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委屈

    陈洙还没找到机会跟柳铭风说话，倒先被柳夫人叫了去。

    柳夫人神情十分不满：“听说你让老爷给你弟弟谋到了兵部主事的位子？”

    陈洙连忙说：“那日弟妹来求我，我并没有答应，事后也没跟老爷说过，所以我倒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柳夫人叹了口气，说：“我相信你的话，可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说老爷以权谋私、任人唯亲，还有更难听的，我不想说出来。当日你跟我保证，尽心尽力辅佐老爷，可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若叫人参上一本，老爷这官还当不当了？”

    陈洙闻言也是一惊，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严重，心思急转之下，她说：“应该不至于吧，老爷自己就是都察院的，平日里只有他参别人的份，哪轮得到别人参他？”

    “你还有理了？”柳夫人怒道，“你怎么知道老爷的同僚里没有一两个与他不睦的？再说都察院之外还有六科给事中哪！老爷多年来一直战战兢兢、小心经营，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倒叫你一句话就坏了去，你怎么对得起老爷、对得起柳家？你陈家听说也是为官清正的，可如今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若老爷有事，我唯你是问！”

    那句话刚说出口，陈洙就觉得不妥，此刻果然挨了柳夫人一顿训斥，她只得唯唯称是、低头受教。一回到自己的房里，委屈的泪水就流了下来。

    当天晚上，陈洙问柳铭风：“你为我弟弟的事向兵部打招呼了？”

    柳铭风说：“是呀，那天你弟弟的媳妇来找我说情，我就应下了。”

    陈洙不由得一阵气愤：“她之前来求过我，我并没有答应，她怎好又去找你？”

    柳铭风惊讶道：“还有这样的事？她居然跟我说，你已经点了头，只是脸皮薄不肯明说，所以叫她转而求我，我一时不察，竟叫她哄骗了去。这吴氏怎么回事，明知你不肯，还跑来求我？”

    陈洙这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想起自己受的委屈，火气腾腾地直往外冒：“她不止骗了你，连我弟弟都被她蒙在鼓里呢！”于是又把今日早些时候陈冲来找她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柳铭风听了愤慨地说：“这吴氏做人也忒不地道，明知她丈夫不肯答应，还瞒着他求东求西，倒把我们都耍得团团转。这种妇人，若放在我柳家，非休了她不可。”

    陈洙说：“可不是？她还害得老爷你被人非议，叫我吃了夫人好一顿排头。”于是把柳夫人教训她的话说了一遍。

    柳铭风眉头紧皱：“此事我自会处理，你不要担心，夫人那里我自去与她说。”

    陈洙含泪应下，一夜辗转反侧。

    过了几天，柳铭风回来告诉她说，陈冲最后上折子辞了那官职，又给同僚赔了礼道了歉，这事才算完了。

    第二天一早，吴氏来见陈洙，陈洙心中有气，晾了她快一个上午，才不紧不慢地让人带她进来。

    吴氏两眼肿得像桃子，带着哭腔说：“求jiejie救救我，夫君他要休了我。”

    陈洙故作惊讶地说：“此话怎讲？我看弟妹也是个贤惠的，怎么成亲还不到一年，我弟弟就要休了你？”

    吴氏满脸羞愧地说：“都怪我那日鬼迷心窍，欺骗了姐夫，害得他遭人非议，叫夫君也受了许多冤枉气。求jiejie看在我一心为夫君着想的份上，替我说个情，请他饶了我这回。”

    陈洙端起长姐的架子，严肃地对她说：“听说你娘家门第不高，可你嫁入了陈家，就要拿出做官太太的模样来。须知夫为妻纲，你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让他知晓。你想他升官，本意是不错的，可若用上了不入流的手段，好事也会让你办成坏事，这其中的道理，你可明白？”

    一席话说得吴氏无地自容，连连颔首道：“多谢jiejie教诲。”

    陈洙这才满意地说：“你去吧，此事我自会与他分说。”

    当天下午，陈冲一下班就来见陈洙，对她说：“都是我那妇人的不是，连累了jiejie，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陈洙说：“这件事上你也受了委屈，请你不要记在心上，还像往常一样，老老实实做事，是你的，总有一日会归你。至于弟妹，她来找过我了，我教训了她一顿，她也知道悔改了，你不要再为难她，这事就算过去了。”

    陈冲愧疚地说：“都是我不好，平日里没有好好管教她，倒给jiejie添了麻烦。”

    陈洙说：“你们刚成亲不久，不熟悉对方的秉性也是有的，她一心为你好，反倒做了坏事。经过这次的教训，量她会改好许多。”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陈冲才告辞而去。

    经此一事，吴氏果然收敛了许多。过了两年，陈冲资历够了，这次不用柳铭风出面，就顺利地升上了兵部主事，陈洙十分欣慰。

    好景不长，一晃到了崇祯十三年，柳铭风任满得了好评，升为从三品，却被派了个宁远指挥同知的职务，不日即将奔赴辽东前线。

    消息传来，柳家上下一片恐慌，柳铭风虽然几经战事，但都是偶尔卷入的，被派往辽东前线还是第一次。柳老太太叫嚷着让他辞官，反被他灌输了一通忠君爱国的大道理，好不容易才住了口，躲到佛堂烧香祈祷去了。陈洙本来要陪他去的，柳铭风却说什么也不肯带她同行，有了前两次外任的意外摆在那里，柳夫人也不好强求。最后商议来商议去，柳夫人决定将身边的一个大丫鬟抬为姨娘，让她跟柳铭风去赴任，那丫鬟却寻死觅活地不肯，柳夫人只得作罢。没奈何，柳铭风只好带了两个家丁去前线。

    柳铭风临行前一天，冬梅突然跪在陈洙面前，说她愿意陪老爷去辽东，陈洙愣住了。

    冬梅磕了个头说：“冬梅心里喜欢老爷，但有碧华的榜样在前，冬梅不敢做出对不起小姐的事来。这次老爷去辽东赴任，身边无人相伴，冬梅不怕死，愿跟着去伺候老爷，求小姐成全。”

    春桃也傻了眼，指着她说：“你……你……”

    陈洙暗叹，平日里真是小瞧了冬梅这个丫鬟。陈洙曾提出过送冬梅一份嫁妆，放她嫁人，她却死活不肯，说要像郑mama伺候老太太一样，伺候小姐一辈子。陈洙信以为真，还感动了好久，却不知她原来是看上了柳铭风。冬梅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柳铭风动身去辽东的前夕说出来，还拼上自个的性命，如此大智大勇，叫陈洙还能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冬梅给柳夫人敬茶后，便跟着柳铭风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