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螳螂捕蝉

    傍晚，斜阳似血，霞光满天。在鹅黄与橙黄色晚霞的迤逦交错下，一座座黑色楼宇显得更加的苍劲，挺拔。

    端王府揽月斋。

    大夫人钟吕氏闲闲地靠着缎花掐丝引枕歪在红漆鎏金人物对联屏榻上，右手边小几上放着一盏矾红描金云纹杯，里面澄黄色的汤水泛着丝丝甜香。

    常mama早就叫退了一众伺候的小丫鬟，躬身附耳到钟吕氏身边，轻声说道：“皓天阁那边今个晌午起了动静，祸首是外宅这次新买进来的小丫鬟之一，咱们的人来回说肖管家已审出是四房派来的人无疑，身上有猛虎营的信物还有暗记……”

    大夫人闭目养神，并不接茬，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两个月前，夏露那几个小丫鬟误传谣言导致三少爷钟久礼纵马退婚传的整个渠城沸沸扬扬，丢尽了她钟吕氏和端王府的脸面，她虽深知是四、五两房人出的手，却死无对证，常mama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夏露便死在了柴房里，成了个谜团。

    事后，大夫人几次苦思冥想分析下来，断定逼死夏露等人之人必定还呆在王府之中，能在那么短时间里收到消息进出王府是绝无可能之事，那剩下的便只有那两房钉在王府里的探子。

    那个盘金彩绣香囊常mama一早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交给大夫人嫁妆铺子里的陆掌柜暗中查了一个多月才查出是出自翠柳巷的锦香堂，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管此事究竟是不是四房所为，亦或是有心人欲嫁祸给四房，夏露的死都与四房绝脱不了干系！

    大夫人得知后吩咐常mama万勿声张，即使拿着香囊去老太爷那里，也说不清道不明，不如直接将此物转手，四房也好，有心人也罢，送这物件进府都是为了搅浑王府里的水，好叫王府里的人无暇分顾，那她就顺水推舟，送他们个“人情”，既达成了他们的心愿，叫他们自以为得了逞好放松警惕，又抹黑了庶子的名声，降低了在老太爷心目中的分量，顺便，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要借老太爷之手拔出府里的那个钉子！也好以此逼老太爷出手，摆明嫡庶立场！

    大夫人右手三指轻捏云纹杯，左手食指中指托着茶底，微睁开眼瞧着茶汤清澈盈亮，闭目轻轻啜了一口，满口生香，余韵悠长，眼角不禁飞上了一股满意的神色。

    “……秦掌柜已出发去了敦州，此时应该到淦城附近了，再过半月应该就会有消息送回来……”

    大夫人轻“嗯”了一声，语气轻缓道：“等消息送回来后，便去叫陆掌柜来商议，今年的茶引依着老太爷的意思依旧是不许拿大头，可我父亲那个糊涂的竟然背着我私下购进了许多，他以为做的隐秘我便看不出来，外人还不是看在我这个端王府当家夫人的面子上才对他多有礼让……我怕是有人在里边给他下套，好以此拖端王府下水……今年与往年不同，爷不在城里，远在京城为质，咱们这边决不能出半点差错……”

    常mama恭敬地听着，突然，大夫人话锋一转。

    “……那个夏晴可是处置干净了？”

    常mama眼皮一跳，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垂首肃然道：“回夫人，老奴照您吩咐的并没有叫咱们的人暗中插手，只是叫看门的几个婆子临时休了几个时辰……小厮来回报说看着孙氏的人将人抬进碧柳苑了……”

    性情温顺，柔婉可人？哼！不知他们爷知道了这事还会不会对孙氏做出如此评价。

    “可……”常mama停顿了一下，见大夫人射过来探究的眼神，为难地续道，“可还没等孙氏下手，就又被老太爷的人劫去了……”

    “什么？”大夫人不可置信地惊问，“消息可是可靠？”

    常mama微微点了点头，夏晴送进碧柳苑后等了几日也无见动静，今天才有安插在钟久煜身边的小厮回报。

    大夫人怒气上涌，忍不住低声怒喝：“那个稻草芯子竟然连处死个丫头都做不到？！还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啊，当年那个使香下药要害我小产的本事哪去了！”

    想到此，愈发气急败坏，人都已经放进她院子里了，只要她把丫鬟弄死，自己就可叫人挑拨她们母子关系，顺便在大老爷那里记上一笔。

    明明都已经计划好了，谁知这个孙氏事到临头竟会如此不顶用，早知如此自己就应先下手为强……要怪只能怪自己一时贪心，想把孙氏也绕进来，才会失了谨慎分寸……如今人已经在老太爷手上了，以老太爷的能耐，要查出背后的自己简直轻而易举！

    到底是功亏一篑了……

    大夫人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手指不安分地敲击着榻上的镂空雕纹扶手，心里核计着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