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看不透
云江山领着高建春到云相思家的时候，院子里拿水清扫过的硬实黄土院面上，已经结上一层薄薄的冰，在手电筒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白亮的光芒。 高建春过去看了一眼，点点头没说话。 两只大狼狗也醒了过来，云河喂它们喝了两口温热的水，俩狗恢复了精神，跟着熟悉的亲戚回了家。 “高所长。” 云河先进屋喊了云海一声，云海跟着出来迎客，还只是笨嘴拙舌地只喊了一声高所长。 高建春上下打量他一眼，端着满脸和气的笑，很快迎上去跟他握手。 “云海同志，受惊了。我就是来调查一下事情的经过，总要听听你们当事人的说话，不用紧张。” 云海憨憨地跟他握了握手，赶紧把人往屋里让。 “进屋说。” 高建春打量一眼宽敞的院子，星光下暗影重重，像是埋伏着许多魑魅魍魉，伺机出来伤人似的。 “好好。没休息呢？” 高建春乐呵的，进到温暖明亮的屋子，整个人下意识地跟着放松。 “家里条件不错嘛。” 他这句话不是客气。他就是本镇人，高家庄跟这里就隔着一个村子，大家生活水平怎么样，他心里都有数。 云家这样好的家具，看起来是发了财的。 他微微挑眉，很快又恢复一脸亲切的笑。 “您客气。上炕坐。” 他将高建春让到东屋炕上坐，端茶倒水的，又赶紧冲着西屋喊人。 “老婆子，高所长来了，快过来招呼。” 徐春妮听见动静先出来，热情地过来打招呼，云秀丽跟着周兰英拾掇着往炕上摆瓜子柿饼糖果的待客。 “您快别忙了。大半夜的，吵你们睡觉，咱们长话短说，了解完情况你们安心休息。” 高建春打量一眼眼角微红的年轻姑娘，心里打个突，总觉得跟他心里预想的形象有些出入。 按照他刚才偷听到的那几句评价，这位关键的“meimei”该是个，呃，他想找形容词，却一时间卡了壳。 他好笑地摇摇头，收回目光，劝自己别再犯经验主义的老毛病，还是踏踏实实地调查了再说。 “您问，我们知无不言。” 周兰英推云河云海跟徐春妮都坐上炕，她挨着炕边坐着，又打发云秀丽去西屋陪着受到大惊吓的小闺女。 高建春仔细打量她两眼，判断出她爽利要强的性格，心知这才是这家当家的，也不推辞，直接要她把晚上的经过叙述一遍。 这点事难不倒周兰英，她本来嘴头上就来得，加上这一晚上惊心动魄的，感受太深，这一讲述起来，加上个人的切身感受，便叫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我家红豆从来没哭得这么伤心，我知道她是担心我们老两口。那么危险的时候，我想着她跟老头子不能出事，老头子也是一样的想法，我闺女那么孝顺，想得跟我们是一样一样的。” “她这是后怕，怕我们两把老骨头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啊。我可怜的闺女，我知道她最孝顺不过了。挨千刀的王八蛋，敢来吓唬我家红豆，不得好死！” 周兰英抹着老泪，压抑的情绪终于有了释放的机会，恶狠狠地骂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混蛋。 徐春妮早跟着低声哭起来，她对红豆的疼爱这大半年来是越聚越多，一点不比云秀丽少。 她跟周兰英两妯娌处了大半辈子了，眼睁睁看着弟妹是怎样拿命宝贝着这个唯一的姑娘，这份慈母心，她虽然有过不满，但也不过是因为云红豆之前不懂事，她恨铁不成钢，为周兰英的一片慈母心不值。 后来侄女女大十八变，越变越能耐，还特别特别孝顺，她由衷地为弟妹高兴，比自家孩子孝顺自己还觉得满意。 现在她当然更能理解周兰英话里的惊恐担忧不舍与痛恨，源头依旧全是对孩子满满的爱啊。 云河看着哭成一团的老婆跟弟妹，再瞅瞅边上扭过头背人抹眼泪的弟弟跟儿子，无奈地咳嗽一声，对上高建春严肃的表情，尴尬地解释。 “事情确实叫人想不到，都吓着了。我弟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闺女又出息还孝顺，他们也是巴不得没今天这事儿，心里难受，掉两滴猫尿，您别见怪。” “大伯你不疼我。”云相思在门帘外头抹抹眼泪。云秀丽怜惜地给她递过自己的手绢，把她手里攥得紧紧的半湿手绢接过来。 云相思撒句娇，打破沉重的气氛，又等了两三秒，整理好自己，也给东屋里头人整理情绪的时间，这才撩开门帘进去。 高建春听见那娇软的声音，早就抬起头，注视着门帘的方向，期待着正主儿出场。 他已经肯定，先前见过的姑娘不是正主，他早就已经听清楚，门帘外头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位的脚步声，跟先前见过的那一位吻合，而另一位，想必就是他期待见面的那位了。 门帘一打开，露出两张年轻美丽的脸庞，高建春自然地将目光落在右边那位个子微高出两公分，样貌却显得更加志气的姑娘身上。 只看了一眼，他就下意识地眯起眼，像是被她灯光下仿佛反光的上好白瓷一样的皮肤给刺得晃眼。 好俊的姑娘！ 高建春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五个字，镇定又理智的心弦起了一丝波动，很快又被他压了下来。 他尊重并热爱自己的工作，决不允许私人情感扰乱他的判断。 他冷静而理智地观察她红肿的眼，纤细的腰身，轻盈的步伐，最后疑惑地在她优雅的手臂上转一圈，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甚至无法用他引以为傲的相人术来判断，这个姑娘真正的性格是坚毅还是娇弱，甚至推测不出她轻盈优美的走姿，到底是学舞的，还是练武的。 很矛盾的一个女孩子，却并不叫人讨厌。 这是他的第二印象。 高建春恍然回神，不由得大皱眉头。 他习惯怀疑案件相关的每一个当事人，逐一排除他们身上的疑点，剩下的，必然是逃不脱的凶手。 这与疑罪从无的原则相违背，也是他这颗冉冉升起的刑案新星，遽然坠落的根本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