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

    宫里的太监在核对了名帖之后，就恭恭敬敬地引着静吾向御花园走去。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但这一路上所观之景并没有流露出太多萧条之意。只见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飞楼插空，雕甍绣槛，草木葱茏，生机盎然。穿过几条回廊后，就遇到了先他一步的另几位道士。这另几位道士是龙虎宗和茅山宗的有名的道长。正巧他们云游至此处，就也被皇帝一张请帖请了来。

    这几位龙虎宗和茅山宗的道长都年逾不惑，身着藏蓝衲衣和十方鞋，头戴混元巾，蓄着长长的胡须，身负雌雄双剑或是一柄拂尘。都好一派仙风道骨，世外高人之姿。而那静吾不过二十左右，身着淡蓝羽衣，头戴逍遥巾，脚蹬云履，只持一柄长剑，气质清冷出尘，则在这些道士中略显另类。引得路上的宫女频频回首，羞红了脸颊。

    通往御花园的道路盘旋曲折。若是没有人领路，倒也容易走错。众人一路上穿花度柳，度桥穿亭，赏尽美景。虽见皇家气派奢华，但众道长面上皆是从容自在，毫无艳羡惊奇之色，步履从容谈笑自若，让引路的几个太监暗暗佩服。心中暗叹：这些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也只有这般人物才能在第一次见到宫中富贵繁华之景还能保持如此风度，不卑不亢。

    引路的太监将众人引入了一处地处幽境的亭中。亭四周环绕各式花木。这些花木竟然还葱茏青翠，枝叶遮天蔽日，竟把亭子都遮住了。还有那气味芬芳的，竟连一般的花香也比不上。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引各位道长入座后，原先在亭子里候着的太监向负责引路的太监低声问道：

    “怎地还少了一位？应该还有位女居士才对。”

    “时辰未到，便还没有来。我怕几位道爷等的急了，就留下一个人候着那女居士，自己先领着他们进来了。”

    说话的功夫，就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打头的就是被留下来候着的小太监。落在身后三步的是两个缓步而行的女子。位置略靠前的女子头戴紫纱及地帏帽①，一身水蓝色衣裙，臂上挽着月白色披帛。落后半步的女子身形娇小，约莫十四五岁。一身嫩绿衣裙，娇俏可爱。看那形容，来的正是曼娘和花月两人。因为来的比众人迟，所以曼娘就坐在了最外侧，而花月则扮作丫鬟站在曼娘身后。

    亭中的道士在看到这二人进来时，或不以为然，或眉头轻皱。但都是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各自吃茶。倒是静吾在看到站在曼娘身后的花月时，眼中略有惊讶之色，但旋即就平复了。而后，他就把目光转向正静静坐着的曼娘，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之色。帏帽后的曼娘五官依稀可见，却是把头偏向了亭外，似是欣赏周围的风景。众人只等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等来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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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祥昭仪猛地回过神，却发现自己身边的场景全都变了样子：自己身处一个大厅中，正坐在一个圈椅上。大厅上有一条溪流横贯其中。厅的正位上摆着一个美人榻，榻上正歪着一个一身青莲色广袖大衫的女子。后者双目紧闭，好似没有发现她的来到似的，未曾看她一眼。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本宫的寝宫。”祥昭仪强将慌张的情绪隐藏在凌厉的语气中。

    “呵……”

    对面的人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依旧慵懒的歪在榻上，只是嘴角含着一点淡淡的嘲讽之意。

    “大胆！”

    那祥昭仪自从进了宫后，除了遇到荣妃以外，哪里遭受过这样的轻视？再加上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么个地方，她也只好将不安转化为怒火。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掩饰她的心思。

    “你既然心中明白此处不是你的寝宫，又何必装模作样？”

    “我是宫中的昭仪。你敢把我掳来，就不怕死罪吗？！”

    曼娘睁开眼缓缓道：

    “你来我这里不就是想要去看看那个方云鹤是不是你的四郎吗？”

    祥昭仪闻言一愣，吃惊道：

    “你、你怎知……”

    曼娘也不愿多听，只是道：

    “你既然那么想去看他，我便送你去看。”说罢，曼娘就一挥手，那祥昭仪便从大厅中失去了踪影。

    祥昭仪前一刻还在舍得阁的大厅中，后一刻却出现在了大牢之中。祥昭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又吃了一惊，还不等想明白耳边却传来曼娘沙哑低沉的声音：

    “你放心，不会有其他人看见你的。”

    祥昭仪闻言急忙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后者的半点身影。半信半疑地沿着阴暗潮湿的走廊向前走去。nongnong的酸腐味混着血腥气息冲伤了祥昭仪娇生贵养的鼻子，不由得令她皱起了好看的秀眉，忙用锦帕掩了口鼻，匆匆的小步快走。甚至无暇顾及被飞溅的泥水染脏的罗裙，只一心念着：快点儿，再快点儿，很快就可以看见他了。想着想着，祥昭仪脸上就轻轻地露出了无邪的笑，脚下的速度又加快了。穿过一扇扇牢门，终于，她在一扇铁制牢门前停了下来。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萧索佝偻的身影，颓废地依靠在石墙上。破烂肥大的囚服罩在男人单薄消瘦的身上，昔日儒雅俊朗的脸上神采不再，略陷的双眼和脸颊显示了这个男人悲惨的境遇。

    “四郎。”

    清脆动听的声音充满了女儿的柔情与欣喜。泪水夺眶而出，冲破了脂粉堆砌的精致面具，优雅不再，高贵尽失。

    “四郎，你受苦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穿过牢门，拂在男人消瘦的脸庞上，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穿过了他的脸，徒留一手的空虚。

    “怎么会……”

    从她进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就以为自己此生再也无法见到他了。无法想象自己会再见到他；更无法想象，再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情况。一个高高在上，一个沦为了阶下囚；一个真实，一个虚幻；一个心如刀割，一个麻木无知

    祥昭仪缓缓跪坐在草垫上，从背后轻轻拥住那个心心念念的四郎，俏脸贴在他的后背上。神情恍惚的男人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拥抱而微微颤抖。

    “我会救你出来的，四郎。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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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帷帽以藤蔑编成，造型和斗笠相似，在帽檐四周，则缀有一圈纱网，妇女戴它出行在外，也可起到障蔽、防尘作用。所以，帏帽不是只是一块遮脸布。大家千万不要搞混了。

    另外，下一周《舍得阁》会继续在分类强推榜上。感谢各位读者和编辑大人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