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国主托如千斤重(上)
当赵括刚对威太后施完礼仪,内堂的空气就似乎突然凝重了起来,堂中三人心中皆明白,是给对方交底的时候了。 “那么,哀家要先问你了,你对我的琬儿可是真心实意?”威太后首先发话,向赵括问道。 “是!”赵括连眼子不眨,随口而答。显然,他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完全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便脱口而出。 威太后看了如此认真作答的赵括,长舒一口大气,露出了一丝笑意,语气也越发缓和了:“看来我们的大公子还是少历练啊,居然一点诡辩的谦词都没有!” “太后虽是女子,却有君子之风,臣对振振君子、堂堂国主,自然是不用心而答!”看了看对坐面前的威太后似乎无意为难自己什么,赵括便以“不用心之说”应对威太后的问话。 “好个‘不用心’啊……”说着,威太后转头看了看在一边面红耳赤,貌如桃花的琬儿,又点头对琬儿说道:“你说得对……看来是哀家看错了。马服君果然如你所说,只是为将帅之材,而非有相国之资……他太过任情任性,为一军一国之将,则可凭此情感召属下,靠此性激军士勇气!可是他要以此情性在朝中立足,则太难――不是给自己惹来朝堂上的众怒,就是为他人所利用。” 听威太后以族中长辈之语道出自己的优劣,赵括不得不服,虽然还在推敲她的用意,可还是在口头上回应道:“太后教训得是,所以太后才力推我出外为将,让我在外避祸!” 威太后点了点头,以欣赏而快慰的目光看着赵括,就如她的先夫赵惠文王当年说赵知必为大将军时的眼神一般。 “先王说是你利剑,所以不能让你锋芒毕露,所以要用半文半武之职作鞘,把你收在身边,磨炼你的意志。而此番冀中的调略,哀家已看到你心智渐熟,是出来为国家做点实事的时候了。 可是你此次行事,为国家考虑太多,为自家考虑太少,被人抓到了把柄,才被我那不争气的王儿身边的小人所要挟。 要知道君子想要为国效力的前题不是驱邪扶正,而是明哲保身――只有性命尚在,才可为国献命。”接着,威太后又是一些关爱之词,动之以情,显然是希望得到将要在外领兵的赵括在此方面的支持。 “太后就是太后,果然是老道深沉,完全摸清了她臣下们的秉性。那赵穆只知以小人之法以利益引诱我,而太后却是以情理说事,要我为国家效力……”看到威太后如此对待自己,赵括便也袒露自家心声:“太后,臣也是有私心的――臣总是感到我们嬴姓家,必有一战,而算来算去,我背着太后的犯下的事情,表面上是为了我赵国,而说倒底,还是为了自家将来为将时好做――在大略上,我还是在求自保。”赵括以谦逊之语,把数年后将发生的长平大战,轻描淡写,一语带过,或明或暗间向威太后表示:自己没有多么高洁无瑕,不过是一俗人而已。 “呵呵,为政不在多言……马服君的话多,看来是不能为相……可是你为将却是看得很长远啊。”威太后显然对赵括的回答很是满意。她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她的真言。 “马服君,你以为哀家将琬儿嫁于你,除了让你安心为国效命之外,还为了什么?”威太后再次问道。 “太后要臣以此为恩,要臣小心对待王上和他身边的人,防王上为小人所蛊惑,做出对我赵国不利之事……”赵括顿首一言,直直戳到威太后痛处。 “对,也不对……哀家知看我王儿这两日的动作连连,虽然处处是要夺哀家之权,可哀家却是看的欢喜,还算满意――他终于学会一个为王者应该善用的纵横捭阖,有了为王者应有的果敢当断之心。原来哀家以为他才能平平,不可为王,看来哀家是错了;现在我虽然几乎是被他禁足在这太后宫中,却是打心眼里高兴……”威太后保持着笑容,眼中充满了对赵王丹的期待,可是她笑得却是那么勉强,让赵括看了心酸。 “太后……” “太后……” 赵括和琬儿同时以悲凉的鼻音流轻轻唤道,希望安抚她老颗因为经历了太多的血腥,而过早衰老的心。 “你们这对小夫妻不要安慰哀家了!这是身为王家之女的命运,不论哀家是齐国的公主,还是赵国的太后……”威太后以拐杖轻击地面,制止了赵括二人,继续疲乏道:“可我观我那王儿……就算他是任人为亲之事,这本不是什么大错。只要他所用之人还算能做实事,也比用那些只知吃喝玩乐的的宗室小辈,只是空谈误国的书生方士要强。 可是,他视我赵国为他一人的私产,当我满朝文武为他一人之鹰犬爪牙,更当我赵国国野之民为奴婢――如我大去之后,无人约束他,他必为祸国殃民之君!” 说到这里,威太后便又开始咳嗽,身为一个母亲,一个国主,如此评价自己的儿子、继承者,其心之痛,其情之悲,不用赵括多想,便也知道。 “太后是要我将来迎长安君为王?”赵括心里想到,可是他想错了。 琬儿轻抚威太后背腹数下,终于止住了她像是要把心肺都要吐出的咳嗽,她喘息着,一字一顿道“哀家要你做悬在赵丹头上的利剑,马服君!” “太后!”赵括虽然知他马服家是正直忠实闻名赵国,却没有想到,威太后会如此信赖自己,给了他如此重任。 “马服君你此次北伐,定要利得大功,然后好取得大将军之印绶,像你去世的父亲一样,做平衡朝野力量;只是这回你这柄剑将为在君王手中,而是要你凭着自己的良心,cao控它,用它约束我的王儿,不要成为昏君暴君!” “太后,臣下听着……”赵括现在已被威太后的举国之托所震,他跟本没有心思去想这“约束君王的利剑”对他意味什么,只是全盘应下国主之托。 “可是……以你现在的这点份量,最多可以震慑军中诸将,还成不了约束朝中众臣和我老王儿之剑!”威太后突然说道,然后再次看了看琬儿,又拉她的手,轻拍一下,意味深长地说:“这便是我要大肆张扬你娶琬儿为妻的第二个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