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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月黑风高杀人夜 jian情丛生上

    话说大魏,先帝大行,举国缟素,北夷兴兵南犯,宣同总兵顾照光率兵抵御。

    这顾照光就是顾家琪的新父,他在前头打战,忽得亲兵传报:夫人难产,孩子三天不落地,母子性命危在旦夕。顾照光虽知这时弃军不顾触犯大罪,但他爱妻甚深,托人顶替,由小路赶回总督府。

    浣溪楼里,血气盈屋,人人忧心忡忡,只听稳婆一声大叫:“出来了,夫人,再用力!”

    小儿静静地落地,匆匆清洗后,稳婆将孩子放到总督夫人床前,得了一袋子赏银,从后门悄悄走。正好撞上赶回的顾照光,夜黑,稳婆不识面,只答:“母女平安。”

    顾照光心喜冲入浣溪楼,却感楼内全无动静,只有小儿弱不可闻的啼叫声。

    “小姐,还有气。”说话的这人,声音颤抖,似是惊惧莫名。

    “再淹!”

    顾照光一听,踹开楼门,惊得屋内人慌了神,小儿在血水拼命地扑腾。顾照光捞起女儿,运气抵在孩子背后逼出幼儿口鼻中血水,听得小儿啼哭如常,方用披风裹住,托在怀里。床上女子有若癫狂,捶打床架叫他把那孽种留下!

    屋内仆妇忙劝总督,难产三日,夫人已耗尽心血,万不可再让她动怒伤身。

    “你也狠得下心!”

    “我有什么狠不得,你这个畜生,禽兽,你害我如此,我若有气力,早亲手掐死这孽种。。。”

    顾照光转身欲走,他夫人在血榻上改了语气,平静地说道:“你若带走那孽种,我必自裁于此。”她手持金钗抵喉,顾照光不语,总督夫人语气再柔和两分,“只要你杀了这孩儿,前事便如尘,你我忘却后亦可重来。”

    “溪儿,你这话里但凡有一分真意,我便遂你愿。”

    “远山哥,”总督夫人这一声,不可谓不情深,令人如饮琼浆,荡气回肠,“你可知溪儿眼里揉不得沙,我一见她就难受,你不也如此?昔时你我多少情分,毁于一旦,为何还要留着它徒增痛苦?远山哥,你便依溪儿这一回。”

    “大人!”有人推开门,风雪倒灌,吹淡一屋腥暖,“我愿代乳小姐,让夫人一生一世都不见她。”

    “雪娥,你怎地、来了?”顾照光惊异地问道,“你、你的孩子呢?”

    这叫雪娥的女子惨笑一声:“如您所见,大人,雪娥没了孩子。”她低啜连连,好不叫人怜惜,“大人,夫人不要这孩儿,雪娥想、”遂泣不成声。

    顾照光叹息数声,扶起雪娥,把幼儿放到她手里,低语道:“苦了你,雪娥,这孩儿你便带走吧。”

    “谢大人,谢夫人,”雪娥又喜又泣,抱着幼儿重重地磕头。

    顾照光让开一旁,让雪娥跪谢孩子的亲母,总督夫人的打算叫人横生一竿子给打没了,气恨不能杀了这对狗男女:“顾远山,你不得好死,你这畜生,怎地还不下十八层地狱。。。”

    “小姐,小姐,你顾着点儿自己的身子。”

    “越溪,产后要好生休息,若伤着自己,损你花容月貌,只怕走不离这苦寒地。”

    顾照光冷冷淡淡地提点,他夫人果然不闹,片刻前的深情厚爱似被那寒冽的风雪给吹散了去。雪娥也不言语,跟在顾照光后,安静地离开浣溪楼。

    冷风一吹,怀中孩儿不适地动了动。

    雪娥解下披风,小心地再裹数重,道:“这孩儿真乖。”走在前头的顾照光慢下步子,回身与雪娥一同逗弄那闭眼小儿,雪娥又说,“瞧这眼眉,有三分像夫人,长大后定是个美人胚。”

    “我瞧瞧。”顾照光又把孩子抱回去,犹带杀人血的手指粗抚过小儿纤细的眉宇,笑道,“还真像溪儿,尤其是这嘴,不知笑起来可会有酒窝?”

    雪娥答自然会有,还说长大后会和夫人一样知书达礼。两人一言一语地,好似新生儿的父母一般亲昵。又一阵雪风啸转,雪娥轻咳数声,对上顾照光担忧的眼,道:“不碍事的。”

    “你也要顾着身子。”顾照光把孩子放回她怀里,“我这就去叫回天放,来看你。”

    “大人,”雪娥先高昂地叫了声,待人转头,声音又转低,“大人,给这孩儿取个名吧,夫人不喜见我,我这就回庄子了。”

    顾照光低吟后,为女取名念慈。

    雪娥再拜谢,轻咳声不停,身子在雪风里不停地打颤,起身时竟一歪倒下。顾照光觉有异,搭脉一探,再看女子裙襦下有血迹渗出,知其小产不久却受风寒,顾不得其他,将人抱起送入厢房,遣人叫大夫为她做产后调养。

    不多时,雪娥幽幽醒转,顾照光道:“雪娥,你先在这儿养好身子。”

    “不,不行的,夫人。。。”

    “我自有安排,再说,她现在也顾不上你们。”

    顾照光嘱咐丫环好生照料,离去,回前头战线。

    府中丫环送上热药,王雪娥屏退左右,起身把药汁倒出后窗,动作利索,半分也瞧不出小产后的虚弱模样。她又解褪小儿身上披风,摸骨,越摸越用力,似在生气,忽而笑喜:“这般好,这般正正好。”

    她把小孩放在心口处,脸贴脸地爱怜,亲吻,叫的却是顾照光的字,学他夫人那般叫法:远山哥。

    这行径直把顾家琪给吓出一身冷汗,随即淡然,徐徐而眠。

    连番遭难,也不由得她不睡。顾家琪前世潜水,中途四肢抽筋,旁人来不及救,生生给淹死;黑暗流转,她意识未断,正自责不该与那潜水教练玩通宵导致这样后果,却忽然感到阵阵挤压痛楚,还听到有个疯女叫仆妇继续用力,定要勒死腹中孽胎。

    疯女几番晕厥几番坚持,两人确信这胎儿必死无疑。仆妇端来一碗药,让她的小姐把死胎催出体外。这药水下肚,小儿未出,却把疯女整得下体血崩,疯女高声叫着她不要死,连叫连捶打肚胎。仆妇惊惧过度,直到疯女晕死才想起请大夫稳婆。

    苦熬三日,稳婆把小儿拉出母体,疯女的命保住了。她看见大夫去除小孩口鼻间的秽物,又用金针救治,知幼儿未死,打发外人,即命仆妇弄死这孽种。仆妇还没有狠毒到敢用手掐死婴儿,遂把小儿扔入清洗盆按压数回。

    顾家琪奄奄一息之际,顾照光一脚踢门闯入,将她救出。高大朦胧的身影,粗糙厚实的手掌、冰寒铁血的锈味,无不叫人安心。

    未料,听罢这怪异夫妻的对话,顾家琪才知道新生幼儿会遭此厄难,是顾照光造孽在前,顾夫人怨憎在后,还要扯上个颇有心计的王雪娥。顾照光与王雪娥两人雪中言语,话中有情又有意,句句都不能省心,直到此刻,辩明活命靠山,顾家琪才真正定魂,安然入睡。

    顾家琪饿醒后,本能要吃食。

    王雪娥飞到浣溪楼,解总督夫人裹带,让小儿趴在那处吮吸管够饱,再原样绑回。

    如此十数日,也无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