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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回 窗前谁种芭蕉树 欠的必还(三)

    话说这宫里要办三公主的婚事,御用司采买赶制婚礼用品。御用司大太监汪大德,四位掌权宦官之一,是前虞贵妃跟前的红人,现在跟着宁贵妃。

    这位汪公公当仁不让地包办了公主婚事,但是,三公主点明一应物事都要用千金一楼的。这预算是绝对要让整个户部集体跳脚对御用司吼说不成的,更让汪公公不爽的是公主指定了商家,不就断送他捞钱的机会了么。

    汪公公有法子对付户部那帮子大臣,这时候,也要委屈地说没法子,让静妃去头疼。

    静妃心疼自己女儿,前回嫁得稀里糊涂的,听着人说彭驸马对公主千依百顺体贴入微,连孩子都生了,勉强也认可了。谁知那驸马是个命薄福浅的,回京途中遭了马贼一命呜呼,还连累女儿守寡。

    这回说什么也要给女儿挣这个脸面,静妃就到皇帝那儿去说,要他压着户部拨出银子来。魏景帝早知道三公主的打算,看着那天文数字,国库哪里挤得出。

    静妃就闹,哦,你建个昭阳殿都有钱,嫁女儿没钱,这说得过去么,那个女人连个屁都没放过。

    三公主也不愁皇帝不妥协,她更干脆,拿着一条三尺白绫,到皇帝太后前说,反正彭驸马已经去了,她也不想活,干脆别嫁,死了一了百了,她在地府绝不会找人说,她堂堂一个魏国公主是因为父皇说没钱置办嫁妆寻死妥活的。

    李太后安抚着三孙女,让她别哭,这事儿皇祖母给她做主。

    太后要皇帝一定要弄出银子来,断不能委屈了天家的公主。看看那个郦山公主,小姑娘从头到脚都是千金一楼的奢侈品堆砌出来的,难道这正宗的皇帝家女儿还比不得一个姓顾的外人。

    又挤兑皇帝,也是做爹的人,要连女儿的嫁妆都备不齐,不只天下人一生一世笑话,就是未来驸马爷家里也是有话要说的。

    历来女子嫁人,嫁妆少了在夫家都站不住脚要两边儿受气,别说没有嫁妆了。

    魏景帝被这些话给弄得面子上有点抹不开,想说哪里是不给置办嫁妆,不过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说白了不就表示他做皇帝的真没钱,比不上顾照光会为女儿考虑。魏景帝前半辈子受顾照光的气,后半辈子难道还要看他女儿脸色过日子不成?这一受刺激,他脱口而出谁说不给办的,就照仨儿的意思办。

    三公主立即破涕大笑,叫着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把皇帝想反口的那句话给掐灭了。

    静妃也无限娇媚地唤了声臣妾谢皇上恩典,李太后赞许道,这还有点成样子。魏景帝看着这仨个在他前半辈子生命里占据重要地位的女人,得到她们的感恩,似乎比兵部报奏打胜仗还受用。

    当是夜,魏景帝宿在静妃那儿,回味了一番久违的。

    隔天,他就把户部的官员叫来,一定要给三公主办最盛大豪华的婚礼,庆典用物一律从千金一楼宝库里选取。

    新任户部尚书裴尚俊给皇帝算账,打从皇帝登基起,国库就不丰盈。这些年南北两边打仗,早把国库掏空,前回从秦家小狐狸那儿借来三千万,也已经用得不少丁点,今年一季度的税收得应付各种开销,就算不用,全给三公主办婚事也不够。

    皇帝大骂户部官员,他话都已经放出去,要他这九五之尊成言而无信之人么。

    这时户部侍郎卞留安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只怕陛下不愿。

    魏景帝问他什么办法,卞留安道东宫太子为皇帝看着乐安钱庄,这本是户部预谋收回四海统一皇家钱庄股权的第一步,但因为秦璧此人把账面做得干干净净,找不到那些走私盐茶铁买卖军火钱冲入钱庄的证据,那就不能拿下秦家堡。

    因此,乐安钱庄到了皇帝手里,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卞留安的意思,既然乐安钱庄不能够被用来算计秦家堡,那就把它还给秦家堡,用它抵押些银子,填充国库。

    魏景帝当然不会把到嘴的rou骨头吐出来,卞留安这么一说,他倒有想法,要户部到东宫太子那里拿钱,从乐安钱庄的庞大库存里划银子。

    从尚书裴尚俊到底下员外郎都反对这个办法,自从见识过那位横空出世的秦家狐狸的理财手段后,他们就对乐安钱庄的事抱有深深的惧心,认为那就是个随时等着吃人的野兽。

    户部官员认为,还是把乐安钱庄抵押给秦家堡,这样更保险。

    皇帝没说出口的是,他还不是第一次调用乐安钱庄的钱了。整个大魏都是他的,他要用点那些商户的钱还怎么地,不能用啊。

    魏景帝反问户部的臣工,那他们还有别的办法解决三公主要高昂嫁妆的问题吗?

    户部官员面面相觑,无奈同意魏景帝这种饮鸩止渴的办法。

    大魏金銮殿的君臣还在为动用乐安钱庄的存款,提心吊胆,犹豫不决;孰不知,底下的蛀虫早就开始侵吞那块大rou饼了,连国库的银子他们都能吞,又怎么可能放过那么大个银库,早把它啃得千疮百孔,就等啥时候披露真相。这是后话。

    眼前继续说这三公主的婚事定了个有史来的最高嫁妆价,千金一楼即刻成为京中贵女最热切向望的地方。有郦山公主那个小美人天天在大街上显摆秀她的范儿,大家伙儿早就心动,现在连公主嫁物都从那里出,还等什么,一窝蜂地全冲去高级定制。

    茶馆酒楼的看客们发现顾小美人又换了家高端铺子购物,理由是她不爱和人挤。

    瞧这话说得多有世家贵女的气派,其他世家女听了不是味儿,敢情就你有钱,臭神气什么。要比就比品味格调。京里富贵人多,这些人爱摆派头比阔比档次什么都比,就是见不得自己输人家一口气。

    一时间,京中硝烟弥漫,一场围绕着富贵女之间的奢侈品消费大战打响了。

    这天,顾家琪包了京里的大戏院看新戏,三月挑了两份水果拼盘,在小姐耳边嘀咕:这京城物价也太高了,在南边二两银都能买一箩筐草莓。

    顾家琪笑,物价有皇帝头疼,她们看戏就好了。

    三月想想也是,这样那个皇帝就没办法来害小姐了。想到此,她左右探头看看,和小姐咬耳朵:昭阳殿那个坏贵妃病了。宫里太医宫外大夫一拨一拨地往那里看诊呢。

    “哦?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几天,哇,那病发得可厉害了。”三月小声道,虽然知道不敬贵人要被打被罚,但是,人人都说小姐是给宁贵妃害了,她巴不得那个贵妃倒大霉。

    顾家琪心情舒展,她这人虽然运气不好,但总算照计划办成一事。

    “什么病?”

    “心病,”三月嘀咕,一定是亏心事做多了,被怨鬼缠身,“听说,陛下要出皇榜,请有名的道士进宫除鬼呢。”

    过了数天,池越溪病情无法再掩瞒下去,昭阳殿里恶臭弥漫,每天都有宫女宦官闻之熏倒。

    李太后介入过问,太医令回报:宁贵妃身上长了人脸疮面,也叫鬼面疮,一般是去过坟地沾了瘴气死气的盗墓者才会长的。

    身在皇宫的宁贵妃会长这玩意,实在奇怪,却又说不出病源,太医没办法依症下药。

    另有太医推测,这恶疮是身体里发出来的。

    宁贵妃腹中积有毒瘤,是恶臭之源,但贵妃却坚持说那是龙胎,死活不让人动。这拖下去,只怕会要了宁贵妃的命。

    皇帝也由着宁贵妃,还骂他们是庸医不会治病。

    “还有,就是。”太医令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口。

    李太后要他有话只管说。

    太医令道,那恶疮怕是会传染,他们在皇帝龙体上已看到阴气环绕的黑影,但宁贵妃抱着皇帝不放,陛下也不避讳,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李太后发怒要皇帝隔离宁贵妃,不要拿龙体开玩笑;魏景帝叫人传道士进宫。

    道士、和尚、解毒圣手都招进宫里,一致摇头,没办法。

    宁贵妃身上的疮面越长越大,眼眉都长得清清楚楚的,人都说,那鬼脸长全了,人就完喽。

    这天早上,负责给宁贵妃挤脓换药的宫女,看清了那图面。

    那鬼面疮的脸长得、长得像是已故宣同总督顾照光。

    咣当,全宫震惊。

    顾照光是屈死的,现在天下人都知道,那顾总督的怨气干嘛要缠着宁贵妃不放啊?

    俩个完全不搭界嘛。

    人们很好奇,但昭阳殿非一般人能进出。

    接着,皇帝身上也出现了明显的异常,一点点的小疮面冒出来,臭气驱之不散。

    太医们个个向太后磕头求饶,此非人力所能为,请得道高僧、三清天师来除鬼镇魂吧。

    得道高僧说,冤有头,债有主,前种此因,得此后报,一报还一报。

    三清天师拿着桃木剑烧符,烧了三天,道:陛下身上鬼面疮是边国将士的怨气所致,只要罪魁伏罪,再请顾总督的魂魄出来安抚将士怨魂,陛下必能大安。

    李太后马上问罪魁在何处,天师指向宁贵妃,李太后身边的嬷嬷得令,抹掉宁贵妃脸上妆容,一张众人熟悉略显老态的美人脸露出来。

    “池越溪!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李太后忙叫得道高僧收鬼。

    太后是信佛的,差点以为是池越溪的鬼魂霸占了宁晓雪的身体,在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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