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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回 千里澄江似练,一笑倾城(七)

    “啪”地一声,一记沉闷的耳光煽在秦广陵冷艳的左脸上。

    秦广陵冷笑,不服地反瞪看她的父亲,道:“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容我提醒你,你已经不要我这个女儿,你已经把我赶出秦家堡了!”

    秦东莱黑着脸,恼她不懂,怒道:“你到底要做错多少事才会清醒?!”

    “我怎么不清楚,不清醒的人是你!因为那个女人,你完全丢弃身为秦家堡堡主的霸气与雄心!让秦家堡沦为别人嘴里的笑话,我现在做的,是身为秦家人应该做的事!”

    秦广陵理直气壮地吼道,丝毫不认为拿着顾家琪交给秦东莱的商业计划书去打击顾家产业有什么错。没错,秦广陵在保险这新生行业上所采用的一系列精彩举措,都来自顾的想法。

    话说前次秦广陵煽动程夫人卞氏毒杀秦顾的孽子小旷,事后被父亲秦东莱剥夺主持秦家堡产业发展的权利,并被勒令留守京城卞府相父教子不得擅离。

    秦广陵当时被逼离开乐安,回秦家堡收拾东西的时候,免不得去母亲秦夫人及秦老夫人那儿告父亲一状,话里话外都说是顾家琪在挑唆。秦老夫人没有否决儿子的决定,秦夫人基本不管事,忧心女儿零用钱不够,帮衬跟老夫人要了点。

    秦老夫人支钱的时候,秦二叔说,怎么说也是东莱的嫡长女,多少要给点的。他的意思是给秦广陵几间铺子,秦老夫人说这样做是不给儿子脸面,秦二叔就吐露,那就给不赚钱的场子,真到了没钱的时候,把铺子顶出去也能当钱。

    秦二叔说的那不赚钱铺面就是保险当,这是先头顾家琪要生孩子、养孩子时托秦办的事,秦东莱办是办了,但也没多花心思,没钱赚,秦家内部人就有意见,以为秦东莱是拿秦家钱在养顾家琪。

    “老嫂子,不是咱舍不得这几间铺面。”秦二叔话里有话,“问题是那位世子爷,是个眼里揉不得沙的主。那孩子一亮相就已经搞出这许多事,那海世子就差砍了东爷;这铺面的事现在还能压着,等哪天被人捅出去,那可有得瞧了,那位世子爷保准兴兵平了咱西岭。”

    “这话说得对头,嫂子,还是跟那姑娘撇清关系,咱秦家现如今可不比当年呐。”

    秦家老人们一人一句劝,秦老夫人也磕噌顾家琪和秦东莱那档丑事,因此,也就作主把那几间不起眼的保险当许给嫡孙女补点家当。

    相比秦家堡的全部家业,秦广陵只拿到这么点小小的补偿,当然是不满意的。不过,秦东莱放话在先,她也不敢闹,拿了地契房契就走的,打算着父亲气消了再说。

    秦广陵走的时候,去二叔公那里道谢,要不是他说话,她还拿不到铺子了。

    秦二叔就说这本就该是她的,那什么七夫人、十夫人生的都是庶房,根本没权继承秦家的。

    秦广陵哼一声,说他们算什么,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秦二叔就说,那还嘟个嘴做什么,回头他们几个长辈帮她跟东爷说几句好话,又能住回堡里,不用留在京里受气。

    秦广陵气愤道,只怕等她回来,家里都易主了。当下,就把秦东莱有心让八叔公、秦丹那一系掌权的意思说破。

    秦二叔皱眉道这就难办了,东爷主意下定,一般人都劝不动。

    秦广陵也知道如此,心里更不安定,脸色更难看。秦二叔说那看来要青青自己多多筹谋了。秦广陵越听越委屈,说她要是有办法哪里还会来找祖母,可惜奶奶也不向着她。

    秦二叔道看来只能他帮她了,怎么说都是自家孙侄女,不帮她还帮谁。

    秦广陵说怕父亲知道要怪二叔公,但已经心动了。

    秦二叔说了几句他可不怕,就示意秦广陵把新拿到的铺子保险当生意做起来。他听东爷说过,这生意利润很大,现在世道这么乱,只要敢做,不怕没钱赚。

    秦广陵说她听都没听过,怎么做这生意。

    秦二叔道具体的他也讲不清楚,不过,柳一指那儿应该有具体的策划书,让她去拿来学学;并鼓励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她肯下定决心,没有办不成的事。

    秦广陵不甘心就这样被打发回京,听从二叔公的劝,去柳一指那里拿跟保险业有关的资料。

    柳一指说没有东爷的吩咐,谁也不能看。

    秦广陵搬出祖母,秦老夫人一听嫡孙女说保险这新行当能救回秦家,当即就命令柳一指拿出来大家一起看。

    这下好了,大家看完,不仅惊心于写计划书的人的雄心与霸气,又折服与计划书中所描绘的建立全商业保险帝国的锦绣前景。如果秦家采纳这个意见,别说程戴孙这样的跳梁小丑不用放在眼底,秦氏全族权势都能更上一层楼。

    秦广陵立即请命她来负责这事,秦老夫人拿着计划书,问柳一指,这么好的计划,怎么不推行。

    柳一指有话不好直说,让老夫人看策划人一拦。

    秦老夫人一看名字:秦飞卿,顿时,不语。

    秦广陵知家人心病,怕秦飞卿提这计划是要向秦家报复,这计划里面一定暗藏了什么他们现在没有看出来的陷阱,但她却认为,秦飞卿再怎么厉害,都是一个人。如果他们用这计划重振了秦家,还怕秦飞卿做什么。

    她向秦二叔暗使眼色,让二叔公帮忙说话。

    秦二叔把计划书放到一旁,问柳一指,东爷怎么看这份东西。柳一指说,东爷刚拿到的时候夜夜翻,后来就锁在书柜里,没再提起。

    “依你看,东爷是想做多些,还是怕多些?”秦二叔又问道。

    柳一指想想,决定说出大实话,好让秦广陵打消念头,他道:“东爷曾有言,计划虽妙,只怕旧事重演。”

    秦二叔闻言,喜乐道:“也就是说,这计划是切实可行的。”

    他向秦老夫人进言道:“老嫂子,既然这计划没问题,就让青青去闯闯,咱们这些老骨头给她把舵,这样,就不怕那小子在这里面玩花招了。”

    秦家众老人甚以为好,秦老夫人也自忖了不起赔点钱,还怕顾家琪能把整个秦家堡怎么样。

    于是乎,有了秦家老一派的支持,秦广陵迅速果决地参与到京中海陵王李太后相谋夺宫事件中。在海陵王父子忽略掉李香衣这个女人的时候,秦广陵帮他们把李家女人送入京中,不管京中何人称帝,这时候,南边各州镇海陵王府都已向北移。

    秦家就创造出了最佳的做保险理赔生意时机,趁着宫变,秦广陵就在南边大肆开拓自己的商业版图,直到她建起不可能被摧毁的大事业,她开始向顾家琪宣战。

    顾家琪没有自己迎战,而是推出程家这张牌。

    程大胜从儿子那里得知海郦的海船要支持海上贸易,并由程家负责保险理赔,真是欢欣鼓舞也不足以形容他的狂喜心情。程大胜把自己布置在南海的耳目,即盛州杨家,交给程昭,让他放心大胆地去和海商大老板们谈保险生意,只要告诉他们,皇帝的海军舰队支持他们买卖蕃货,他们一定会直接签约。

    “那秦家?”程昭也不怕人知道自己就是在唆使父亲去跟秦家对碰。程昭是个老实的好小伙,但再怎么老实的人给欺负得狠了也是要反口的,何况秦广陵打击的还是他心里碰不得的人。

    程大胜大笑拍胸脯:“儿子,你放心,爹早想跟秦家的东爷过两招。”

    有这话,程昭放心地到南海边发展海商保险业。程大胜跟秦家开斗,抢地盘,争保险单。

    顾家琪用程家,这步棋,没有超出秦家的意料之外。

    秦家也正要向世人展现一下新实力,让类似程家一类的暴发户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世家底蕴。秦家也砸银子、砸人脉、走关系积极发展新保险用户。

    但是,关中地区订单的争夺战没有秦家想象中的轻松。

    程大胜打着的是皇家为后盾的旗帜,只要是个正宗的魏人,都知道做生意得罪谁都行万万不能得罪官府。很多时候,不需要程大胜亲自上门跑生意打客户,大小商人主动上门送保单。

    秦家继续用低费率高额赔偿吸引人,正当商人们看程大胜和个小辈秦广陵抢吃保险业这块蛋糕抢得不亦乐乎之际,宫中传讯:百官拟立秦家小姐宝月为后,一石激起千层浪。

    秦宝月何许人,即是秦东莱的小妾十夫人程蕾的大女儿。

    也就是说现在程秦两家利益是一致的,程家还要多谢秦家,这么抬举程蕾。

    实话却是顾家琪用程家打秦家,秦家就反策程家,让程大胜放弃顾家琪这个盟友,投奔向秦家,当然地,地位还是和从前一样,秦家的小跟班。

    程大胜得到自己的外孙女被列为皇后侯选人,果然犹豫,是跟秦家合作,还是继续斗下去。

    一晚之后,程大胜做出决定,转卖原有的保险单。

    秦广陵狂笑,没了皇后位置,看顾家琪还怎么跟她斗!

    经此一役,顾家失去魏国境内所有保单,秦氏一家独大,没人敢争锋。

    也因此,有了秦东莱掌掴女儿的事。

    “是,这是她的心血她的计划,你不忍心贪墨,我帮您下定决心,她要怪也只会怪我,您担心什么!”秦广陵忍不住讥讽道。

    秦东莱微闭了下眼,问道:“海图是不是你拿走的?”

    秦广陵神色微变,还是很肯定地点头,确实是她利用进出秦东莱书房的机会,找出正确进入夜叉岛的办法,并向顾念慈的敌人告密、泄露夜叉岛的海域位置、甚至流出皇庄秘卫所探明的夜叉岛防备图。

    她只可惜那些人没来不及把顾念慈杀死。

    “你、”秦东莱深深地失望,已问不出她当时这么做的动机原因,“青青,你有什么理由这么恨她,现在是秦家对不起她,你要爹说几次才明白?!”

    “你心疼?哈,她真是好本事,一辈子生不出儿子都能让您把罪过怪到你女儿我头上!”

    看着女儿眼底寒人的仇恨之光,秦东莱对这个女儿已然无话可说,摆摆手,让她离开。

    “为什么,爹,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怎么就做什么都不顺你的心,她做什么你都说她命苦,可怜,跟景帝对着干是不得已,让我不要为难她。可是,你有没有看到她怎么刻薄我!?”

    秦东莱失神地看着女儿,秦广陵伤心地泪流满面,又气又骂历数顾家琪对她的伤害,让她的婚姻名存实亡,让她的事业一落千丈,更让她失去父亲的关爱,尤为可恨的是就在她将死的时候,顾家琪竟然假扮她的心上人秦飞卿看她笑话拿她的心事作乐。

    这样一个可卑可鄙的无耻女人,她秦广陵代表全天下被她的伪善欺骗的人消灭她,何错之有?

    秦东莱欲解释,终究还是没有说破,他再度摆摆手,让女儿走,走得远远地,他保不住她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