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分娩

    一听柳夫人要生了，陈洙急忙跑过去，问：“怎么样？”

    钱mama说：“产道才开了三指，还得再等上一会。”

    陈洙拿来干净的布，给柳夫人擦拭下体，又问她：“夫人感觉怎样？”

    柳夫人笑着说：“我早上和中午各喝了一碗参汤，此刻感觉还好。倒是你们，好像一天也不曾用饭？”

    陈洙说：“我们都吃了些点心，倒是不饿的。”

    柳夫人叹道：“我自问待人不薄，可一旦出了事，就走得一个不剩，多亏了你陪嫁的这个忠仆。”

    陈洙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趋利避害，人性如此。夫人不要多想了，先把这一胎生下来，一会我大哥会来接我们走，等事情过去了再回来，将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柳夫人疑惑地问：“你大哥？他不是早就过世了吗？”

    陈洙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辩解道：“是我的结拜大哥，前几年在外面认识的，他武艺高强，定能保我们平安。”

    柳夫人点点头，笑着说：“你倒是厉害，尽结交些了不得的人物，到头来我们一个两个都要靠你救命。”

    陈洙不好意思地说：“夫人你就别夸我了，再夸我就找不着北了。”

    两人正谈笑间，忽然听钱mama说：“产道全开了，夫人快使劲。”

    陈洙顿时也紧张起来，只见柳夫人深深吸了口气，憋得脸色发紫，钱mama探头看了看，说：“不行，还没露出头来。”

    陈洙鼓励柳夫人道：“不要着急，再来！”

    柳夫人松了口气，复又吸气，如此反复几次，钱mama还是一个劲地摇头，柳夫人的脸色却越来越痛苦。

    钱mama忽然一声惊叫：“哎呀，不好，脚先伸出来了！”

    此言一出，柳夫人脸色白了。陈洙虽然没有分娩的经验，但前世从电视剧中得知，胎位不正要靠剖腹产来解决，在这没有剖腹产的古代，柳夫人的情形十分危险。

    见钱mama不知所措，陈洙忙对她说：“先别慌，你仔细想想，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钱mama犹豫地说：“我给陈家几代人接过生，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听人说过，若是脚先出来，就要把胎儿塞回去，掉个个儿再接着生。”

    陈洙说：“那你还等什么？照做就是！”

    钱mama点头称是，动手忙活不提。陈洙握住柳夫人的手说：“夫人别担心，有我在呢。”

    柳夫人脸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说：“我还从来没听你喊过我一声jiejie。”

    陈洙心里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勉强笑了笑说：“那我从此喊你jiejie好了。”

    钱mama抬起头来，说：“塞回去了，却不知该怎样掉个个儿？”

    陈洙也不知道，正焦急间，忽听身后传来一把低沉的男声：“坐起来，再躺下去，反复几次。”

    三人都是一惊，陈洙回头一看，正是她大哥陈洛，带着铁面具。

    钱mama惊魂未定：“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男人家，怎么跑到产房里来了？出去出去！”

    柳夫人却问陈洙道：“meimei，这位就是你的结拜大哥吧？”

    陈洙说：“是的，他跟沃特神父学了几年医术，听他的应该没错。”

    柳夫人问：“沃特神父？可是上次给你药的那位神父？”

    陈洙说：“对，就是他。”

    柳夫人说：“那么多谢你大哥了。”又对钱mama说：“事到如今，就不要讲究那么多了，就按他说的办吧，你先扶我坐起来。”

    钱mama连忙伸手去扶她，只听陈洛又说：“腰上用力。”

    柳夫人闻言照办，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陈洙忙拿手帕给她擦汗。

    过了一会，陈洛说：“可以了。”柳夫人却没有了力气，躺在床上直喘粗气。陈洙连忙端来一碗参汤，喂她喝下去。

    喝完参汤，柳夫人恢复了些许力气，又努力起来。过了一会儿，钱mama惊喜地喊道：“头出来了，夫人再加把劲！”

    柳夫人闻言，脸上泛起一道红晕，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显然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过夜空，钱mama说：“恭喜夫人，是位小姐。”

    柳夫人松了一口气，眼中露出一丝失望，旋即又被欣喜取代，对钱mama说：“抱过来给我看看。”

    钱mama忙说：“夫人稍等，得先剪了脐带。”

    陈洙连忙去取剪刀、线和襁褓，可她刚走开两步，就听见钱mama的一声惊呼：“不好，夫人大出血了！”

    陈洙闻言忙扑回床边，只见柳夫人身下迅速晕开一滩殷红，不一会儿就染透了半床被褥，她不由得愣住了。

    柳夫人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陈洙正想安慰她几句，却见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罢了，这都是命。”

    陈洙心中一阵难过，说不出话来。柳夫人又转过头来，对她说：“meimei，你过来，我有几句话对你说。”

    陈洙忙把耳朵凑到她嘴边，只听她气若游丝地说：“这些年来，我虽有过对不起你的时候，但也关照爱护过你。我们相知相交十几年，你能陪我走到最后，我很感激。”

    陈洙眼睛一涩，泪水就流了下来：“jiejie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jiejie有什么话，只管吩咐，我无有不应。”

    柳夫人说：“我把女儿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带她找到父亲。我床头的抽屉里，有柳家全部的地契和房契，还有几千两银票，你都拿去。今后，柳家就交给你了……”说到后来，声音已低不可闻。

    陈洙哽咽地说：“jiejie放心去吧，jiejie吩咐的事，我一定做到。”

    柳夫人又说：“女儿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柳传思。”说完就阖上了双眼。

    这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就这么带着对丈夫的无尽思念离开了人世，临终前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她用性命换来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