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十六 离开京城，已到柳郡境内，到了中午时分，一行三人在路边小铺用午饭。 我想着箫庭，满怀伤感，细细咬了一口糕饼，突然身体被人猛力一拉，整个人险些被摔倒了，拉我的是杨铁，回头一望，刚刚我坐的地方有一道深深刀痕。 惊得一身冷汗，心知杀手已到，胸前却推过一团香软，满月扑在我怀中，瑟瑟发抖。眼前刀光剑影，黑影窜动，我亦不知有多少刺客，杨铁是否能应付。 危急时候，杨铁将满月扔上马车，我也机灵爬上去，有一个刺客抓住我足腕，向我砍来，我用力一蹬，感觉那份握力却是松了。回头一望，却看见那个人的咽喉上插了一枚飞镖。 杨铁大声说：“快些走，不要顾我。” 满月自然有些犹豫，我却自然毫无顾忌，甩动马鞭，赶动马车，车轮子咕咕的转动。 我回头一望，杨铁正与那些黑衣刺客缠斗一起，难分难舍。 因事发匆忙，也没有约什么再会之处，我与满月也万万不敢回去寻找，竟然就此与杨铁失散了。 如今只有我，带着满月回风烟郡。 我离开京城时候，早就打算，一旦离开京城，就与满月分道扬镳。一则我对去风烟郡并没有什么兴趣，二则离满月越远，我自然就越安全。 如今风雅家满门都被满月连累，我自然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也许她并无恶意，却是风雅家的灾难源头。 然而杨铁不知所踪，说不定早被那些刺客杀了，满月一双润亮的眼睛看着我，浑然将我当做唯一的依靠。 我一阵厌恶，她若如表面那么善良，就该知道自己是个累赘，自己走开，而她却一点不知羞耻，就这么用那双带着依赖的眼睛看着我。从前她依靠我父亲，依靠杨铁，如今自然故技重施，动我的主意。 可我不是从前那些人，对她更没有丝毫的怜惜与好感。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满月对我说道：“花间jiejie，你自己走吧，我连累了那么多人，自然不能连累你了。” 我气涌上来，她一定又偷窥我的心思，所以才故作此言。我想要抛弃她，当然不是无情无义，而是本来就与满月毫无关系。可她既然这么说，心里就一定是那么想的，我反而赌气起来，没好气说：“不要胡言乱语，我一定送你去风烟郡。” 满月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崇拜，我觉得自己种了她的计了，被她用言语相激，最后不得不带着满月走。 心中很不舒服，可也无可奈何，我虽然不算什么好人，可却没有出尔反尔的习惯，箫庭对我老说话不算话，我也最讨厌自己对别人说话不算话。 此去风烟郡路途遥遥，我们两个单身女人诸多不便，又为了避人耳目，我想了想，买了两套男人衣衫，给自己和满月换上。我打扮起来，还算好些，虽然样子纤秀妩媚了些，眉宇间总算还有几分英气，穿上青衫，也还像一个清秀的书生。举止要是洒脱自在一些，倒还算自然。 可满月那怯弱弱，十分可怜的模样，就算套上男人的衣服，仍然是弱不胜衣。别人一见，就知道她必定是女扮男装，本来不甚留意，也会不免多看几眼。 我只得罢了，让她脱了男人衣服，换上已婚妇人的装束。 这西燕少女都是活泼开放，若是戴上面纱，会惹人奇怪，然而一旦成婚，裸面的就很少了。我们两人装扮成一对年轻夫妻，直往风烟郡而去。 那些刺客一时却未再寻来。 我只发现柳郡多了许多外地人，弄得市面上乱糟糟的，也不知是何原因。好在正因如此，我与满月两个人就不甚起眼了。 带满月上酒楼吃饭，顺便也可探寻消息。 点了好几个菜，店家都说没有，最后只点了一盘青菜配米饭。我心中烦躁，隐约觉得不安。柳郡离京城算是极近了，却是食材匮乏，这可不是什么正常情形。 饭送了上来，我吃了一口，因那米饭粗糙，夹了许多粗粮，才尝一口，就哽在喉咙，难以吞入肚中。 满月也是吃不下，我瞧了她一眼，反而觉得自己不合于她一般娇气，重新拿起筷子。旁边一桌的客人抱怨起来，小二淡淡的说：“如今太阴教起事，与朝廷在景郡作战，很多东西都送不上来，在这里还能吃上饭，已经不错了。若再往东一些，只怕是有银子也买不到东西。” 我听了心里一震，自己本欲从景郡到风烟郡去，可那里既然打起仗来，我又如何是好？ 满月怯怯望着我说：“姐……相公,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有什么大不了的，先将饭吃了吧！” 我从小锦衣玉食，倒是没吃过这么难以下咽的食物，勉强吃了小半碗，我抬头对满月说：“我们绕过景郡，通过云郡，而前去风烟郡。” 要是留在柳郡，无疑是坐困危城，被那些刺客发现，也只是迟与早。此刻要是胆小心虚，不敢走，那么就没什么机会走了。 心中虽然这么盘算，却没有一点底，前途茫茫，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那小二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我只怕沿途买不到吃的，就先买了些干粮，足够吃十天半个月了，又将一些钱缝内衣里。 绕道去云郡，赶了十多天的路，一路上风餐露宿，有些店里面，要先付银子，才能端出饭食。 虽然没有遇到乱子，我心里一直都十分不安，隐约嗅到一股子不祥的味道。战争就如那巨大的漩涡，一不小心卷入其中，就会粉身碎骨。何况我看见的流民都是向京城方向避乱，像我这样逆向而行的，却是寥寥无几。 只是心里有些惊惶，反而不常常去想箫庭了，只是有时候半月惊醒，浑身冷汗，心疼难当，倒不曾做梦梦见他。偶尔觉得，我尚能坚持，便是因为满月这个累赘，正因为不得不带着她，所以没办法去想箫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