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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上屋抽梯计,瘟疫突然发

    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所听到的,甄阜说出刘炎曾在舞阴反军中地位后,刘歆不由自主在大椅上向后蜷了蜷身子。

    看到他们此刻这种表现,刘炎顿时感觉好笑:怕个鸟啊?老子从前是造反的义军重要领军人不假,但是现在这不是已经站在你们面前、成了和你们一样的新莽官吏吗?难不成你们以为,老子现在还会动手杀掉你们三个家伙不成?

    感觉好笑不能笑,刘炎只能接过甄阜话点了点头:“不错,晚辈昔日一时误入歧途,曾助舞阴反军并在其军中任步军主将。然而在舞阴反军起事后不久,晚辈便带着一些人与之分道扬镳、并未与之同道走到底。这一点,相信君侯您也很清楚吧!”

    也是点了点头,脸蛋上惊怖神色稍少一些,甄阜说道:“这倒不假,据一些被擒住的舞阴反军余孽所供述,你是中途带着两队步军先离开的舞阴,没有一直为反军充任智囊兼急先锋。”

    “反谁不反谁,都要有个是公理心。”露出了淡淡笑容,刘炎接回话说道:“起初晚辈是受人蒙惑,久居深山不知世上事,真以为今上篡夺大汉江山后只是一味盘剥百姓、荼毒人间。可是当晚辈下山加入反军后只半个月时间,便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稍做停顿,看了也放松许多的刘歆一眼,刘炎继续说道:“无论是废奴、王田,还是诸多新策。今上所为实际上都是真正在为最广大百姓着想,只不过他是高高在上、坐在金銮殿上一相情愿却忘记了事在人为这个道。只凭一人空想,却触及、伤害了掌握这天下大半主导之力的豪强、大族利益。”

    “舞阴侯也好、安众侯乃至层出不穷造反的各地豪强也罢,口中各个喊着要为苍生济、要匡复大汉社稷。事实上在晚辈仔细观察过舞阴侯以后,以及接触了一些反军同道中人后,却发现他们无非也就是为了一己之利,而要将千万平民再推入战火中去饱受荼毒。所谓苍生济、所谓匡复大汉,只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幌子而已。”

    说到这里,刘炎又一次停住话,观察了一下在这房间里的三人。甄阜是个大草包,听到这些话一直是频频点头。王则之前已经猜出刘炎身份,无论惊讶和惧意,自然也都没有两位高官那样长久与明显。

    唯有刘歆,一双三角眼盯着刘炎,脸上变成一幅木然相。即看不出他是不是赞同,也看不出他有任何其他想法,只是木着一张脸看过来。

    对于刘歆这样表现,其实刘炎也能猜出七、八分。他也是大汉皇族,现在没准也在想着夺回大汉江山呢!自己现在这样说,他必然会做一个换位思考。

    管你怎么想,要说就说完。刘炎见三人无人来拦话问什么,随后再开口说下去:“既然他们不是真为民、不是真忠于故主,那么晚辈又为何要随着他们瞎折腾?搞不好还要搭上一条性命呢?”

    语锋一变,脸上浮起无所谓神色,刘炎接着说道:“他们丢失利益,与晚辈何关?晚辈虽也曾是侯爵嗣子,一直却生活在天台观中。没有那些凡尘世俗扰,反倒让晚辈很是清心悠哉,何必为他们去做什么冲锋死士马前卒呢?不管这江山是姓王还是姓刘,晚辈都是深山逍遥人,何必与争良多图亡命呢!”

    一翻长言说毕,刘炎再看向三人。甄阜脸上露出的是狐疑仍在、更多信然;王则边做释然淡笑,显然很接受刘炎处于私心这迷途知返的说法。

    刘歆表情却最是复杂,从面无表情变得叵测连变。先是疑云密布,接着是释然展眉,最后又变成一幅略带愁容的样子。

    观其面、知其心。从这三个人表情上,刘炎猜出了他们各自想法:甄阜现在许多利益,都是老子帮他暗中献策、使之从容敛收到的。值得他怀疑的地方,只有可能是在老子帮他献策时,会不会也如此自私心多些、从中捞取大利益而并非全心只为帮他。

    当然,这一点上他即便猜疑,也无关痛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甄阜应该很清楚没有利益相关,老子这样一个世外之人是没必要为他浪费脑细胞的。

    而他的信然神色,则说明他已经接受老子“迷途知返”这一套说辞。既然南阳土皇帝接受了,至少不怕刘歆那继续纠缠下去,直接要了老子性命。

    再看王则,他的心思刘炎最是了解,无非是想要刘炎这颗奇智绝伦的脑袋帮他去谋得更多利益。以他和刘歆的关系,即便现在刘歆想要“肃行王法”、“恪守典律”来纠缠,怕是他会第一个站出来帮老子。

    眼睛重新落回到刘歆身上,三人既然都不说话,刘炎立即再开口:“今日得见国师,又蒙恩师已然诺定学生入您门下。借恩师荫蔽,信本就凡欲不大的学生我,足以安度此生。所以学生现在为当初离开反军选择,自家先是庆幸一翻。”

    “你这话什么意思?”猛然听到刘炎这样说,刘歆立刻变做一幅惊讶色:“老夫不知你是反贼旧部,才有诺定收你入门之言。若是知你乃反贼余孽,老夫现在就叫人拿下你、就地正法!”

    他如是说,但刘炎从其脸上、眼睛里露出一丝丝、一点点表现上却彻底放下了心。因为他在说这话时,看似满脸愤慨色,暗中却满是无奈情。

    观其面、知其想,刘炎心底邪邪暗思:你个老东西,现在想跟老子再分开界限?嘿嘿,可惜你刚才已经为你自己挖好了坑、划地为牢了。

    依照王莽那个伪皇帝新王法,你既然承诺要收老子做弟子,而且定好是时间。这就等于说你认了老子做你门生,一认便定关系,想再跑?做梦吧你……

    念及此,刘炎躬身执礼,脸上露出邪笑对刘歆说道:“王法有定,入门即受连坐惩。学生相信恩师不会再纠缠学生过往,因为若真纠学生旧日,怕是恩师您自身先得受得个连坐之惩也!”

    “你、你、你……”闻听此话,刘歆登时抖着身子竖起右手中指,点着刘炎低下的头气急道:“你这竖子原来是故意此为,将老夫也拉上了你的贼船。你、你、你,你此欲何为?此欲何为?”

    靠!上了老子贼船算你荣幸的。你身边这两位,早就上了老子的贼船了。被点着脑袋问这话,刘炎不惊心底反是再暗笑忖思到:看着老子是明摆着把你也套上笼头、逼你从今往后给老子做靠山了。

    你旁边这俩人谁也不是白菜、白痴加菜鸟。他们当然比你更清楚,如果再揪着老子往事不放,他们在连坐时罪比你这老东西更重。嘿嘿,一个,你们也跑不了!不保老子,丢官是小,老子不让你们陪老子一起去见阎王,都白做两世人、妄借鬼谷门生名…..

    暗思定心,刘炎只须臾间无语,再开口时却是微微侧面笑望刘歆道:“学生只不过欲求自家性命无忧,即便不做这区区百石小官都没什么。学生只是个光脚的,恩师却是个穿着金缕靴的,相信你不会不给学生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话直接挑明了,不信你个老东西不老实。刘炎是这样想的,刘歆听完这话以后表现,也恰恰证实了刘炎选择这样做是正确的。

    老东西颤抖着身子,一双眼睛滴溜溜连转。之后双目圆睁,盯着刘炎颤着声说道:“你这竖子,与坊间泼皮有何分别?竟用此等下作之术,置老夫于不忠、不义、不信之地!你、你、你……嗨!”

    “中了这竖子诡计,又何止国师一人啊!”半天没开口,甄阜终于再开口时,叹息着晃荡着脑袋看向刘歆:“本官郡衙还悬赏八千货布在追缉这竖子,这下可好、这下可好!本官重金悬赏之人,竟然在最近几月中已然成了我南阳郡隐丞。本官想再拿他,怕先得把自己关进大牢、等着被皇上连坐问罪了呀……”

    “滑天下之大稽、滑天下之大稽了呀!”听到甄阜这话,刘歆也不禁摇起脑袋唉声叹气继续说道:“你我二人,一个是南阳封疆、一个是当朝国师。此翻竟然都被此子以计绑上贼船,这若是传出去,你我一世清名惧毁矣、惧毁矣呀……”

    一直没开口的王则,这时突然笑了起来。他边笑,边对两位上官拱手鞠礼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哈哈,二位大人,我倒不认为元真此翻将二位大人捆做其盾对二位大人是什么祸。相反,嘿嘿,怕是福将至、财源将滚滚开呀!”

    “此言怎讲?”甄阜惊疑急问。

    “这话怎么说?”刘歆疑云再生,也盯向王则问了一句。

    转脸先看了看刘炎,见刚刚直起身的刘炎对他会意一笑,王则才重新转对二位上官,笑着解答道:“元真、不,现在该称之为少君侯、季真贤弟。这段时间以来,季真贤弟在我县衙中数次翻阅今上所颁诸令,每每称言好策却又太急。依朝中天命,先是甄大人您也知道的代耕变废奴与王田二法,让郡衙与各县先解决了度支大难事。”

    说到这里王则停了一下,对甄阜投去一个怪异笑容。甄阜再愚蠢,看到他这笑容,怎么可能不明白这话中暗藏之意:郡县衙门解决财政困难,大小官吏、尤其是你甄大人不是更是捞了个盆满钵满嘛?

    会意点了点头,甄阜无奈接话说道:“这倒是事实,季真以其从师门奇书上所得奇法造出农耕三宝,着实让本郡受益非浅。即变行了废奴令、王田法,又充盈郡县库资。”

    “这还只是其一。”王则在甄阜肯定了他的说法后,重新接回话转对向刘昕继续说道:“陛下诸法,意在均贫富,最大程度平息平凡百姓对豪族、官家不满。而季真贤弟这段时间以来,多次在看过朝廷颁下来往日与近来诸令后,数次扼腕叹息云太急、难成事。以其才智,国师大人以为,他既然能如此说,是不是必然会有解决之法?让陛下之令变途尽施呢?”

    被问到头上,刘歆不禁皱起了眉头,心底暗想:是呀!这王莽老儿想法是很好的。想着均田地,让天下百姓人人有田耕、户户粮草丰。然而他只是坐在金銮殿上一味下严令,却根本就从来不管地方上到底是何情。

    王田令激起民变,地方官上报时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刘歆却清楚地知道,实际上反抗王田法首当其冲根本不是平头百姓、恰恰是得了封爵和前朝遗留下来那些有地的大豪族们。

    若依甄、王二人所说,刘炎既然用什么“农耕三宝”加上一个“代耕法”,就能变通推行王田令。既没激起民变,又丰足了郡县两级衙门,相信这竖子还是能想出将王莽老儿其他各种一到地方要么别执行、执行必然激起民变的圣旨全都变通推行呢!

    迅速想清楚,刘歆点了点头:“以这竖子之思,思出变通推令术,确不难矣。”

    见他赞同了,王则肥嘟嘟的脸笑得更灿烂了:“陛下去年也颁过一道旨意,每六年一改元、每改一次元,除死囚和判时即定重犯外一概大赦。刘季真此时虽是甄侯重赏悬缉要犯,然却并为被捉、也未落罪。如蒙改元,自然在大赦之列。国师大人,下官所想,是否正确乎?”

    又点了点头,刘歆答道:“不错,他现在并未被擒住,自然也就没被定罪。若依他方才所说,是属迷途知返、自改自悔之辈。即便被擒问罪,也定然不能算入重犯中去。”

    肥rou笑得看得清楚**,王则得到刘歆再次赞同后,再接话又说下去:“假若刘季真若能想出变通之法,使陛下诸令尽意推行。那么请问国师大人,这算不算是奇功一件?朝中诸纳言只会空谈,季真却能以实法助陛下推行其圣意之法。敢问国师大人,只要有人保荐,您说陛下是用空谈之辈,还是用此真才实学之人呢?”

    “这……”刘歆迟疑吃语。

    “嘭”地一声,甄阜却在这时猛地一拍身边小桌,大笑站起身走向刘炎时口中连连说道:“陛下当然是用季真这样的真才实学之人了!哈哈,凭贤弟你这智思奇学,某家相信只要熬到改元,你得脱罪籍后,本官必会因保荐你这奇才子而重获圣宠呀……”

    “大、大、大人,不好了,西城刘辇一家全死了……”

    就在甄阜刚走到刘炎近前、双手抓住刘炎双肩边笑边摇起来的时候,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声音落时,县尉刘顺满面急色大叫着冲入房间来。

    “成何体统!”看到刘顺跑得一脑门子都是汗水、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王则轻声斥责一句后转又说道:“这四里八乡,哪天没有人死全家的?你和捕贼曹寻个医者去看看,是贼人做歹就发榜捉拿便利是,怎敢如此没规矩冲撞国师与甄侯!”

    “不、不、不是贼人做歹,属下是先、先带着医者和捕贼曹去的。”半分惊恐态也没有,刘顺对着两位上官、王则微微一礼间、气喘吁吁急着再道:“医官看过以后,说、说他一家是染了瘟疫而死。现、现在他家附近七户人家,也、也都染上瘟疫,全都半死不活了!”

    “瘟疫!”

    耳房中四个人闻听到这个词,马上全都面露大惊色。刘炎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拉住刘顺问道:“那瘟疫是何症状?”

    不做他想,刘顺闻问便答:“这次瘟疫不同以往,这大热的天,患病者却抖做筛糠,嘴上连喊冷。医官探察,却是体热远超常人。而片刻后,患病者却又撕扯衣衫,连喊热!这病甚怪,刘辇一家患兵只三日便全都死了!”

    “寒热病?”刘炎脑袋里快速闪过这个词,下意识间在口中说出这病名称后,立即再问刘顺:“县中现在有多少医官可征辟?除了西城那几户,还有其他人家染上此病吗?”

    “方才我来这的路上,看到不只是西城,就连咱县衙附近现在也有不少人家染了病!”刘顺先答了一下疫情,尔后再说道:“县中现在药铺八家,大小医官十三人。”

    闻言急转头,对着刘歆、甄阜两只已是呆头鹅一般上官微微一礼,刘炎道:“二位大人,这寒热病在时下这盛夏时节里虽然传播速度不会很快,但是却一旦染病若得不到及时治疗,重者三日死、轻着数年难复健康身。请二位大人先去后宅休息,容下官带人先去遏住病源再来与二位大人细谈其他……”

    话音一落,刘炎根本不再管两个高官吏是什么表现,转身左手抓过王则、右手拉起刘顺直接冲出房间、向县衙外直奔而去。

    听到竟然撞上瘟疫,惊得半天失神。当刘炎冲出耳房后,甄阜才先回过神来。

    转身拉起刘歆,边向后宅快步走起来,他边嘴上大声叫道:“快、快、快,子骏兄快随本官去王则后宅斗室。这猪猡斗室里素来各种药物齐备,相信瘟疫轻易不会进去毒害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