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D区
林姨笑着迎她进屋，单间的屋子不大，只一眼什么都尽收眼底。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角落里两面半高的砖墙隔出厕所，太阳能热水器置挂其中。做饭还是用的土灶，和A区的液化气是没得比的。 叶千绘重诺，之前答应了林姨的却不能兑现，现在看到这简陋的环境不免有些愧疚之意。不过看到林姨热忱的笑容，手忙脚乱为她擦干净板凳，叶千绘压下心里的不舒服，乖巧地笑笑。 “林姨，刚来基地耽搁了，现在才来看你。你气色不错啊，住得习惯么？” “这条件挺好的了，谢谢叶夫人了。来来坐啊，小叶。”林姨将擦干净了的板凳拉到叶千绘跟前。 叶千绘利索地坐了下来道，“谢谢，之前不知道基地划片这么严，不能把你接过来和我们住，对不住啦。” “我在这儿住得挺舒坦的。我没身份，这已经能分到最好的地儿了。”林姨说着给她介绍了下C区情况。 原来这里算是C区高档住宅区了，独立门院。C区工人宿舍都是几个人合住一间，有时候一家人还得和别人拼凑。像邱海粟他们要买的家庭房就是一排瓦房里的一户一个格子间，整个社区公用一个公厕浴场。虽然这里条件简陋，据林姨透露，周围好多户人家末世前都是大老板，因为没有军政背景进不了AB区，把大半物资兑换成粮票后才买得起C区这里的毛坯房。 叶千绘点点头，对C区水生火热的生活不做置评。然后她起身走到灶台前，拉开铁锅盖，里面只有几个杂面窝窝头，还有小半碗酱菜。 她皱眉转身问：“林姨，你粮票不够么？” “够够，叶夫人给我不少。只是我儿子在D区，他那儿几个人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他们也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我让桑布接济接济他们。”林姨捶着自己双腿叹气，“我老了不中用了，孩子们还小，不该吃苦受罪。” 叶千绘撑着头想了片刻：“我记得你当时嫁到缇卑特，丈夫是个臧人吧？你们能在基地团聚真好！只是当时怎么没把他也接到C区？” 林姨是个汉族人，上山下乡到缇卑特安家落户，丈夫早逝，她一个汉族弱女子不太能在高原上干农活，就来北平打工一直供养儿子长大。 “桑布不同意，他们在那有个小团伙……”说着林姨有些支支吾吾，眼神闪躲，“我劝了他不少次，现在基地不喜欢看到他们拉帮结派的。他不高兴，现在连C区都很少来了，怕给我造成影响。” 叶千绘怔忪片刻，还是没听懂，追问了好几句才明白。 这一直是个敏感话题，缇卑特的臧族民风和汉族不太一致，思想语言也有自己的传承。西北基地在蒙内距离缇卑特很近，所以基地里也有不少臧人，现在基地军方太强势，利益分配不太平等，本来就归属感不强的一些人自然走得更近，隐隐有对立之态。若不是基地掌握着粮食命脉，恐怕只会更僵持。 “这个问题，林姨你在我们家这么多年了。也知道我们是不见外的很民主的一家人。你别有太大负担，桑布也大了肯定有自己想法。现在不光是他们，对基地有意见的不在少数，甚至我有时候也……”叶千绘打住话头，摆摆手，“总之林姨你别cao心，这些都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 林姨有些尴尬地搓着衣角道：“唉，我也知道。只是他毕竟是我儿子，若是闹下去，还会牵连叶将军。叶夫人也让我劝劝桑布，说现在人心不能乱……” 听了林姨这番话，叶千绘刚到基地时心里就涌现的不安更强烈了。 基地高层的强硬做法在末世初期并没错，一个强有力的执政党是可以安抚恐慌的民心的。然而随着一切井然有序起来，必然会有另一个势力代表大多数人的利益，至于和原来的土皇帝如何相处，只有交给时间了。至少看她爷爷在这事上的态度，是采用怀柔政策的，想要吸纳而不是镇压，这样还能平静一段时间。 …… 不过叶千绘关注点不在基地这些权利倾扎，她从林姨话里听出来那个桑布似乎是D区小霸王？叶千绘计从心来，亲昵地拉住林姨的手。 “林姨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做平时，不如替我卖点东西吧？” 然后她拿出很久以前做的烟斗草，木质的精致烟斗里装着系统出品的纯天然烟草，在末世可谓是穷奢极侈了。 烟草是T1级别的长底叶烟斗草，效果是最单纯的烟云，高级的烟草的烟圈还能幻化出不同图案，比如一艘船穿过一个大环，三只蝴蝶，一颗爱心等。但太玄幻的效果不在人理解范畴内，还是简简单单就好了。 林姨疑惑地拿在手中端详，细腻精致的烟斗怎么看都不似凡品，“这是土烟枪？” 叶千绘信心满满说：“是烟斗，烟或者雪茄这种东西是消耗品，现在基地肯定没存货了。保证卖得出去！” 对于基地里混吃等死的人来说，他们不关心晶核、武器、装备，最大的心愿莫过于达到末世前的生活标准了，他们抽得不是烟而是回忆。由奢入俭难啊，那些老烟枪活着也没啥滋味了，吸一口就人生圆满了。烟草能满足他们的烟瘾不说，还能慰藉他们心灵。当然也是种身份的象征，无论什么时代都有优越党，这种人的钱是最好赚的。 “那行啊，我让我儿子拿去D区卖，他们那边也有门路。放心桑布人品还是不错的，粮票一张不少你。”林姨拍拍她的手保证道。 叶千绘摇摇头说：“林姨你太跟我见外了，我麻烦了你和桑布，自然不会白白占便宜的。你们把需要的粮票留下来，多的看着给我点就行了，我也就是图一好玩。对了，今天能去D区认识下桑布么？” 烟斗草只是卖林姨和她儿子一个人情，她的目的还是需要桑布来关照邱海粟的生意，林姨和叶家牵连过深，很多东西不方便由林姨来经手。 林姨满口答应，邱海粟和程洁也跟着她们即刻返回了D区。 …… D区一进去就是琳琅满目的各式摊贩，其实还是有层次区分的。按照摊位的租金，越贵的摊位在越靠近入口的地方，当然能负担起高昂租金的物资种类齐全，品质良好。越往里面租金越低廉，同时越靠近D区住户。这里往来穿梭的人中有身份有钱的不在少数，但他们大多在入口几个摊子徘徊，是一点不想往里走的。 叶千绘跟随着林姨往里走去，一路上不少商贩看她衣着干净都大声朝她吆喝推销。她一路浏览下来，也对这边货物种类有了个概念。 基本来说日用品最多，类似锅碗瓢盆、衣服、小型家具之类的基本都是靠里的摊位在贩卖；较为稀少的是食品类的，米面油家家都需要，拿出来卖的一般都是能长期储存的加工过食品，零食；最抢手的，让那些军人、异能者驻足的，还是武器和晶核，也是最外面摊铺主要贩卖的物品。 所以也就是说想要挣钱，出任务的人是肥羊。日用品卖的是普通老百姓，没什么赚头。叶千绘看了一圈心里就有数了。 而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入了主要由帐篷占领，有少数自搭危房的住宅区。首先就是各种怪味扑鼻而来，地上很脏各种垃圾随便丢弃，下脚的地几乎都没有。甚至还有人风餐宿露，地上铺张报纸，一动不动侧卧着，头发凌乱衣着不整，不知死活。一路走过去，叶千绘都低着头尽量减少存在感，可还是有人从帐篷缝里探出头，直勾勾望着他们几人。 大多数D区的人就是面黄肌瘦，目光呆滞，捱一天算一天。一路走过去偶尔只能听到孩童无力的哭喊声，大人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叶千绘心情沉重跟着林姨走到了一排平房前，这里算是D区的天堂了。帐篷危楼占领的是基地原本的综合训练场，而这一排平房则是训练场旁边的保管室，过去用来存放训练所需的器械和武器。 她沉默了一路把D区的惨状尽收眼底，然后一针见血说：“所以基地没在D区建造房子么？这唯一的水泥房还是原本的设施。” 邱海粟无奈地回答：“基地说人口已经饱和了，D区主要功能只是暂时收容。商圈就在D区也给了老百姓赚钱的路子了。” 叶千绘点头，在这末世就是物竞天择的过程，只有足够强大才能适应生存。 她不愿对这里再评价什么，怜悯和同情在末世是多余的，既然邱海粟夫妻能攒够去C区的粮票，留下的都是弱者。在现在这大环境下，基地能收容他们，D区还有免费餐已经仁至义尽了。 所以她笑笑结束了这个话题，“你们两个做得不错！将来也会过得更好的。” 邱海粟和妻子相视一笑。 林姨巧了两下门喊了桑布一声，门砰地拉开了，一个满脸胡渣体格彪悍的男人红着眼走了出来，抱着林姨哭得像个孩子，“妈，丹卓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