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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节思乡切二子乘舟

    第055节思乡切二子乘舟

    “可是你从来都不来信。我们都以为你死了。第一年,母亲的眼睛哭瞎了,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父亲请了最好的大夫,总算把眼睛治好了,身子却虚空了。这几年,就是靠药支撑着。经常把兮儿当成你。”闾丘幻轻轻说道。

    他的声音虽轻,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铁锤,敲进瑶瑞的心里。

    瑶瑞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泪意,缓然道:“幻儿,你不懂的,若是能写信,jiejie早就写了。”

    闾丘幻没有接话,眼睛漠视着前方,半晌才道:“三姐,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么?同样的身份,同样的际遇,你得到的总是比我们多。众多儿女中,父母独爱你。”

    “父母独爱”这四字听在瑶瑞耳里,无比的讽刺。母亲是爱她的,可是父亲呢?一阵阵疼痛席卷而来,瑶瑞极力忍着,仍是笑了笑:“幻儿这话,jiejie不明白。父母不爱你们吗?”

    闾丘幻顿了一下:“爱,只是比三姐的少。三姐失踪的时候,母亲像疯了一般,兮儿跪在母亲面前,求母亲放宽心,母亲置之不理。兮儿常常跟我说,若是哪天我们不见了,母亲也许根本不会察觉。她的心中,只有三姐一人。”

    “胡说八道!”瑶瑞声音严厉起来,“母亲爱我们兄弟姐妹,每个人都一样。你们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叫人心寒。为人子女,生命都是父母所给,仅仅是这个,就该思报答,而不是计较爱得多少。”

    若不是因为这个,瑶瑞只怕在最苦的时候,已经背叛了毕方岛。是啊,那样的折磨,她对闾丘千也仅仅是恨,从未想过报仇。他是她的父亲,无论他多么不堪,瑶瑞都感激,他给了她生命!

    闾丘幻没有截口,只是独自伤神。隋缇调转马头,朝他们过来:“还有三四日才到你们毕方岛,赶也来不及。今晚我们找个镇郡歇上一番,连夜赶路人马疲惫,不值得。”

    瑶瑞点头:“一切依隋掌门所说,我们没有异议。”

    当晚就寻了一个镇郡,住了下来。瑶瑞不太愿意搭理闾丘幻。闾丘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令瑶瑞不满,独自伤神。隋缇见他们姐弟表情疏离,就知道是吵架了,沉默着不说话。一顿晚饭,彼此吃得桔梗在喉。

    入了夜,瑶瑞愈发难捱,独自坐在屋顶上。伸手碰到了腰间的那支短笛,心下戚戚焉,知道自己今天对闾丘幻的话说得太重。爱,总是能让人分出厚薄。哪个子女不计较这些?

    抽出短笛,瑶瑞轻轻吹了起来,是一曲《二子乘舟》,邶风中的一首诗,母亲教瑶瑞的,讲的是母亲送孩子远行的情景。当日母亲教这首曲子,连诗词都一并教了。那时瑶瑞吹出曲子,母亲就在一旁唱到:“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暇有害。”

    她离岛的时候,那样匆忙,母亲送都不曾送一番。这是瑶瑞心头的遗憾。母亲那时总说,等到了瑶瑞哪天远行之时,定要来送行,为她唱一曲《二子乘舟》。

    客栈中众人皆歇息了,隋缇辗转难眠,坐起身来,看着远处屋顶上独自吹笛的女子,心头一阵异样。她的笛声,仿佛能吹到心头去。隋缇五岁那年,父母去世,皆是被仇家所杀,当时自己就在身边。母亲断气的那刹那,拉着他的手,要他发誓,这辈子不准背负仇恨过过日子,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最终还是让母亲失望了。他十八岁那年,手刃了仇人。之前的整整十三年,他都生活在那张仇恨的大网里。为此失去了多少快乐。否则人也不会如此阴沉,他都不知道开怀大笑是怎样的情境。

    当初若是遵从了母亲的遗愿,这一世活着不是为了一些仇恨,而是自己,现在会不会不一样?自己心爱的表妹紫陌还会离了自己而去么?这几年,隋缇才明白母亲忍着最后一口气不断,跟自己说了那最后一句话的苦心。只可惜,全被自己辜负了。

    过往的日子,隋缇觉得不堪卒睹。

    他听得出,瑶瑞的曲子中带着一丝对母亲的愧疚,想她是不是跟自己一样,辜负了母亲的苦心?站起身来,轻跃出窗外,落在瑶瑞做的那方屋顶上。瑶瑞见有人来,并不带恶意,回望了一眼。看到是隋缇,没有说话,手中的笛子依旧旖旎而出。

    闾丘幻的身影在窗台下隐没。他一直看着瑶瑞。本想过去,就看见了隋缇,身形一撮,停了下来。

    “夜深了,明日还要赶路,回去歇着吧。”隋缇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话音出口,自己也无奈,他原本想柔声安慰她的,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成了惯性的冷酷,一时难以婉转。

    瑶瑞想,怕是自己的笛声吵到了他。停了下来,微微一笑:“嗯,隋掌门也早些歇着。”起身整了整衣带,准确跃下屋顶。

    “闾丘瑶瑞,”隋缇突然喊她,“做母亲的,从不希望孩子为了母亲而牺牲自己。你若是真心孝顺,就该为了自己活着。”

    瑶瑞手脚冰凉,她无从判断隋缇这话,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要嫁给他的动机。她没有过多的表示,声音却冷了下来:“瑶瑞不明白隋掌门此话何解。瑶瑞一直都是为了自己,隋掌门多心了。”

    隋缇见瑶瑞一身的戒备,只怕是自己无意中猜中她的禁区,没有深究,慢声道:“如此最好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原本想与闾丘瑶瑞分享一些心里的话,见她如此,便说不下去了,独自下了屋顶。心想与女子相处,果然不易。这样善变,让人难以捉摸。

    瑶瑞看着他的背影淡出了实现,渐渐被黑夜吞没,眉头皱起,不明白他突然跑上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自己的笛声吵了他的清净?瑶瑞顿时明白,把笛子收在腰间,跃下屋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