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北水雨霞和不死药

    第一节十二年后

    护城大战十二年之后，某一天，一位姓金的男子走进了冥罗城。而这一天，三水族中北水族中的一位少女也出落的亭亭玉立，标致极了，她叫北水雨霞。

    而那位姓金的男子则是当时医药双绝而独步江湖武林的药圣——金无虚的二徒弟，名为金二。

    自从十二年前，五侯围城之后，虽然大战未起，但是冥罗城却在那个风雪之夜中渐渐萎靡，一夜之间，一座生气磅礴且人气鼎盛的城变得死气沉沉，安静，宁静，死一般的沉静，就像大战之后的战场，就像一场大雪之后的原野，就像经历了一生坎坷困苦的老人一样，等待着结束，等待着死亡，等待着空白，这也是冥罗暗海在那一夜对冥罗城最后的感觉和感受，而他在黎明升起之前，留给冥罗城的却只有一个沧桑的背影和雪一样的白发。

    然而，即使在那样一个寂静无声的也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有现任冥罗城城主——冥罗暗海亲自签署，冥罗长老们亲自执行的一条医药禁令——无生之令，在那一夜开始实施，于是，在一夜之间，冥罗长老们查封了冥罗城所有的医馆和药铺，抓捕了冥罗所有与医药有关的郎中或者大夫，除了“三水”族的女医之外，其他所有的郎中或大夫也在那一夜之间，随着冥罗暗海和那六千将士一起在黎明升起之前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在这些消失的郎中或者大夫中间，其中一位郎中复姓北水，其中一位大夫名为金一。

    那一夜之后，当黎明升起，当雪后出霁的晨光挥洒整个冥罗城的时候，城内外的景象将那些早起的人们吓得以为还在昨夜的噩梦中一样，惊错不定。因为城内外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城外，尸横遍野，殷红一片，血迹斑驳，一方血腥战场**裸的呈现，而奇怪的是，城墙下却只有敌方的尸体而没有冥罗将士的尸体。而城内，一片雪白，街道清冷异常，而在街道中的所有医馆和药铺全都被查封停业，当人们就在惊愕中清晨中，来自冥罗城的最高政令处——冥罗殿又颁布了两条政令，名为“城外请医”和“女医外诊”，而在两条政令中，“女医”特指“三水”族中仅存的女医。

    在那一夜，那一个清晨，冥罗殿，在冥罗政令史上，第一次三令齐出，没人知道为什么，而那些颁布政令的冥罗长老们也不解释为什么，而现任冥罗城城主——冥罗无念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因为那一年，他才七岁，一个幼稚未脱的年纪，一个似懂非懂的年龄，一个可以开始学习坚强的年龄，因为那一年，那一个冬夜，他一觉醒来，发现疼爱自己的父母不见了，发现那个可以给自己当马骑的城主叔叔不见了。

    同样的，在冥罗城，在同一个冬夜，一个小女孩，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父亲没回家，而在距离冥罗城千里之外的某座小药房中，一个小男孩发现，本该如期而归的人却没有归来。

    在那一夜，在那一场风雪，不仅埋葬了冥罗城六千将士和一个冥罗城城主，也埋葬了三个孩子美好的童年，而在十二年后，这三个孩子又在冥罗城的一个风雪之夜不期而遇，为了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一个寒冷的冬夜，一个已经尘封了十二年的秘密。

    时光飞逝，光阴一撮而就，十二年后，不过弹指间，在冥罗城，一位风华正茂的男子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而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也到了出阁嫁人的年纪了，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位学徒也到了出师出山的年纪了。这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现任冥罗城城主——冥罗无念，而那位女子也不是别人，而是三水族中北水一族的一位女医——北水雨霞，而那为学徒也不是别人正是早已成名江湖武林中的医药无双的医者——金无虚的第二弟子，名为金二。

    十二年的某个九月的一天，闰九月的一天，冥罗城，北水族，一个很小很小的村落，一片很大很大的杏树林，一座很空很空的坟墓，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女子，几炷佛香，几叠冥纸，几声轻声的念叨。在同样的一天，秋天，闰九月的一天，冥罗城，冥罗墓园，一个很大很大的墓园，一片很大很大的松树林，一座座很空很空的坟墓，一个很高很高看的男子，数炷佛香，数困冥纸，数曲凄婉的琴声。也在同样的一天，在一个无眠的秋月夜，远离冥罗城千里之外的一座小药庐内，好几张药方，好几个药罐，好几位药，好一个医者，正在准备明天天亮之后的出师之礼。

    数月之后，寒冬已至，深冬未就，在一个还没下雪的寒冬，一个即将下雪的深冬，冥罗城的冥罗大典就在这个时候会举行，所谓冥罗大典，就是现任冥罗城城主在整个冥罗族人的认同下正式成为冥罗城城主，同时，也有冥罗长老在大典上，正式为现任冥罗城主向冥罗族以外的其他种族征婚，征婚之文如下：

    “寒冬至，万物蛰伏而农耕闲，深冬临，瑞雪即降而翠阁望，适此时节，鄙族举行冥罗大典，火树银花迎四方宾客，香醇美酒醉各族壮士，绫罗绸缎赠诸位美人，在此，谨以冥罗之名，承天祈愿，为冥罗一族再添延绵之香火，共护冥罗山水，为城主，征三份姻缘，征三位佳丽，自大典之日始，诸位各族，凡有适龄婚嫁女子者，无论贫富贵贱，均可向冥罗大殿递交姻缘书一份，此征婚期为一年，在此期间，望各族适婚佳丽不吝赐书，冥罗恭候。”

    第二节一纸婚约

    在冥罗族的征婚之令贴出的那一刻，冥罗城中所有的适婚女子都在准备着自己那一份姻缘书，所谓姻缘书，写的无非就是女子的生辰八字和天成姿色和门第尘缘和出世履历，外加一张全身的自画像，即美人图。因此，那些可以识字断文或者会青丹笔墨的女子，自然是有先天优势的，而那些平民而贫寒之家的适婚女子，也只能求之于平民之中的书生写姻缘书了，求那些会画画的书生画美人图了，最后，到冥罗城的一座最大的尼姑庵——壹暮庵去算自己的姻缘而得自己的姻缘签。因此，在冥罗城的适婚女子的一份姻缘书总共有三部分组成，其一是一纸婚约，其二是一张美人图，其三是壹暮庵的姻缘签。

    说到壹暮庵，这是一座可以与冥罗城同龄的尼姑庵，或者说，整座冥罗城经历了多少沧桑岁月，而尼姑庵也存在了多少变迁的光阴。

    起初，壹暮庵原名为壹暮堂，一个女子吃斋念佛的佛堂，而这个女子是西水一族的女子，其全名为西水壹暮，后为冥罗城城主三夫人之中的一个，而后，城主死后，而此时，此女子也到了白头暮年，也因为无儿无女，在为城主守丧之后，便在壹暮堂落发为尼，专心侍佛，号壹暮居士。而此居士在离世之前，以前任夫人之名，给时任城主留下了一道城令，其令曰：

    “吾逝后，壹暮堂改为壹暮庵，而后，此庵堂不属冥罗之争，亦不入西水之政，只为佛门俗世一净土也。因而此庵堂，容冥罗城鳏寡孤独女子，容冥罗断尘缘女子，容冥罗向佛女子。另，凡城主夫人者，在城主谢世后，有子女者，皆由子女赡养；无子女者，可回原族安生，亦可到壹暮庵而安度余年。资费用度由冥罗一族受理，而日常事务由西水一族cao持。此令万望城主采纳，令出者，先主之妇，西水壹暮”，此城令有两份，一份在西水一族，一份在冥罗一族，而经过两族的协商同意并制定若干协议后，由冥罗长老写入冥罗政令，名为壹暮遗书。

    自壹暮遗书后，壹暮堂，经过很多很多年的改建和扩建和岁月变迁，成为冥罗城中一座最为宏大而精致的佛门庵堂，也是整个冥罗城，失意女子的一个安生向佛朝佛拜佛之地。

    也因为壹暮遗书，西水一族也多出善孩信女，根据此遗书的最后一句，此庵堂的日常事务由西水一族cao持，因此，在西水一族的女子，在盘发成年之后，如无婚约，可以去壹暮庵堂修佛三年，亦修女子之姻缘善德。也因而，北水雨霞虽然复姓北水，由于年少失父，而跟母亲生活在西水一族，身体内有一半的西水血脉，因而也算得半个西水女子，因而三年修佛也不能例外，更何况，她还是西水族中的一名可以妙手回春的女医。

    其实，北水雨霞在十岁那年，其母亲早已将她的名字改为了西水雨霞，只不过，她为了思念父亲，而不肯改而已。也更加其实，北水雨霞也一直相信，父亲还在人或者还在冥罗城，并没有随着十多年前的那场风雪的消失而消失，因为，从小到大，到现在，北水雨霞在梦里一直都可以梦见自己的父亲。

    因此，为了解开父亲的雪夜消失之谜，这也是北水雨霞学医的目的之一，她走上了和其父一样的道路。当然，学医还不够，北水雨霞也得知道在十多年前的那个风雪之夜，整个的冥罗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冥罗一族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她也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进入冥罗一族的机会，而很巧的是，在北水雨霞修佛三年期满之日，也是现任冥罗城城主——冥罗无念的征婚之时，因此，北水雨霞借用此天时，也给自己写了一纸张婚约，也给自己画了一幅美人图，顺便也给自己求了一个姻缘签。当然，在自己的那一份姻缘书上，她用的名字和身份当然是母亲给自己改的那一个名字和身份履历，即西水雨霞。

    也就在那一年，药师金二也进入了冥罗城，而他千里而来的目的之一，也是为解开他的大师哥金一的未归之谜。当然，在金二进城之后，当然也是换了装，易了容，改了头，变了名，改了身份，成了一个书生和画师，名为金不二。而且是专门写姻缘书的书生和画美人图的画师，因为金二一进冥罗城，就看到了城墙布告榜上的城主征婚令。而对于一个长期识草辨药的顶阶药师来说，写字画画当然是不在话下且手到擒来。

    就这样，在这一年，深秋之时，茶花怒放之期，十多年前的那一场风雪又再一次即将席卷而来，也将再一次冰封一些不能见天日的人和事。然而，十多年后的一纸婚约，在风住雪溶之时，将那些泥地里所有的肮脏和残酷都白纸黑字的写在一卷姻缘书内，画在一张美人图中，解在一方姻缘签上。当然，此书是画师金不二写的，此图是女医西水雨霞画的，此签是冥罗城城主解的，而到写到最后，画到最后，解到最后，写的也无非姻缘二字，画的也无非风雪之景，解的也无非不死之谜。

    第三节上古神族

    药师金二在拜别其师傅金无虚，进入冥罗城之前，曾经问过他师傅说：

    “人间真的有不死药么”

    “有不死药，却无不死之人”

    “此话何解”

    “此话无解”

    “那不死药到底是什么药呢”

    “为师也不知道”

    女医北水雨霞，在其父的医药笔记中也发现如下一行文字：

    “不死药不救不死之人”，而多年以后，北水雨霞在她的雨霞药典里则加了一句话：

    “未了情未了无晴之晴”。

    ，一念成魔，为恨执着，后自改名为，冥魔一念。自他以后，也揭开了冥罗之下，一个不为人知的种族，此种族复姓冥魔，称之为，冥魔异族。

    冥魔者，天降其罪，阳寿无多。这也成为冥魔一族的宿命和诅咒，也如同很多很多年前的扶候一族——天罪加身，罪孽成咒，人堪奈何。

    其实，在更多更多的很多很多年前，古老的扶候一族本来是上古神族的一个分支，且在上古神族中排名第四，仅次于山水异族，而古扶候一族不仅不甘于第四，并且还想做上古第一神族，于是，在那一场天翻地覆的异族交替之战中，古扶候一族想借机逆天改命篡夺族格而倒戈相向，力战上古神族之三二一，而结果却可想而知，单单是山水异族这一关就过不了，不仅差一点酿成灭族之灾，而且还失去了其“一山三水”的执掌之权，由非神族姻亲一族之冥罗一族夺得，也从那一战之后，那“一山三水”从此更名为冥罗山水，且扶候一族的城镇也由冥罗一族接管，改命为冥罗城，更加令扶候一族愤恨不满的是，扶候一族的祖宗祠堂也由冥罗一族占据，并且改命为冥罗殿。因此，也从那一战之后，扶候一族和冥罗一族，此两族从此也老死不相往来，并且分别立下族规，扶候一族曰：“扶候之女不侍冥罗之族”，而冥罗一族曰：“冥罗一族不娶扶候之女”，也因此，那一战，也断了两族的姻缘婚嫁。

    因此，好几百年来，两族相互看不顺眼相互不服，但是，奈何冥罗一族日益强盛而扶候一族却日渐衰弱，也因此，在整个的冥罗城的人也渐渐的遗忘了原本原来的山水之主，然而，只有冥罗一族知道，即使在整个的“一山三水”的所有种族中都忘记扶候一族，而冥罗一族不会忘记。因为也只有冥罗一族知道，只要扶候一族不灭，就永远是冥罗一族头上的一把刀，也是整个“一山三水”之地最后的保护屏障。

    更重要的是，也只有经历过上古异族之战的种族都会知道，上古神族是可以掌管天地的族群不是说说而已，而扶候一族则是上古神族第四，在那一战中，扶候一族举全族之力，力战三族，且结果虽然令人惋惜，却也是虽败犹荣，因为，在亘古的岁月中，也只有扶候一族无视所谓的天罪所谓的族格，逆天而行，篡改族格。

    而所谓族格，也就是上古神族榜上每一族的依次排名和长序。而在上古神族之中的异族才有资格上神族榜的，而扶候一族作为非异族也能上榜，其本身就是一个不解之谜和特例。而至于其原因和原由也永远的被埋葬在了更为远古的岁月之中而无人知晓，或许也只有上古扶候一族的人才知道，而现今的扶侯一族则早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和视野和记忆。

    如果不是冥魔一念的出现，勾起了有关异族的种种谣言，冥罗长老们也不会惶恐如斯，其实这个谣言在十多年前也出现过，在那个五路诸侯包城的风雪之夜，其言曰：

    “异族现，天翻地覆；神族归，不死药回”，只不过，在十多年前，冥罗暗海和冥罗六千将士在一夜之间，将这一谣言破于风雪之中，而十多年后，药师金二和女医北水雨霞，二人为了这个谣言，各自赌上了一生，他们既赌天下苍生，也赌至死不渝。

    只不过，到最后，输的是冥罗无念，赢的是冥魔一念。

    “如果人间真的可以有不死之人，也不是因为吃了不死药，而是因为一段不肯轮回的情爱，雨霞，在我离开之前，还能为你画一幅美人图么”

    “可以啊”，于是，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一幅西水之畔，茶树林边，一位女子临水盘发的美人图便跃然于白纸之上。而多年以后，这一幅美人图却印在了雨霞药典的扉页上，其落款为，画师金不二。

    而很多年前的北水雨霞的那一张自画像，则随葬在冥罗无念的坟墓之中，当然，随之而葬的还有西水雨霞的那一纸姻缘书和姻缘签。

    冥罗无念死后，壹暮庵中又入住了一位复姓西水的城主夫人。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座颓败的药庐也迎回了一位药师，而几年之后，这座药庐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却中满了茶树。后来人们才知道，这位药师给人治病，收的不是诊金而是一棵棵能够开茶花的茶树。而在每一年的深秋时节，茶花怒放的时候，这位药师都会画一幅风雪茶树图，其实，人们不知道，那一幅幅的风雪茶树图中的风雪，原来是一朵朵怒放的茶花。当然，这茶花开的，也如同千里之外的西水之畔的茶树林的茶花一样样的。

    只不过，在这个时节，在冥罗城的冥罗墓园中，那一座座的坟墓也如同这个时候的荒草一般，颓废而颓败且毫无生气，也如同壹暮庵中那位复姓西水的城主夫人的青丝白发一般。

    所谓壹暮者，青灯黄卷，英雄老去，美人迟暮，千古一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