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春晓
那个妇人本是这家绸缎庄的老板娘，平日也不出来，只在后面看着手下的针黹娘子做做衣服，绣绣花。刚才听伙计说前面来了大主顾，却是女客，给了赏银，让他们避嫌。她一听这般做派，就知道来的定是有来头的。当下也不敢怠慢，带着最好的两个娘子，忙忙的赶过来。 现在唐踪这一出手，她就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揣测，当下捧出几匹店里最贵重的锦缎，让楚环挑选。楚环看过去，只见这些锦缎颜色绚烂均匀，花色灿烂，她一一看去，眼神最后定格在一匹月白色的锦缎上，那缎子光如流水，银丝暗缂出栩栩如生的玉兰花。是这里面颜色最素净的一匹，摆在诸多艳光照人的缎子中间，却偏偏光彩夺目的让人不能挪开眼。 “就这个吧。”老板娘愣了一下，她本以为这小姑娘家必定喜欢鲜艳的色彩，这玉兰春晓本是拿出来撑面子的，没想到她竟然看上了这个，便笑道：“却是我的疏忽了，前两日有位客人来订了这个，我怎么忘了，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不如选些别的吧。” 楚环笑笑，也不以为意，转头去看别的，唐踪却冷哼一声，道：“既是别人定下的，就不该拿出来，我们小姐选好了，却又不卖了。这是看不起我们？” 楚环回过头去，恰好看见唐踪目光冰冷，不禁一愣。唐踪慢慢的走过来，用手抚过那匹已经被老板娘抱在怀中的玉兰春晓，语气淡淡：“既是小姐看上的，就一定要让她顺心，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可管不着。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不妨到相府说话。”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随手拿出一块精雕细刻的黑色腰牌，砰的一声甩在柜台上。看着那块牌子上面篆刻的古朴的柳字。老板娘的脸色顿时白了。 楚环心里微微有些奇怪，唐踪不像是这么轻佻不讲道理的人，可这话摆明就是要仗势欺人了。楚环本想劝两句，想想还是没有开口。唐踪瞥了她一眼，口气强硬道：“我瞧着，这锦缎也配不上别人，你刚才说的没错，若是不是我们小姐得了，怕是要糟蹋了一匹好缎子。” 他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眼中闪烁出不善的光彩。老板娘顿时明白了，要是自己这时还不识趣，恐怕这匹缎子登时就要被毁掉。只好笑道：“大人说的哪里话，既是相府中人，妾身怎敢不从，小姐既然喜欢，这就拿到后面去，等量了尺寸，好好的裁做新衣。” 她一边笑一边把那匹玉兰春晓顺手递到身后的一个娘子手中，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娘子就拿着锦缎快步退去了。 唐踪听她这么回答，脸上便露出满意的神色来，‘嗯’了一声，把柜上的腰牌收了回来。 这变故一出，楚环也没了刚来时满满的欢喜之情，心里都是困惑。却也不好当面就问，只好闷着头又随便的指了两样，唐踪在一边看见，觉得不够，又要了些，看着差不多了，才退出门去站着，让里面一应女眷为楚环量身。 老板娘在一边看着手下的另一位娘子给楚环量身，一边貌似无意的笑问：“小姐是柳相爷府上的？我听说前年的时候相爷有位表亲来了府上，一直也没见过，莫非就是姑娘？” 楚环正抬起双臂，让人量着，听她发问，便回道：“不是！”她一想起李燕宁就觉得不舒服，因此不想多说。老板娘见她抿嘴垂眼，一副懒得搭理自己的样子，反而更加殷勤的笑问：“妾身孤陋寡闻了，竟不知相府上还有这般美貌娴静的姑娘，却不知是相爷的什么人？” 未待楚环说话，灵犀便先不悦道：“你好好的做生意就是，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只要知道我们小姐是相府的人就行了。谁会拿这个骗你，我们小姐身份尊贵，岂是你能多问的？” 楚环垂了眼，不置可否，反正她本也不想多话，乐得灵犀伶牙俐齿的帮她解围。量衣的娘子手脚很快，不一时就已经全部弄好了，一边问了楚环喜欢什么款式绣花，忙忙的记下来。老板娘被灵犀一顿抢白，也不敢再多说话，看着没什么差错，就笑着把三个人送了出来。 一出店门，就见唐踪站在马车边上，正和一个军士打扮的人说话，一见三人出来，唐踪便止住话头，转头道：“怕是不能逛了，我现在有要紧事要去办，恐怕也不能送你回净华园了。好在车夫还是个能信得过的，你身边好歹也有画楼和灵犀两个，路也不远……” 楚环见他眉间一抹忧色，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小军，便点头道：“恩，唐大哥你自去忙吧，我们自己回去就是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唐踪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带着刚才说话的小军，喝了一声，那马四蹄翻飞，飞快的向前奔去。楚环见他神色匆忙，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想到不能继续逛街，心里微微有些不乐。画楼早搬了小凳放在车前，扶了楚环的手伺候她上车。楚环一脚踏在上面上了车，顿了一下，回头看看，唐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很远的地方，忽然有些微微有些担心。 一路无语，这里到净华园说远不远，说近倒也不近，总有两刻钟的路程。画楼和灵犀瞧着楚环脸上不乐的样子，以为她不高兴不能继续玩，便搜心刮肚的想些有趣的笑话来讲给她听。 过了好一会，楚环也总没个笑脸，两个丫鬟对看一眼，都没了主意，刚安静下来，就听楚环突兀的问了一句：“你们在府上多久了？”画楼想了想，道：“回姑娘的话，我和灵犀来相府的时间不长，因此才没领差事，得以来到净华园里。” 楚环想了一下，又道：“那你们以前见过唐大人吗？跟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相爷他们……一直都这么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