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锅
母亲将我交给柳眉，便独自进了屋。我不忍离开，只是在屋外站着，我分明听见母亲的哭声隐隐传来。 我心如刀绞，来了这个时代快五年了，这是我头一次见着母亲哭。柳眉一直想拉我走，我却死死的扣住门梁不愿意离开，但是我也不愿意出声打扰母亲,只是站在屋外听着母亲的哭声渐有渐无。 在母亲的哭声没有了之后，我才携了柳眉离开，回到我自己的屋子。 我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摇晃着脚丫子，柳眉怕我着了凉，将室内的火炉子烧的极旺。 “柳眉，今日我跑了，母亲是不是急了？” 柳眉看了我一眼，转而将我的脚丫捂住，免得冻着。“何止是急了？小翁主，往后你可不能再乱跑了，您可是长公主的命根子，你若是没了。我看啊，长公主怕是疯掉都有可能。” 我紧了紧嘴，“今日，我不是自己跑掉的。” 我终于是开了口，我并不希望柳眉误解我。 “小翁主，柳眉知道，长公主也知道。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我们一样知道，你还小，在这个宫里，多的是似是而非的事情。”柳眉的眉宇间有些落寞，小小年纪已经变得深沉了。 我看着她，她继续说。“我都只是来照顾小翁主了，才觉得这宫里有些干净。不然，再是看多了那些龌蹉的事情，我怕是也难保不会变了心。”柳眉这话说的轻，像是在与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正想开口问点什么，外面却传来了扣门声。 柳眉将我的脚细细的穿上了靴子，转而去开门。 “怎么了？” “太后娘娘来了，请小翁主过去长公主处！”我听见了门外的宫人之话，连忙坐了起来。 柳眉转头看我，“莫急，穿件披风再出去。今儿您啊，还好是穿得厚，才没有发生什么事。你若是像隆虑公主那般，长公主还不得哭晕过去？” 柳眉大不了我多少，但是却事事想得比我周到。 系好披风，柳眉便牵着我往母亲的屋子走去。 “往日我与你说的话，可是真的了？” 外祖母的声音传来，带着心疼，却也带着气愤。 “母后，我娇儿何其无辜，背上那等顽劣之名？”母亲的声音颇为不平，还带着哭腔。我走到门口，却不想打扰她们的谈话。 “馆陶啊，你是在外面过惯了。这宫里啊，上位者的话，便是真理。下位的，哪里有无辜一词？”外祖母叹息着说。“这还是你的弟弟在位，他既说了可保阿娇安稳，那么以后必是无事的。” “母后，皇帝都没有问过这是何人所为，他何苦这般包庇？” 母亲的话有些激动，外祖母却一笑。 “馆陶，自古**能够兴风作浪的，除了高位者便是受宠之人。你又一向与人无仇，还是皇帝亲姐，这宫里与你有怨之人，你当皇帝当真是傻子，被你们蒙在鼓里的吗？”外祖母一语道破，我却被吓住，这宫里的女人当真是个个不简单。我还没有说是谁将我害的掉下了阁楼，他们却已经猜得个八九不离十了。 “母后，皇帝当真要包庇？” “不是包庇，他也是个人啊，也有想要护着的人。所以馆陶，听母亲一句劝，阿娇只有站在了最高的位置，才能不被欺负，不被陷害，不被冤枉。”外祖母的话，句句都在诱导母亲。 我再也忍不住，直接进了屋子，“外祖母万福，母亲万福。” “阿娇，过来！” “诺！” 外祖母向我招手，我也乖顺的走过去。 外祖母向柳眉使了个眼色，转眼柳眉便将左右都屏退，自行出去，关了门。 外祖母将我抱在腿上，“阿娇，将你今日所经历的都将给外祖母听听。” 我看了看母亲，母亲点了点头。我这才将今日遭遇之事，纷纷说了出来。 母亲听完便气愤不已，“栗姬，实在是欺人太盛！那刘荣小小年纪便如此心性，当真是可恶！” 外祖母并不说话，她只是皱着眉。她也许是还不能接受，直接将我带入关门鬼的人竟然会是她的长孙吧？ 隆虑公主的事情到底是我背了黑锅，众人皆说是我贪玩，爬到了王夫人的漪兰殿，将在面前玩耍的隆虑公主砸断了腿。 转瞬，我便在宫人中出了名。 母亲对于栗姬添了一分不满，却也不敢随意表露出来。如今她有皇帝舅舅护着，谁又能把她如何呢？ 宫里的日子过得极慢，我因着心中对隆虑的愧疚，有事无事便会往漪兰殿跑。偶尔竟会撞见了皇后派过来的两个宫人，欺负到了王夫人的头上去。 王夫人往往也是个温顺的性子，两个宫人在那里坐着聊天，她却在洒扫院子。 王夫人的院子如今不是那个角落的冷院，漪兰殿是个大院子，倒也不能像以往那般自己做些吃食。大部分都是靠着御膳房提供的，但是竟也会被那两个宫人先分了吃了。送到王夫人的手上的时候，往往只剩下了残羹剩菜。 我一般不愿去出头，但是那一日，隆虑的腿化脓，肿胀的厉害。我问了王夫人，王夫人才说她早上便唤了宫人去唤太医，直到如今都快午时了也不见回来。 我实在气不过，他们欺负王夫人就算了，但这隆虑确实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她，我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呢！如今看她伤口成了这样，竟然还不敢给我放肆！ 我提了裙角便往皇后那里跑去！ “皇后舅母万福金安！” 我虽然急，但事情却不见得会忘了礼数。 “阿娇翁主？怎么今日想着来本宫这里了？” 皇后舅母模样清淡，笑容也不甚让人喜欢。 “皇后舅母容禀，阿娇有事相求。” “说吧，若是本宫能做之事，决计应了阿娇翁主。” 皇后对我不怎么上心，到底也只是当我是个孩子。 “皇后舅母，母亲一直说您温和恭良，做事有井有条，有理有据，且最是治理**平稳和谐之态。”我顿了顿，看见她的脸色露出浅浅笑意。 “但是皇后舅母可知，在这宫中竟然有人不服从您的管束，一下乱上，目无主子。” 我表现出极为气愤的模样，那皇后却皱了眉。 “哦，还有这等事？” “皇后舅母当是知晓，阿娇前段时日贪玩，砸了隆虑公主之事？” 许是我这事实在是传的不堪，我看见皇后的眼里对我竟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是有的！” “皇后舅母明察，那实在是阿娇无心之举。事发之后，阿娇每日必去看隆虑公主，以表愧疚之心。” “嗯，阿娇，这你做的倒是极好。” “皇后舅母也赞成阿娇此举。？” “那是自然，这才是我皇家亲戚应有的感恩之心。” “皇后舅母大爱，也正是因此，阿娇才发现，在漪兰殿的那两个宫人，非但好吃懒做，骑主头上。这些都算是小事了，今日阿娇竟发现隆虑公主伤口溃脓，王夫人派出去两个宫人去请太医，竟到此时还未回去漪兰殿。皇后舅母，还请为阿娇做主啊！” 我说完便跪在地上！ 皇后眉头皱起，如此看到倒是更加不甚可堪入目。 “阿娇在这里，一求皇后舅母救救阿娇的救命恩人，二求皇后舅母惩治那以下犯上的恶奴。还望皇后舅母，恩准！” 我磕了头，这头，我是为隆虑磕的，她救我一命，我为她磕头求人。 皇后连忙将我拉起来，“阿娇翁主还请莫急，皇后舅母这便派人去请太医前往漪兰殿。至于那两个奴才，本宫也会换了人重新送到漪兰殿。” “多谢皇后舅母！” “阿娇翁主客气了，你母亲是皇姐，说到底也是本宫的jiejie。对于你的要求，本宫定是不会过多为难的。” 皇后带笑说着这话，我也忽然觉得这皇后虽然长得并不如何，但是其实还是颇会为人的。 等我回到漪兰殿的时候，果真已经有了太医在那诊治，隆虑的伤口也已经重新包扎了。稍后便有了两个新的人端了饭菜进来，那模样恭顺有礼，倒是不如之前那两个那般。 我到颇为满意，正好这个时候王夫人也带了几个孩子出来吃饭。已经快满一岁的刘彘，已经能由他母亲牵着慢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