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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少年英豪岂枉称(下)

    说到底,这缭子还真和鬼谷子有着莫大的关系――只不过,他不是鬼谷子的什么高足弟子,却是鬼谷子身边最贴心的童子。

    而这天下闻名的鬼谷子名叫王诩,他可算是纵横家的鼻祖。当年魏国得到他一弟子庞涓,就独霸了中原;可依他鬼谷子纵横家的秉性,自然不想到看魏国独大,于是命另一弟子孙膑入齐,助齐国伐魏,这才有了维持诸候间的平衡势力。此事事迹,便成为一时历史掌故……

    更不说后来的苏秦、张仪这两位杰出的纵横大家,把天下闹得个天翻地覆之事了。

    “你家先生,虽隐于山野,却将天下王侯将帅们玩弄于股掌之间,鼓动各国君王四下兴起兵祸,荼毒生灵,着实可恶啊!”荀子一说到鬼谷子其人,就开始咬牙切齿起来。他认为像鬼谷子这样的纵横家,所崇尚的是权谋策略及言谈辩论之技巧,其指导思想与他儒家所推崇之仁义道德大相径庭;所以他也与众儒生一样,对鬼谷子和他学说少有推崇,多有讥诋之言。

    “荀子先行所言正是……我家先生老来,已是大彻大悟,看透了他以前的做为,本是为了平衡各国势力,让君王们不敢做出恃强凌弱的霸道之事;可是他不曾想到,到了最后,却是白白添加了天下人的痛苦。

    于是他老人家便尽遣弟子,他身边也只有我这一个童子伺候。他老人家临终之前,含泪命我烧毁他的全部著作,只留下《鬼谷子》一文传世。”

    说到此处,先前顾做高傲的缭子,也忘了颈上还靠着赵括的利刃,簌簌之泪,默然而下。

    “原来如此,想不到这鬼谷子王诩,老来也知大道了。”听完缭子之说,荀子倒是对鬼谷子生出一丝敬重;想知道一代宗师,能为天下之人,狠下心来,自废学说――其勇气之大,可是同为一派师长的荀子都不敢做的惊天之举。

    鬼谷子和荀子,可谓当世“一正一邪”两位大师,他们虽然一生都无缘谋得一面,甚至是相互轻视攻诘对方之学,却在阴阳两隔之后,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那你既是鬼谷先生的童子,怎么会谎称自家是他的弟子,在我的食邑上招摇撞骗?”赵括可不是荀子,他见缭子示弱,却疑心他又在装腔作势,于是免不来再次威喝他两句,好让这位日后的兵学大师,对自己生出一份敬畏,以便收他入马服君幕府。

    “我说我说……”才出山林,不过小试牛刀,便在赵括面前栽了大跟头的缭子,又恢复了他身为童子的谦顺之态。

    原来,鬼谷子在遣散他门下数名弟子之后,又觉得他一身本事,无人后继,实在可惜。他又看身边的童子,也就是缭子,倒是聪明伶俐,于是便生出了授他技艺之心。于是鬼谷子便以兵法为主,同时传了缭子法、儒、墨、道等百家之说,便却未传缭子纵横之论,更没有收他做弟子。

    缭子固然是聪颖,可他毕竟年少,虽然被鬼谷子硬填下诸子百家之说,却不能揉合贯通。天有不测风云,正当鬼谷子要教他兼容并包诸家之学,却到了天命上限……

    “我家先生临终之前,教我道:缭啊,你现在只是以兵学为主,杂学了百家之论,但你不过是杂有了各家之说,却不能融会贯通,终不能成器。如果想兼容并包,就还要再寻良师多学数年。

    可是放眼天下,只有稷下学宫祭酒荀卿荀况的杂学不在我之下,我去了之后,你可拜他为师,学好百家杂学――将来报效一开明圣君,助他一统天下,成就帝道!”缭子一字一顿,声声泪下道;原来先前那个故作高傲青年,不过也是如赵括一般的任情任性之人。

    “原来你也是慕我老师盛名而来……”赵括轻笑缭子自作聪明,用鬼谷子法术的一点儿皮毛,便到他面前来推销自己,而又做得太过,反而弄巧成拙,使得他自家长剑封喉,搞得狼狈难当,下不来台。

    说话间,把长剑从缭子脖颈上取下,赵括虽知缭子用心,却有意问道:“你要拜荀子老师为师,可以当面来拜,可为何要装神弄鬼?”

    “荀卿是‘稷下学’之首脑人物。天下人都知‘稷下学’一派视纵横家为洪水猛兽,说他们只图私人功名,而陷天下百姓于战乱水火;却不知我家先生师徒的初衷是均衡各方势力,以避战端。

    我私下以为荀卿会嫌弃我为纵横家秘所出,不肯愿收我为徒。于是我私定下计策,好让荀子先生对我刮目相看!”缭子此时虽没了威风,却又生出了真性实情。

    当赵括之剑从他颈间撤下,他便给荀子跪下:“我本以为荀子先生中了我的计策,却没有想到,到了最后,先生祭出君上来治我。”

    “我家老师明知你心贪求大,不光想为他弟子,还想谋一官半职;却还是做出大智若愚之像,引你前来见的,然后让你自荐――这已是在教你同时兼用道、儒,还有你家纵横之心术。”赵括一言,一方面是道出了缭子心中的小九九,另一方面又让上了缭子大当的荀子收回了颜面。

    缭子听完赵括的一番尚在情理之中的胡乱臆测,还全当成了真,对荀子更是肃然起敬,连忙把头点在地上,不停叩首磕头,就像是在用头上黑发,清扫地上落叶一般。

    而他口中连连道:“徒儿不知老师如此深意,还自以为耍弄了老师,却成玩人丧德,最终自玩!学生服气了!请老师不嫌弃我是先师从纵横之说,收我为徒吧!”缭子到底还是缭子,他从赵括的话中,听出赵括是在合事,便料定这位马服君也想收揽自己。于是他不失时机地施出软刀子,做出前倨后恭的样子,让荀子不好发作。

    荀子看缭子是可造之材,本就有意收他为门下弟子,发扬自家在杂学上的成就;现在赵括在旁穿针引线,而缭子又请服,于是侃侃而谈道:“你本就不是鬼谷子的弟子,我收你为徒,做你在杂学上的启蒙师,也不是不可。

    再说这鬼谷先生的权谋策略之术与言谈辩论之技,用在外交之上,可助一国定安危兴衰;用在日常,也有利于君子之人,安生处世,防小人算计。

    想当年苏秦凭其三寸不烂之舌,合纵六国,配六国相印,统领六国共同抗秦,显赫一时。而那张仪又凭其谋略与游说技巧,将六国合纵土崩瓦解,为秦国立下不朽功劳――如此,都是你家先生之说,用到实处的大能耐。”

    听到被天下人认可的大儒贤师荀子对自己的“恩师”有如此评价,缭子自然深为动情,于是又正式行了个师生之礼,便成了荀子继赵括之后,在赵地收下的第二弟子,。

    而赵括也借着荀子的名望,揽到了他的第一个将来可成大器的人物……

    赵括正在心中暗爽窃喜,又听荀子说:“对了,大公子,我今日来找你,除了要把这缭子引荐于你,还要有事相求――也就是那里在紫山之上,我说有两事要求的第二件事。”

    “老师请讲,只要学生能帮上忙的!”赵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我有一弟子前些日子前来投我,我想给他在您的幕府中谋个差使,好磨炼一下他的能力!”荀子一脸的不好意思,轻声说道。

    “何人,能让老师如此费心照顾,学生我嫉妒啊!”赵括故意矫情道。

    “此人是楚国上蔡人,叫李斯。算起来他李氏一支,也是你们赵氏一样,是嬴姓一族后人。”荀子生怕赵括不应,还搬出了李氏为嬴姓一支的老谈。

    他荀子那里知道,赵括盼这李斯已是盼了多时――当时赵括邀他为马服令,也正是为了有朝一日得李斯等人中之宝呢。

    可是如今缭子的突然出现,还有他让赵括大失所望的表现,却让赵括对即将成为他属下的李斯之才干,多少生出了些置疑:“这李斯总不会也像缭子一样,是个叮当作响的半罐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