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骑士 究竟是怎样的
“你现在还疼吗？”梅林看着平躺在他身侧的小九。 “不疼了，就一下而已，”小九一瓣一瓣的拨着桔子，“来，张嘴。” 梅林听话的长大嘴巴，小九塞进去个大大的桔瓣，眼睛眯成一条缝。 “怎么样？甜吧？我们那里超市里正当季的桔子，大冬天可是非常难得的哦。” 梅林慢慢的咀嚼着口中的桔子，甜蜜中隐隐还带着阵阵酸涩，就如同这次的救援，虽然最后成功了，却留下了那么多的遗憾…… 战斗的结局简直令人匪夷所思，由于巨龙莱萨里奥的干涉，凡人的力量在它面前简直微不足道——那么之前战死的骑士们、三天守城的艰难困苦、最后他们所有人决定赴死的勇气，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竟然都如此的微不足道…… 就像是胜利的甜蜜中参杂了令人沮丧的酸涩。 怎么样的力量才是威尔士人最伟大的巫师？人类顶峰的荣耀终究是比不过物种的优越？梅林看着没心没肺的吃桔子的小九，突然一种叫嫉妒的感觉油然而生。 龙族，天生的强者，哪怕是像小九这样整天偷懒耍滑的个性，也掩盖不了它浑身上下充斥着魔法元素的天赋。 这次的魔法反噬，要不是同源的小九帮他分担，他很可能连性命都无法保留。对龙族而言，却只是一下子的疼痛，很快就过去了。虽然他也非常庆幸小九并没有因此受到多大的伤害，但是事情过去之后再想起，总不免有种失落感。他知道这种失落没什么不好，这是成长之前必要的阵痛，一次次的比较、一次次的失落才能令自己长大，最终成就梦想中，威尔士人最伟大的巫师…… 想到小九和莱萨里奥的巨大差距，梅林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他恼怒地拽过小龙，蹂躏着它光秃秃的两个龙角，吼道：“你给我努力学魔法！以后再偷懒看我怎么治你！” “虐待阿！”小九鬼喊鬼叫，“我要告你虐待用工！透支劳动力！” 说完小九一刺溜窜出了帐篷，高喊道：“你早点休息吧！才魔力透支，多多休息，别闲下来没事做就培训我！累死龙了！” ***************************** 翘着尾巴，小九抱着桔子一路走一路啃，香甜的桔子味道在清冷的空气中蔓延着。 营地里的人们现在几乎没人不认识它了，看到它过来，都闪身避开，以免不小心踩到这个可爱的小家伙。 已经在回程了路上了，还有两天的行程，就能到达爱克托爵士的领土。劫后余生的人们焕发出对未来生活的期盼，哪怕心中仍然怀念着故去的亲友。 可骑士团中却一直弥漫着悲伤，一起出发的二十五个骑士中有十三个走了；还有三个丧失了他们的手臂或者腿脚，这等于丧失了再次骑上马背的机会；最重要的，他们的骑士长也永远的离开了他们。神父所说的天堂究竟是怎样的？兄弟们和队长在那里是否能获得永远的幸福…… 一路上骑士们都很沉默，小九甚至经常能在亚瑟或者凯或者其他什么人眼中，看到那种人类称之为茫然的神情，几乎令龙也能体会的寂寞。 骑士，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为了陌生甚至隐隐敌对的人们，他们是以什么样的信念去奉献生命？ 这些对于龙小九来说，都是犹如哲学般深奥的理念，人类的很多情感都常常使得它感觉陌生。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安慰下亚瑟，他的悲伤总是感染着梅林，梅林心情不好就会楸着九爷我练习魔法，这可是会折腾死龙的！ ******************************* 亚瑟静静的躺在帐篷内的草垛上，他望着顶上缝隙中隐约的夜色，脑中似乎充斥着杂乱无章的不知名的乱麻。 霍德骑士长和其他几位骑士的遗体就安置在外面的马车上，寒冷的天气起码保存了遗体的完好，到了领地就可以在修道院下葬。 为了避免雪花落在他们身上，亚瑟给他们所有人都盖上了亚麻布，同时也能避免自己总是盯着他们静止的脸孔发呆。 “亚瑟”突然有非常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亚瑟猛地从草垛上跳了起来，惊诧的望着门口高大的身影。 棕色的卷发、方正的下颚，壮硕的后背肌rou隆起。 “霍德骑士长！你……”亚瑟大叫了一声，突然反应了过来，他低下眼睑，颓然的坐回草垛上，“小九，别开这种玩笑，你不懂我们的悲伤。” “我是不懂。”小九霍德走了过来，将手掌按在年轻人的肩膀上，就像生前骑士长经常做的那样。 “我们神龙的生命几乎是永恒的，听说祖辈也有年纪大了以后自己破空而去的，但对我们来说都只是离开，算不上死去。所以我可能无法体会你们的悲伤。”小九霍德耸耸肩膀回答，“你们人类死了就是再也看不到人了，再也听不到他说话了，那我变成他的样子，不是就等于他仍然活着？” “傻小九，”亚瑟抚弄小九霍德的头发，“就像这样的动作，我可以对你变成的骑士长作，但是我绝对不会对真正的骑士长作。里面不是那个人了，外头的躯壳再像，又能如何？” “但我还是谢谢你来安慰我。”他阻止小九继续辩解，“有些话我很想对霍德骑士长说，但他活着的时候我永远都说不出口。你只要坐着安静的听就好，这就能带给我很大的安慰了。” 小九听话的坐下，努力睁开“霍德骑士长”不算大的眼睛，期满的望着亚瑟。 亚瑟静静的酝酿了片刻，似乎是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直到他开口的时候，等待着倾听辛秘的小九都快睡着了。 “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告诉我她在怀着我的时候，父亲就上了战场，最后却没能回来。母亲说我的父亲是个公爵，我们居住的城市包括附近的农庄，这所有的地方都是属于我父亲的领地。可领地上的人对我并不友好，他们总是背后偷偷说我母亲不贞，说像我这么强壮的孩子一点都不像是七个月的早产儿。为此母亲流过很多眼泪，却从来没有正面站出来斥责过他们，我经常恨母亲软弱，恨那些凭借这些借口企图侵占我家产的贵族们，恨上帝为什么这么残忍，连父亲的面孔都不曾让我见到过。 六岁的时候，一直窥视着我家产的贵族们终于得手了，他们将我们母子赶到了偏远的农庄，霸占了我家族的城堡和城市。母亲仍旧没有抗争，她几乎是漠然的接受了这不公的一切，轻车熟路的过起一个普通农妇的生活。 我和她说长大以后一定要夺回父亲的领里，一定让她重新住回以前的城堡里去，可她总是笑着什么都不说。我问她究竟爱不爱父亲，为什么能容许别人诋毁她和他的婚姻，为什么能随意的放弃属于父亲的东西。她却回答我说，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懂得什么叫爱情。爱情和婚姻有时能走到一起，有时却总是在分离着。 后来我认识了梅林，压抑的生活才开始有了色彩，我和他一起被送到爱托克爵士家，接受准骑士教育。 第一次看到你霍德骑士长，就是我到达的那个秋天傍晚。我的马车从场地边上路过，透过时隐时现的树丛，我能看到你持剑对抗着两个骑士，挥洒间，汗水在阳光下闪烁。 我对自己说，亚瑟，这样的人才是骑士，你毕生追求成为的骑士。 后来你教会了我很多很多，第一次挥剑、初次的马上长矛比赛、还有很多骑士的法则、荣耀的意义……所有一个骑士、一个真正的人需要懂得的东西。 也许这些都是一个父亲该对孩子做的，我所缺失的部分，你都帮我补足了，所以我从此之后，我不需要再遗憾我只有母亲。 我会永远记得你在敌人的血雨中缓缓拔剑的姿势，你说过，骑士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战斗的人，只要你保护的是善良、是正义，便不需要考虑得到多少。 你说过作为一个领袖，很多时候的决断并不都是对的，不过是不得不去做，但信念永远必须牢记，为荣耀而战的是骑士；为利益而战的则是屠杀者。 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想你最后想对我说而没有说出来的话，究竟是什么？骂我没听你的话撤离吗？骂我不顾大局吗？或者是在夸赞我？我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了，但我想你一定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所以我也同样不后悔我的选择，我知道你肯定是在夸赞我。” 亚瑟回过头，小九已经困的睡着了，脑袋垂在他的肩膀上，还时不时打着小呼噜。变形术也已经消失了，霍德骑士长终究是躺在外面的马车上，但他刚才一定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