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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求字与新点子

    六十四求字与新点子

    周汤长发挽于一珍珠扣上,从扣上坠下明杏色飘绸,十分高贵。~

    他凝视着木香,伸出食指点了下珠儿的脑门,“你办得好回头给你重赏”

    木香轻轻一揖:“奴家见过二少郎。只因有急事相求,所以冒昧来寻,还请见谅。”

    “不必客气,进来吧,外面冷。”他抓了她的手,拉她进来,将门合上。

    院子里充溢着浓郁的草药香。地上处处是铺排着的各式各样的草药。

    他走去将草药放入捣石内,继续捣着草药。

    “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他边捣边问,嘴角浮上一丝淡笑。

    “不是。”木香忙答,“奴家此来,想请二少郎帮忙为奴家写几个字。”

    “哦?写字?”他不解,俊眉一笼。

    她解释道:“奴家想添点新品种,所以在制作广陵臭糕的间隙,又制作了广陵香糕,二者风味不同,可吸引更多的人。”

    他赞赏地望着她,目光中含着关切,“你的想法总是很多很好。只是如此,你可得更加辛苦了。”

    “不苦,外人觉得奴家苦,奴家是乐在其中。”她轻松一笑,明眸闪着执着的光。

    他冷峻的脸泛起了几丝关切,启动嘴唇想说什么点关心人的话,可是没说出口。

    这时,珠儿早从房内端出两碗汤,一碗恭敬地递给周汤,另一碗递给木香,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她,好像在说:“若不是二少郎在场,我才不会给你端水呢”

    木香暗自好笑,看了这汤一眼。

    这是什么汤呀黑如墨汁,上面还浮了些不知名的草茎。

    这——这——能喝么?

    她看看周汤,见周汤早仰头将这碗汤喝完,嘴唇上沾了层黑色的汤汁,笑道:“放心,这汤内没有毒。”

    她说:“这汤苦么?”

    “这汤只是微苦,这汤内的草茎是葛根,喝了暖胃,对体极好。”他脸色并不像先前那样冰冷彻骨,还浮着笑容。

    她便喝了下去,的确不是很苦,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直觉神清气爽,,全暖洋洋的。

    周汤于是令珠儿:“珠儿,且将纬布、笔、墨拿来。”

    珠儿于是从房内拿出明黄色纬布、紫檀木笔砚来,揽起衣袖,轻轻砚墨。

    周汤将长长的衣袖拂到后,轻轻执笔,饱蘸墨汁,问:“要写上什么字?”

    木香答:“回少郎,请写上‘广陵香糕’四字。”

    周汤奋力一挥,广陵香糕四字草书跃然纸上。

    木香接过,纬布上袭来淡淡的草药香,十分欢喜,“多谢少郎。”

    周汤盯着木香的手,问:“你的手怎么了?”

    木香的手被冻得红肿,原先细长的手指变得臃肿,还有不少血疤痕。~

    “哦,这个呀,”木香轻松一笑,“在冬做糕,少不得要受冻,长时间泡在冰水里,伸在空气里,自然会冻成这样了。”

    周汤漠然的脸闪过一丝不轻易的怜惜,转头对珠儿说:“珠儿,且将我的蛇脂拿来,给这位娘子一支。”

    珠儿不高兴地说:“二少郎,蛇脂可是您辛苦炼制而成的,一年也炼不了两支,这样珍贵的东西,您怎么能送给她呢?”

    木香听了,忙说:“多谢少郎好意。奴家已然习惯了,不必破费了。”

    周汤声音一高:“珠儿,听话,快去拿来。”

    珠儿很不愿地走入房中。

    木香想要推脱,周汤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

    珠儿拿出一支牙膏一样的东西,递给周汤,周汤抿开这管子,抓住木香的手,在她手指、手心、手背上抹上这蛇脂。

    她的手放在他如此冰冷的手掌中,瑟缩了一下,他更紧地抓住她。

    那冰凉的蛇脂敷在她手上,只觉得沁骨的微凉,她眉心皱了一下,他笑道:“刚抹上时,是会不舒服,过一会儿,你的这些伤疤,就会好了。”

    她将手抽了回来,他将这管蛇脂塞到她手中,说:“想不到你看上去弱质轻轻,没想到面对困难如此坚韧不拔,内心如此勇毅。这蛇脂你且拿着,对于你经常要入水的手,极为有用的。”

    “可是无功不受禄,奴家不能接受这样珍贵的东西。”她没有接。

    一边的珠儿冷冷地说:“我们二少郎从不送人蛇脂的,送给你了,你还敢不要?”

    木香没有回答,脸上倒泛起一阵微红。

    周汤却不管她要不要,将这蛇脂扔到她手上,眼神也不再有丝毫的温柔,冷冷地说:“你不必感激我。我对你说过,不要相信这世上任何人。好了,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木香无法理解他的忽冷忽,心想,你说要我拿走,我就要拿走么?便将蛇脂放回案几之上,目光也冷了几分,冷冷地说:“多谢二少郎,只是奴家做事也是有原则的。再见。”说完转便走了出去。

    珠儿眼睛瞪得大大的,“少郎,想不到她如此不识抬举,竟连您给她的东西,还是无偿赠送的,她竟然不要”

    周汤深吸了一口气,将蛇脂捏在手里,深深凝视着,说:“有些女孩子,表面看上去很刚硬,内心却十分脆弱,而有些女孩子,表面柔弱,内心却十分刚强。”

    珠儿不知他在说什么,周汤却对她摆摆手,说:“好了,你且退下吧。”

    珠儿压低了声音对周汤说:“二少郎,方才奴婢离府时,夫人去城外普惠寺求香去了。”

    “哦?”他眼睛一,“母亲去为谁求香?”

    珠儿答:“听说大少郎在京城过于劳累,得了微恙,所以夫人特去为他求香。”

    他手中的草药落了一地,在地上扑散开来,随风飘零。

    珠儿连忙伸手去捡起,叠好,重新交到他手中。

    他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冷冷地说:“他只是得了微恙,母亲就要不远千里去城外为他求香我曾经中蛊毒,可是母亲看也不看我一眼”

    “二少郎——”珠儿轻轻唤了一声。

    “你下去”他忽然发怒了,“这儿没你的事了你下去”

    珠儿叹了口气,只好离开了,边走边小声嘀咕着:“早知道说了二少郎你会这样不开心,奴婢我就不提这事了。唉,都怪我这张守不住话的嘴”

    珠儿前脚刚走,一个蒙纱女子轻轻叩开了这个古旧的老宅院大门。

    周汤听到她的脚步声,并不回头,只一味地捣药,发出“咚咚”的声音。

    那女子红玫瑰紧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鬓发低垂斜插碧玉流苏发簪。修长的玉颈下,一片**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在裙间微着,秀美莲足妖娆人。她面纱之上的眼睛媚意dàng)漾,勾人心魄。

    可是周汤却没有看一眼,只淡淡说了声:“你来了。”

    她扭着腰肢来到他面前,将他手中的捣石抢了过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又在弄这个了?你知不知道,这冰冷的风,会将你那好看的手撕得干涩红肿。”

    他支起一只脚,狭长的凤眼微眯凝视屋顶之上的长空,嗔怪地说道:“不是和你说过,平常没有重要的事,你不要过来么?你这样子,很容易暴露份的。”

    她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如莺啼,“一定只准你来找我么?”边说边凑近他的脸,一双妖魅的眼睛凝视着他,投去亲近的暗示。

    他只是将她手中的捣石夺了过来,细细掂着捣烂的草药,说:“上次多谢你了,将木香的住所告诉我。”

    她冷笑了一声,染着上好荷花红的嘴唇在风中红得耀目,“想不到你现在对这样一个卑jiàn)的丫头会感兴趣起来了。”

    “像她这样的女子,我见得太多了,”他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如何会对她感兴趣?”

    “那你为何要派车夫去接她?”她语气透着酸醋意。

    “没什么,只是看她可怜。”他说,“一个处于底层的女子,却一心想要依靠自己去赚钱,处处受人欺负,不过她倒是都能用自己的智慧去解决掉。我只是可怜她而已。”

    她嘴角微抿,听了他的话一直得意。

    他叹息了一声,说:“其实,你不必为我做这些的,你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你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寻找你的幸福。”

    她眉毛一蹙,“你错了,奴家现在做的,就是奴家喜欢做的事。”

    他抓住她的双肩,眼中尽是无限愧疚,说:“我们可是说好了,这事完成之后,你一定不要再牵涉我的事。我今后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你想都想不到的危险。我不会让你再为我做任何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让我的好朋友去承受危险。”

    她眼中闪过感动,可是一听到他讲到她是他最好的朋友,又流露着失望,她苦笑道:“那就让奴家先将这事为郎君完成之后,再行决定吧。”

    她叹息着,转要走。

    “如花——”他唤了一声,“谢谢你。”

    “谢什么,”她声音里透着哀怨,“既然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为朋友效力是应该的,不必言谢。“

    女孩将面纱扯下来,转头对他轻轻一笑,笑得很沉静,然后转离开。

    这张脸,便是前面提到过的,与墨云一同下棋的如花姑娘的脸。

    木香回去之后,这手上的伤疤、冻疮竟全都好了,手指细白如玉,伸入水中像水葱一样摇曳着。

    想不到那蛇脂疗效这样好,她叹道,堂堂太守嫡次子不住王府,竟然住在这样一个古旧小宅中一心钻研药草,难道他看破红尘,不求进仕只求行医?

    可是行医也不必行得这样偷偷摸摸的呀?

    心里存了疑问,手却在揉捏着米粉,将一个个松糕顺利出炉,与阿水坐着牛车进城去了。

    广陵香糕与广陵臭糕,两种风味,果然吸引了更多的顾客,木香今赚了很多钱,于是给家里买了条鱼,给阿水娘买了块保暖火石布,据说这火石布制成的衣服可是紧贴肌肤,当内衣穿可保暖了。

    阿水娘闲在家没事,平里最喜欢纳纳鞋垫、缝制衣裳,见了这火石布,高兴得了得。木香于是将鱼蒸了,端上来,三个人聚在一起,很温馨地吃着。

    窗外扑扑地落着雪,窗内一烛明火,一桌呼呼的菜肴,子虽过得简单,可是却温馨极了。

    就这样过了些子,这天,木香与阿水正在好好地做着生意,忽然对面一个空的摊位上,来了一个与她差不大的小姑娘,穿着凌花绣袄,发髻上斜插一乌木簪子,朴实可的脸蛋,也在对面摆了个长长的桌子,在桌子上挂起了“广陵臭糕”与“广陵香糕”的招牌,并在一边的木头上用红色染料醒目地写着:每份三个铜钱。

    晕还真够坑的

    这不就是明摆着要与她的松糕竞争么?

    果然,那女孩才摆了不久,便有原先慕着木香的臭糕名声而来的顾客,跑到对面那女孩摊位上看去了。

    一看一问,那顾客便买了那女孩的了,没有再来买木香的。

    阿水在一边急了,“木香?那人是怎么回事?哪有完全模仿我们的做法的?不但边卖的东西一样,连名字、摊位都一模一样,这不是明摆着是来挑衅的么?”

    木香轻轻切了一小块松糕,放在嘴里吃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阿水哥,我这松糕的做法从未教给外人,我就不信,她做的松糕和我做的一样好吃。阿水哥,你帮我过去看看,顺便买一块尝尝也行。”

    阿水于是过去了,那女孩见阿水过来买,竟然切了一小块给他,连钱也不要收。

    阿水将女孩的松糕递给木香,木香尝了下,这味道竟也不差,虽比不上她的,可是也大体沿袭了整体风味。

    “阿水哥,她一份松糕是三铜钱,有多少?”木香问。

    “比我们大了一倍。”阿水摇着头,用手比划着大小。

    木香一怔,“她这松糕也是用糯米制作,调料什么的也差不多,若是卖的这么便宜,怕是正好够个本,她如何有利润可赚?”

    正想着,却见那女孩又换了个木板,在木板上用红色染料醒目地写着:一份一铜板。

    天

    木香这时倒有些淡定不了了,这样便宜,份量又是她的一倍,那女孩不但没钱可赚,还会大大亏本。她竟然愿意做亏本买卖,原因只有一个,她想用价格策略将木香的松糕给打压下去

    木香大大叹惜着古代的法制不完备,若是放在现在,这样照搬着她的模式,还使用了她打造出来的“品牌效应”,可是犯法的,可是放在古代就没事了。

    “木香,你看,大伙都往她那边去了。”阿水顿足。

    这样便宜,而且味道也不差,大家都有着拾小便宜的心理,都纷纷在那女孩所制作的“盗版臭糕”面前排起了长队,形势丝毫不比木香最初时差。

    阿水可急死了,木香叹了口气,将松糕切成一份份,递给阿水:“阿水哥,既然大家不要,我们吃了吧,放着凉了可不好。”

    阿水宽慰道:“木香,我倒没什么,只是你不要不开心呀。这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收工。马上就开了,二郎就要回来了,我们也要为主人尽心尽力了。”

    木香点点头,“只是如果以这种方式结尾,我不甘心。”

    是呀,她当时多么辛苦,才将这个臭糕生意做起来的。可是就这样被人不费吹灰之力给抢了,叫她如何能甘心得了?

    “要不,我们去找周少郎,让少郎帮我们,叫她撤走。”阿水建议道。

    木香摇摇头,“这怎么行?人家也是小姑娘家,出来谋生也不容易,也是正正经经地做事。我们怎么能使用这种低劣的方法?何况,我不想见到那个恶少。”

    “那要不我们也将价格调低,冲垮她。”阿水说。

    木香沉吟道:“阿水哥,你看前面那女孩,凭她一个人的实力,能做出这样好吃的松糕么?”

    阿水不懂她的意思,说:“那女子看也是小户贫农出生,她将价格降得这样低,必然亏本不少,她如何愿意出那么多财力与我们对抗呢?”

    木香将嘴里的松糕吞下去,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润润双唇。平常生意忙的时候,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好了,一下子可以喝好多水,给肌肤补补水。

    她喝完水,清了清嗓子,说道:“阿水哥,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她背后必有高人撑腰。所以她才会以亏本的代价来与我们对抗,因为高人会将付出的财力给她。所以,纵使我们将价格调得再低,也比不上她背后的高人的。我们反而会将之前所赚的全问亏在此处。”

    阿水想不到小小年纪的木香,竟能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好像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孩,而是一个久经商场的老江湖一般。不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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