒代皇帝登坛祭天”而说“代我”祭天,让群臣震怒不已。董卓说完,不等汉献帝退朝,向群臣一挥手,独自匆匆走出大殿,带着卫队,呼叫持戟守卫在门庭的义子吕布:“我儿,走吧!”登上车驾,径直离开了未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