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下十六字
苏璃含怒拂袖而去，江瑶玖只稍微考虑了一会，便丢了开去，主要是江瑶玖一直认为，一个人的破坏力有多少，还是得看本人，背景什么的其实颇次要。如果是给南宫煜江琳琅那类人惦记上了，江瑶玖此刻必然如坐针毡，铁铁的“这货不死我心不安”，但换了苏璃的话，江瑶玖还真没看出她本质上和萧兰舟有多少区别，除了脾气更高傲，长得更漂亮，法宝更厉害，后台更给力。 至于苏璃将来可能会怎么找她麻烦，江瑶玖根本就没多少在意，再说，实在不好处理，就推给正在落星峰上的那个罪魁祸首吧！算上阳和尚，这都是谢真人的第二个脑残粉了，粉丝闹情绪，他不去安抚，谁去安抚？ 因此，落星峰上宾客纷纷献礼时，江瑶玖便坐在承芳台外一株古松斜斜伸出来的枝桠上，双脚悬空，微微摇晃，颇有些闲适之意。 可不是么？需要她安抚的萧师姐回家了，需要她应付的苏仙子闪人了，江瑶玖落得一身轻松，连慢慢啜饮的冰灵液都觉得口味好了很多，甚至还轻声哼起了小曲。 哎呀，她堂堂筑基女修，走出去也马马虎虎可以让人称呼一声“江仙子”了，居然连一种乐器都不会！想附庸风雅都办不到，这太不科学了！ 正在江瑶玖认真考虑到底以后自己是学琵琶好，还是学五弦琴好的时候，忽然觉得身边有异，她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忽然，一个侍女自下方奔过来，压低了声音急急地道：“江师叔，那位翠微仙派的女弟子忽然放眼要挑战您！请师叔示下。” 呃？挑战我？ 江瑶玖转头望向落星峰那边。正看见苏璃凭虚而立，便不由得一皱眉，目光再一转，恰又和谢寒秋打了个对眼。 “苏璃手里有一件通灵法宝紫晶砂，斗起来颇有些麻烦，但她还未成金丹，能发挥的威力有限，我只需不被困住，凭着飞遁之速，勉强也该能有一番争斗。未必就惧了她。不过谢师兄那边又是什么意思？但平时也罢了，大庭广众之下，谢师兄的表情就没什么辨识度。我好像不太看得懂他的脸色。” 江瑶玖想了想，还是觉得无论如何应该先露个脸，一边想着该如何答话，一边往落星峰飞去。她的速度不缓不急，只是周身透出一种莹莹紫光护身。瞧不出是法器还是飞遁的法术效果。 台上几位金丹真人脸色各异，谢寒秋倒是笑容不改，申若虚就很是恼怒了，在他看来，这位翠微仙派的女弟子纯粹是来找麻烦的，甚至都有些迁怒到谢寒秋身上。 韩丹素轻轻咳嗽一声。十分温和地对江瑶玖说道：“江师侄，苏侄女想要同你切磋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若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提出来，眼下时候也不早了。”这位女师叔几乎就把“拒绝吧拒绝吧”写在脸上，只不过说话用词，却委实不够圆润，十分生硬。 江瑶玖转了转眼珠子。还未说话，苏璃却清声道：“苏璃修道较江师妹为久。以大欺小，也实在不好意思，因此只以剑术请益一番。我闻江师妹手中有一对紫晶飞剑，恰同我法宝紫晶砂相合，倘若我输了，便以十八枚紫晶砂并一套合用阵法相赠，倘若略胜得一招半式，就请江师妹割爱如何？” 江瑶玖眨巴了一下眼睛，微笑道：“苏仙子的紫晶砂何等宝贵，我的那双飞剑，可值不上这个彩头。” 苏璃接口道：“心之所好，即为无价之宝，江师妹只分肯与不肯，不必问值与不值。” 江瑶玖忽然回过味来了！矮油！又是“割爱”，又是“无价之宝”，说的到底是人还是物？莫非是当众向某人表白不成。只是，她很快脸上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似乎又想笑，又想皱眉。 “苏仙子殷勤相请，瑶玖岂敢不遵？能与斗剑，莫说彩头，区区飞剑，就是送与仙子又何妨？只不过眼下却并非最好的时机，徒惹宾客不快。”江瑶玖越说越流利，“我有一法，却可以两全其美，不知苏仙子意下如何？” 苏璃只得一点头，道：“江师妹请说。” 江瑶玖一笑，朗声道：“苏仙子可知天下十六字？” 苏璃美目透出热切的光彩，微微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知道，怎么，江师妹也打算去争一争七曜九秀的名额么？” “天下十六字”是一个品评大会，专挑修道五十年之内，金丹以下最秀出的仙道之士，以战力决胜负，而基本上这些人，个个都是前途无量，可以说未来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才俊，基本就在这些人之中。 上一届的十大仙子之首燕华阳，便是一位名列天下十六字的著名女修，而随后她以不足五十岁之年，铸就金丹，更是近期修真界的一件极出名的大事。 因此，哪怕按照规矩，燕华阳从十大仙子，天下十六字上自动除名，但事实上这位天罗派的女弟子，声名却更盛几分。 修真界毕竟是以实力为尊，似“十大仙子”这种略带香艳的名声，哪里及得上天下十六字这种凭着真材实料一刀一剑杀出来的成就？ 燕华阳当初能够名列十大仙子之首，除了家世和美貌外，更有极大的原因是因为这份令人不得不侧目的实力，哪怕她事实上极其地深居简出，流传出来的事迹几近于无，就连见过她容貌的人，都没有多少个。 旁门小户或是散修的女子，也许会希望能嫁得一个好夫婿，以求改变自己的命运，而确实也证实了是一条路，背靠大树好乘凉。 并不是每一个修士都冷酷无情，修真界也不乏情深意重的男女，也不是没有幸福美满的夫妻，修为门第并不是决定感情的绝对因素。 同样，并不是每一位修士都有追求大道的潜力和实力，所以，嫁个如意郎君。又是什么值得羞于言说的事儿呢？ 每一位修士的追求都不一样，有的人求权势，有的人求逍遥，有的人求情投意合，有的人求名扬天下。 但如苏璃这样出身名门，又心高气傲的女修，更希望是以自己的实力得到世人的认可，而非仅仅给人视为凭着出身和靠山的空架子。 皮囊易得，道行难求，当年那些天下驰名的女仙。如紫虚元君，东海龙女，北极宫主。栖霞仙子，阴阳仙姬，灵犀元君等人，谁不是跺跺足就能令修真界风起云涌的绝世人物？ 有些人认为高处不胜寒，但若不曾真正站到那最高处。领略过那份孤寒的风景，说这句话，只是一种酸溜溜的懦弱！ 天下十六字二十年重排一次，连元婴真君都可能出席评判，含金量可谓是实打实的。这几年苏璃苦练剑术，又修习了好几种厉害法术。正是要攒足了劲头，在天下十六字夺得一个名额，不令燕华阳专美于前。 说什么平淡是真。不如归去，我偏要满堂华彩，举世瞩目！ 苏璃笑容越来越盛，较之她平素高傲模样，似乎身上又多了一种不同的东西。 江瑶玖笑道：“小妹不才。侥幸能得筑基，也想碰一碰自己有没有这个运气。好在再过两年便是天下十六字之期。届时岂不是两全其美？” 苏璃轻轻一笑，自信地道：“江师妹，那时可就不仅仅是斗剑了。剑术一道，半是天分，十年和二十年的区别未必就有多大，但斗法却不是斗剑可比，争斗经验占了大多数，你可想清楚了？” 江瑶玖噗哧一笑，忽然取出紫晶剑，隔空扔了过去，道：“也罢，这双飞剑就押在苏仙子那里，两年之后，我再来取。” 苏璃下意识一抬手接过飞剑，这对紫晶剑极有灵性，虽然不曾封印灵兽魂魄，但品质却极不俗，尤其和她的紫晶砂所用的炼制材质相似，仿佛成套一般。苏璃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输阵，但若要她也如江瑶玖这般，将紫晶砂也押在对方手中，似乎又像是给人言语套住了一样。 当下她将紫晶剑转手递给了谢寒秋，朗声道：“那也不必，谢师兄当年也是天下十六字之列，两年后，就麻烦谢师兄做个见证。” 谢寒秋笑嘻嘻地把玩了两下紫晶剑，便收入了袖中，笑道：“两位师妹如此好兴致，为兄怎敢不来？” 苏璃见他应了，顿时嫣然一笑，仿佛百花齐放，又行了一礼，这才笑吟吟地退下。 江瑶玖也转身飞下，却在人瞧不见处，冲着谢寒秋做了个鬼脸。 …… 江瑶玖挂在第五峰上她惯坐的松树桠上，晃来晃去，而隔着一丈远，谢寒秋也是仰躺在一株斜伸出来的枝桠上。 江瑶玖把玩了一会紫晶小剑，瞅了谢寒秋一眼，笑道：“师兄你现在总算换回正常衣服了，顺眼多了。” 谢寒秋侧过脸来，笑道：“难道白日里瞧着为兄不顺眼吗？” 江瑶玖撇了撇嘴，“不敢，若是那时候我多顺了几眼，指不定又有多少人瞧我不顺眼了。”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谢师兄，你就确定我两年之后能打得过苏璃？说真的，她的剑术怎样我没见过不好评判，但斗起法来，人家法力怎么说也比我深厚吧？万一我把……输了出去怎办？”她故意含糊了一句，却是打趣谢寒秋。苏璃提出这份挑战，字字句句都在暗示，若是她江瑶玖输了，就赶紧把谢真人让出来！这份潜台词实在是太明显了。 原来，白日里在落星峰上，却是谢寒秋暗地传音给江瑶玖，教她说的那一番话。否则，江瑶玖修道区区四年，又几乎不曾出门结交同道，而且天下十六字这种事又不会录于纸笔，她如何能够得知？ 谢寒秋不假思索地道：“有我在，瑶儿怎么会输给旁人？翠微仙派那几个出名人物，苏璃能使出的手段，我都尽知，该如何应对，我自会告诉你，包你有胜无败。”他坐起身来，一跃落到了江瑶玖旁边，和她并肩而坐，“两年之后，为兄不但要你在天下人面前赢了苏璃，还要夺得天下十六字的一个名额。我家瑶儿，可不会弱给任何一个人呢！”他极淡地笑了笑，这份轻描淡写中，自然透出一种强大的自信。 “有些人喜欢隐姓埋名，总指望他日修成大道，再一举成名天下知。这种人其实怯懦的紧，连名姓都不敢显露，其实内心里是生怕道不成便给人灭杀了去，这种心态，永远也成不了气候！瑶儿你走的也是剑术的路子，日后必然是转战天下，磨练道行，这一路上，自然是需要无数垫脚石，难道还怕盛名所累不成？” 江瑶玖险些笑倒，推了谢寒秋一把，道：“师兄啊师兄，人家把你放心尖尖里爱慕，你却把人家算作垫脚石，好不怜香惜玉！苏姑娘真是错看你了！” 谢寒秋就着她这一推，顺势躺了下去，头几乎要挨在了江瑶玖的腿边上，有些逸出的黑发散垂下来，他双目微闭，唇角却轻轻勾起，似乎在笑，“瑶儿不生气为兄不曾当场为你说话就好，回头不要和那死胖子提这件事，又吃他耻笑。” 江瑶玖忍不住扯了扯他的头发，她倒确实不怪谢寒秋，如果说江瑶玖和苏璃也算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的话，那就是比起依附男子，她们更喜欢自己拥有真正的实力。 谢寒秋的处理手法，无疑又是一个刀切豆腐两面光的经典案例。面子里子全部顾上，唯一稍嫌冷酷的，便是他对自己爱慕者的真实态度。 苏璃的缱绻情意，几乎根本就不曾放在他心上，更不能对他的决定有一丝一毫的影响。江瑶玖甚至怀疑，哪怕没有苏璃的主动挑事，谢寒秋说不定也会让她去挑战天下十六字，只是那时候，就不知道会拿谁当垫脚石了。 江瑶玖盯着谢寒秋仿佛沉睡的俊逸面庞，忽然心里泛出念头： “谢师兄真是太jian猾了！如果说帮我击败苏璃，顶多能刷出十点好感度，但是他帮助我击败苏璃，却起码能刷出五十点。这货如此驾轻就熟，一定经常干这种拐骗小姑娘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