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我应该怎么做？
天气渐凉，唐贝虽然早在守夜的云嫂走时就醒了，可是因为怕冷，所以一直都赖着不舍得起床。 半梦半醒之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身后有推门而入的声音，唐贝不甘不愿地缩了缩肩膀翻身去看， 如常，梁希明每天都要到唐贝那边查房，这一天也不例外，早上八点才过，梁希明就带着护士来到唐贝的病房。 带着晨光和煦的笑容，梁希明走到唐贝眼前。 看见唐贝不像平时，一见到他就跟炸毛似的，梁希明好像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事，眼睛一亮，歪着嘴角，笑得十分开心，宠溺地问：“还没醒？” 唐贝整个人都包在被子里，只露出那双懵懵然的大眼睛，听见梁希明的问话，就只是嗯了一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梁希明好玩的看着她，唐贝不可能不知道他是在来查房的，就算不愿意起床，至少也会先配合他检查，现在这是怎么了？ 梁希明也不急，她不动，他就这么看着。 只是他不急，他身边的小护士却看不下去了。 越过梁希明向前，小护士气腾腾的拉扯着盖在唐贝身上的被子，嘴上不客气地说：“不知道医生要帮你检查吗？也不知道配合，还不赶紧起来！” “切。”狐假虎威！唐贝往被子里又钻了钻，不满的轻斥。 “噗嗤~”梁希明一听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护士看见唐贝的不配合，本来就恼了，这下听见梁希明的笑声，更是怒不可歇。 狠狠瞪了唐贝一眼，转头愤愤对梁希明道：“梁医生，你不检查吗？” “咳咳。”梁希明忍着笑意，点了点头。“你把东西放下吧，我自己来，其他病人那儿也都去过了，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小护士显然一刻都待不下去，梁希明话音刚落，她连招呼都不打，就收拾走了。 梁希明耸耸肩，也不介意。 唐贝更是不以为然。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捂着被子，又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没有急着把唐贝给拉起来检查，梁希明拉开了床头的椅子，坐了下来轻声问。 唐贝其实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刚才一睁眼看到梁希明，突然的就很烦躁。也弄不明白自己是起床气还是怎样，就很气很气。 现在只剩下她和梁希明两个人，唐贝就更肆无忌惮。完全就把梁希明当不存在，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梁希明拿不准唐贝这是什么意思。他最近好像没有得罪这女人啊？！ 难得梁希明脸上也显出了苦恼，唐贝看着看着，胸口就不那么闷了，心情也好像好了些。 察觉唐贝那张睡脸的变化，梁希明努了努嘴：“我现在。手下也被气跑了，这儿的查房任务又没法完成，难道是有人不舍得我走？” 貌似不经意地瞟了唐贝一眼，梁希明表情瞬息变得更加沮丧。 “鬼才舍不得你走！无聊！”唐贝不屑地白了梁希明一眼，随即转过身背对着他。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微不可闻。 “你很讨厌看见我？！” 梁希明说出口的虽然是问话，语气却是分外的肯定。 他自己都知道了，还问个屁啊，唐贝一动不动，懒得理他。 “唐贝，我也不喜欢你，当初帮你做手术，我恨不得你死！” 平淡的声音，道出尤其狠毒的话，让被窝里的唐贝，冷不丁的一颤。 没有等她说话，梁希明哼了一声，又开了口。 “你也不要怕，有他在，我不会让你死。” “他？”唐贝低喃。 “对，他，就是修齐。”梁希明扬起嘴角，随口就说。 背着梁希明，唐贝瞪圆了眼睛，他竟然说“修齐”，他怎么会…… 唐贝还没有惊讶完，梁希明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说：“那天晚上，你都听到了，对吧？” 浑身一震，唐贝连呼吸都放缓了下来。 强作镇定，唐贝假装平静地反问：“你说什么？” “你以为，我这个医生是混出来的吗？” “我怎么知道？”唐贝想都不想，就回了话，心里却已经明白，梁希明是在告诉她，她是不是可以听见他们的话，其实他心里清楚。 被窝里的双手紧握，这一刻，唐贝才感觉她自己是多么天真，作为资深的脑科医生，梁希明又怎么可能会忽略这一点，在一个昏睡的病人意识清醒的情况下，都可以辨识声音，更何况在他们谈话的后一刻，她就醒了过来。 他既然知道她可以听见他们的对话，为什么还会在她身边说话？ 难道，难道…… “是不是很奇怪，我明明知道你能听见，还在这里跟他说那些话？！” 悠悠的声音从唐贝的身后传来，答案昭然若揭。 原来，这一切都尽在他梁希明的掌握之中，这个人，他…… “他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修二，他叫修齐，是修二的弟弟，他们是一对双胞胎。我想，这个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吧？！” 梁希明的话，说得很慢。 唐贝按捺着蠢蠢欲动的焦躁，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动作虽然不明显，梁希明看见了，还很满意唐贝的坦白，呵呵笑了。 认识梁希明以来，几乎每一次看到梁希明，他脸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笑容，永远神采飞扬。可是，虽然唐贝并不熟悉他这个人，却很奇怪，她总是可以感觉到他的笑容单纯的就只是一个表情，根本不是真心的，更像是他的面具。 但是这一次，她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只不过是单单听着声音，却知道，他是真心的在笑。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有什么好开心的？ 唐贝一如既往的不喜欢他这个人，一个医生，明明应该是充满了正面的气息，为什么她就是只在他身上感受到阴暗呢？！ 梁希明并不介意唐贝有什么想法，也许是因为唐贝背对着他，所以才让他这样轻易的显露了自己的情绪。 也不过是短短数秒，他很快就敛了笑脸，托着下巴，在唐贝看不见的背后，静静的打量她。 “修二，死了。” 说话的同时，梁希明的眼睛没有离开过眼前的人，她的身体在他说了这句话的当时，便开始发抖。 梁希明不知道唐贝是在害怕，还是在哭，被子下面颤抖的身体，说明她不安定的情绪。 她应该有很多问题问他的才对，为什么不问呢？他以为在他说了这话后，她会扑过来抓着他死缠烂打的问，结果却没有。 这个女人，似乎一直都出乎他的意料。 在对修二未婚妻的态度上也是，居然那样冷静的对待，完全不像一个女人该有的反应。 他一直恨不得把她弄死，让她永远永远消失。可是，当看到她孱弱的身子，在他眼前发抖，却愣是不发出一丝声音。这种让他意外的情况，硬是令他说不出接下去想要说出来的那些针对她，恶毒的话语。 他竟然也会有心软的时候，梁希明自嘲的扯着嘴角，肯定是因为听多修齐那个混蛋说的混账话，该死！ 算了，那些话也不是非说不可，就当可怜她吧！ 想了想，梁希明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道：“是血癌，他们家，遗传病。” 轻言细语的声息，梁希明自己都没发觉，他为了不让唐贝有太多遐思的空余，把话说得简短易明。 这样的体贴，要是让修齐知道了，他也会跌破眼镜。 不过唐贝体会不到这份难得，眼泪在不知不觉间，潮湿了眼下的被单和枕套，惊吓的情绪在全身蔓延，发抖依然。 “修齐是大概在半年前被查出患病的，如果再不进行手术，他就只有等死。他自己都清楚，可是因为你……” “救他！” 梁希明的话还没说完，唐贝拽着被子，用力坐了起来，转过身就喊：“救他，不要让他死！” 眼前的人满脸是泪，乱糟糟的模样，糟糕得一塌糊涂。 梁希明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倔强了那么长时间，就算听到修二死了都不回头跟他说一句话，却因为听到修齐的病，这么急不可耐吗？ “他自己想死，我有什么办法？”冷冷的开口，他们那天晚上的对话，她都听见了，相信并不需要他解释太多。 “让他走，救他，求你！”唐贝埋下头，近乎哀求。 “求我也没用，能让他走的人只有你！”梁希明坦言，他如果可以把人撵走，他早就这么办的，现如今也不需要来找她。 唐贝揪着手里的被单，在梁希明想要起身离开时，她低低地说：“我应该怎么做？” 梁希明不确定地看着她，她说什么，她在征询他的意见？ “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抬头平视，涨红的眼睛写满了坚定，比刚才更加诚恳。 梁希明又笑了，真心实意的微笑着。 没有伪装，没有虚假，他用无声的笑容，表达着他的满意。 唐贝不懂他的意思，只是感觉他的心情很好，然后听见他问：“想不想听我讲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