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镇上
顾雅妍终于赶在去镇上的头天晚上，把十字绣荷包做好了。 她用做网巾的硬纱充当十字格布，普通的绒线作为绣线。至于在图案的选择上，经过左右甄选，顾雅妍决定让Hello!Kitty来打响这第一炮。 买这些绣活的主要是家境殷实的当家主母或是讲究生活品质的官家小姐，而Hello!Kitty正是这样一款成人儿童都喜爱的卡通形象。儿童从这副没有表情的猫脸孔中读到纯真可爱，少女能够找到浪漫童真的寄托，就是成年人，也能成为对家庭、社会、人际中的琐碎以及焦虑等，这些不良情绪的一种宣泄，现代，很多mama和女儿都是Hello!Kitty控的原因就是这个。 为了让Hello!Kitty更迎合这里的审美取向，顾雅妍还为Hello!Kitty穿上了华丽的贵族服饰。Q版的整体形象，外加上穿杏黄直领对襟短衫，下着翠绿烟纱散花裙，可爱又不失高贵的雍汉王朝吉蒂猫就此诞生。顾雅妍又让顾雅婧帮着做了一个粉色锦缎的普通荷包，再将绣好的十字格布缝到荷包的正面，十字绣Hello!Kitty荷包便做好了。 果然，一向淑雅娴静的顾雅婧都爱不释手，就连李氏都直呼这个白白的小胖猫有意思，让顾雅妍对这单生意的信心又增添了几分。 顾雅妍还怕李氏责怪她不顾正业，净想这些投机取巧的法子，便撒娇道：“娘亲会不会觉得女儿偷懒，这若要用正经蜀绣绣出来的话，以女儿现在的功夫，只怕得十天半个月呢？我画这个猫的时候觉得好好玩，就想能快点绣出来就好了，便用纳鞋垫的针法绣了。娘亲会不会觉得女儿取巧了？” 十字绣其实是起源于中国，传统纳鞋垫的工艺就是十字绣。 李氏倒觉得这没什么，便道：“嗯，只是不误了娘教你绣花的针法就成。” 第二日卯时，李氏就带着小女儿出发了，顾雅婧则留在了家里，以防李氏赶不回来，好做午饭。 早几日，李氏就跟婆母提出，这日想到吴大夫那给相公抓药，也带着小女儿去，看她好全了没。 其实，顾仲安去县里答复袁海陵坐馆这事的时候，就已经去吴大夫那里瞧过了，吴大夫觉得他已经可以不用再吃药了，只是还要注意饮食和休息，别太劳累。 李氏觉得二房都搬去镇上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要先跟婆母说一声，要是全都准备好了，老太太却发话不准，那岂不麻烦，十有八九就会真去不了。 可顾仲安说，这坐馆的事也还不是铁板钉钉，还得看山长的意思，毕竟弘文馆是这里最好的的学院了，请先生这等事情还需谨慎行事，有一定的程序。 无法，所以李氏也只好继续用这个理由给老太太请假，老太太这次倒爽快，一句话也没说就准了，甚至还问李氏缺不缺钱使，李氏受宠若惊之余，心下计量，看来老太太已经决定将传康过继到二房来，她是一向疼小儿子的，自然怕他断了香火，可宋氏怎么会答应呢？莫非老太太许了她什么？ 宋氏看着是个撒泼打滚，蛮不讲理的，其实心里才有主意呢，跟老太太就是那一路人，都是最最心疼自己儿子的了，怎么会舍得过继呢？李氏能够一直容忍婆母的偏心，宋氏的刁难，除了和丈夫感情好外，也是觉得她们也不容易，而自己好歹还有娘家这条后路。可婆婆和大嫂如果敢把主意打到两个女儿身上，她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 顾家所在的村子是四川蜀中，泸州县属吴家墩，坐牛车去县城里也得一个多时辰，这还算近的呢，有些远的村子，在隔山脚下的，牛车无法走山路，他们都只得步行，去一趟县城五六个时辰都不止，赶集都得在镇上过一夜，要不然摸黑赶路，弄不好，就会在山上遇见野兽。 牛车是普通百姓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顾雅妍还以为牛车就像古装电视剧中演的那样，一牛一板两轮子，没想到还有厢板蓬盖，虽显得有些重大粗陋，但比顾雅妍想象的却好多了。车厢长约四尺，宽三尺，能坐七八个人，由两头牛拉着，驾车人则持鞭把辕，徒步而行。 等李氏母女二人到达村口，已经有好几个大妈媳妇在那里等着了。镇上每五日在东市有个大集市，村里人会去那里买卖易货，但平常，也会有人家拿些自家产的东西去镇上铺子寄卖。 这些妇女们或提着或背着些包袱，篮子之类的，里面有鸡蛋，腌菜等吃食，还有自家织的土布，纳的鞋底等，村里木匠的媳妇还扛着她男人搰的木桶，都是些农家寻常可见的土产。 见李氏来了都热情的打着招呼，看来李氏和村里的认都处得很不错。只是木匠媳妇独自呆在一旁，有些不合群的样子。 驾车人看人刚好满了，每人收了两个铜板，便驾起牛车，朝着去县城的方向出发了。 “顾家媳妇又做了什么好物什到镇上去卖呢？还把小妞妞也带上了。”穿蓝布带同色头巾的一位大妈说道，样子很是欢喜。 “哪有什么好东西，不过随手绣了些荷包帕子，不值几个钱。妞妞上次大病了一场，也不知好全了没，带着去吴大夫那里瞧瞧，也安心。对了，吴大妈，你家新娶的媳妇可真能干，人也长得好。”李氏答道。 吴大妈听了更是欢喜，“顾家媳妇真会说话，不愧是秀才的女儿。我媳妇回来说，你才能干呢，什么针法都会。” “是各位大妈不嫌弃，不过空会了一点子针法。你家媳妇也是个机灵的，我一教就会了。”李氏的母亲从小就请了成都府有名的绣娘来教两个女儿的绣活，李氏的绣工确实不错，在这远近也是有名的，常有些大妈媳妇的来讨教，李氏也都热情教授。 “顾家媳妇就是谦虚了，这远近谁不知道你的绣活等呱呱的好！”另一个穿灰色褥裙的大妈说道。 “就是！”其他几位也跟着附和。 “说着，你家大侄子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吧，定了人家没有？”吴大妈看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挺兴奋的。 不等李氏回答，另一位声音有些尖的媳妇就说：“听说她娘到处相看呢？还打我小姑子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说完又故作惊讶道：“哎哟，李jiejie，我可不是说你们家落魄，谁不知道这整个村，就你们家出了个举人老爷，只是那宋氏也太猖狂了点吧!” 原本还热闹的车厢，一下子静了下来，李氏一看，泰然微笑道：“吴二狗家的，怕是有什么误会吧，这自古姑娘家的名节最是重要，我们家好歹是读书人家，就是定了亲也不会声张，何况这没影的事儿。不过你家小姑子倒也是个好姑娘，将来定会找个好人家的。” 李氏虽然与宋氏有时候关系会紧张，但也不愿别人泼自家脏水。她这话说的明白，是你污了自家小姑的名声，还没定亲就瞎嚷嚷，我们家是讲礼仪的。不过也犯不着为这事和谁人打口舌官司，便也顺道夸了夸她家小姑，将此事揭过。 众人听后，也跟着夸了夸，那吴二狗家的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个小插曲过后，车上的大妈小媳妇又开始讲起别的八卦来。 一时间，车厢里热闹极了，像开茶话会似的。有三姑六婆的地方，永远不会没话说，从谁家的母猪下了猪崽子到谁家的姑娘嫁了个什么人家，谁家的男人不争气，见了自家婆娘却跟老鼠见了猫似地，谁家的媳妇看着就是偷汉子的娼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顾雅妍听得津津有味，也让她对村里的好些人家多了些了解。 一个多时辰竟一下子就过了，这些大妈媳妇似乎都还意犹未尽，可毕竟正事要紧，上一趟镇上来不容易，该卖的快去卖了，该买的赶紧去买了，便在县里西街口分开了。 因为有厢板当着，来的路上顾雅妍也没有好好瞧，初一下车，看着这店铺林立的青石街道，随处可见的随风飘扬的彩旗招幌，还真兴奋。 下了牛车后，李氏就戴上了白纱草编帏帽，一手挽着装绣活的包袱，一手牵着顾雅妍，朝南边走去，边走着还时不时低头看看小女儿。 这一路，经过张家面馆、吴家果子铺、泸州八仙楼、郑家油饼店、西山茶楼、福运来客栈……真是“街市酒店，彩楼相对，绣旆相招，掩翳天日”，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