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咽下
咽不下去这口气。 要说气,他才是有太多的咽不下的气啊。 高凌‘波’长叹一口气,慢慢的坐下来。 寄予厚望的平王死了,可依仗的皇帝昏‘迷’了,守着一个垂垂老矣的太后,一个痴痴呆呆的傻子。 如今儿子也死了,死的心里清楚明白,却偏偏不能将凶手就地碎尸万段。 咽不下去又如何?吐不出来,就只能咽下去,人难道还能被一口气憋死不成? “娘娘,这件事,是我错了。”他说道,“十四到底是被我害死的。” 宽于待人严于律己么?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太后惊讶的看着高凌‘波’,那可是丧子之痛啊,不会是受刺‘激’脑子糊涂了吧? “冒进啊。”高凌‘波’接着说道,“这次是我太冒进了,我一再说晋安郡王也好,那个程氏也好,都是可以暂且不顾的小事,却还是在听到晋安郡王他们离京的时候动了心思……。” 如果没有急着去劫杀了他们,高十四也不会反被他们劫杀。 或者说等他们走的再远一些再动手,也不至于因为京城附近做了周全的安排,反而自伤其身有苦说不出。 他的十四啊,说到这里高凌‘波’抬袖子拭泪。 太后早已经哭起来。 “不是冒进,这是因为太晚了,早就该杀掉他,也不至于到如今养虎被虎噬。”她说道,一面站起身,“立刻绑他回来。” “娘娘!”高凌‘波’提高声音,带着几分怒意喝道,“他算什么虎!他根本就不算虎,他也就是个猴子!山中无老虎的时候。他才能充大王!只要老虎在一天,他就算是上窜下跳,也只是个猴子!” 这还是高凌‘波’第一次这样在君前说话。太后不由吓的哆嗦一下。 “娘娘。”高凌‘波’深吸一口气,将心内涌涌的烦躁压下去。放低缓了声音,“您和太子才是虎,只要你们在,只要你们安稳,他就什么都不是。” “那这就算了?”太后哭道,“十四白死了?就看着他赖在清远驿得意洋洋?” “当然不会。”高凌‘波’笑了,“动不如静,他们现在就想我们有所动作。决不能如他们的愿,今日他有理由在清远驿住着,明日也能,十天半月也能,但一个月两个月呢?这理呢,不是谁有就永远有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急,不急。” 太后抬袖子拭泪。 “娘娘,现在要紧的是太子大婚。还有太子有子。”高凌‘波’说道,“只要太子能有子,朝廷人心就稳了。” 人心稳了。江山就稳了,江山稳了,高家也就稳了。 且留那对贱人夫‘妇’多活几日。 “当然,也不能就这样的便宜他们。”高凌‘波’慢慢说道,“得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没完。” 夜‘色’沉沉,除了夜市那条街上依旧热闹,京中其他地方已经陷入沉睡。 一座宅院四周冒出几个黑影,将手狠狠的一甩,几声闷响在院内墙后响起。同时腾起一片火光。 “着火啦,着火啦。” 几乎是在火光腾起的同时。内里便传来了大叫声,将几个黑影吓了一跳。 而大街上也有马蹄声隐隐传来。 “那边着火了!” 夜风里送来忽远忽近的说话声。 “娘的。巡甲这个时候不都在街上吃酒呢吗?”有人低声骂道,“怎么这么巧巡街到这里来了?” “别废话了,又不是真要烧死人,吓他们一下就够了,走。”另有人说道。 几个黑影飞也似的逃开了。 院子里的火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烧了。 “大郎…” 黄氏披着衣裳站在廊下,看着在院中和几个下人低声说话的范江林,灯笼以及火光映照下面容惊恐。 下人们领命急匆匆去了,范江林则走回来。 “没事,去睡吧。”他说道。 黄氏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要不,咱们回西北吧。”她忽的说道。 meimei走了,高家十四郎死了,京城附近出现的马贼,一切的一切表明了京城里暗‘潮’汹涌。 半夜时分家里突然着火,肯定不是因为天干物燥。 范江林笑了笑。 “等以后吧。”他说道。 “以后是什么时候?”黄氏追问道。 “该走的时候。”范江林敷衍说道。 黄氏还要问,听得后边哗啦一声,一片火光再次腾起,她不由尖叫一声。 “怎么那边又着火了?” 一面喊着人。 范江林拉住她。 “没事。”他说道,“既然有人放火了,那就顺便都烧了吧。” 什么? 黄氏一脸愕然。 顺便都烧了吧?什么顺便? 她抬头看去,见新有火烧起来的地方是后院库房。 所幸库房里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只存放着给小宝盖竹屋子的巨竹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用具。 只……. 黄氏微微怔了怔,转头看范江林,火光灯光夜‘色’‘交’相辉映下,他的神情忽明忽暗。 外边的低低碎语响起,屋‘门’猛地拉开了,两个说话的婢‘女’吓了一跳,看只穿着单衣单‘裤’束起袖子的秦弧站在‘门’口。 “公子。”她们忙低头施礼。 “这么晚做什么?”秦弧问道。 “公子,外边街上有人家着火了。”一个婢‘女’说道。 “要烧到我们家了?”秦弧皱眉问道。 婢‘女’们摇头。 “那你们干什么?”秦弧说道。 婢‘女’对视一眼。 “公子,是程娘子家。”一个低声说道。 秦弧微微一怔,抬头向外边看去,秦家和程家分别位于东西两头,根本看不到。 “公子放心,巡甲们正好路过。协助一起灭了火了,只是房屋损毁了一些,人没有伤。”婢‘女’忙说道。 秦弧笑了。 “那是当然。”他说道。又带着几分嘲讽一笑,“真是嫌自己死的人还不够多。嫌自己死的慢。” 这是说谁呢?婢‘女’们有些不解,再看秦弧关上‘门’进去了。 虽然夜已深,秦弧的室内依旧灯火明亮,地上更是摆着一排兵器。 他走过去,拿起一把单刀,握住猛地一挥。 灯光下劈出一道寒光。 “不对。”他又停下来,站直身子略作思索,“现在还没有到可以用刀的距离。” 他自言自语着。将刀放在地上,目光扫过面前的一排兵器,将一只短矛拿起来。 “此时的距离应该用这个。”他说道,说着话手猛地向前一挥。 眼前似乎浮现那日雨夜马上‘女’子的形容,他的脸上也浮现笑容。
‘射’箭,长矛,虎头枪,飞刺力投冲,为首人马顷刻倒。 短矛,横戈。‘门’戟,钩拉推砍,左右前后纷下马。 斧钺。竹节鞭,杀手锏,劈捶破碎心头脉。 托天叉,齐眉棍,挡控夺机会眨眼间。 明亮的室内,随着年轻人越跳腾挪,手中兵器变幻带起一阵阵寒风,灯影摇曳,在地上墙上窗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夜‘色’沉沉中。没有睡的人还有很多。 皇宫内太后寝宫不断的传来一声声大喊。 卧榻上太后猛地起身。 “怎么回事?”她扯开帘子喝道。 地上的宫‘女’忙叩头。 “还让不让人睡了?”太后喝道,“会不会伺候人?没用的废物们!” 伴着她的喊声。外边的‘女’官内‘侍’也忙向后殿太子所在涌去。 “到底怎么了?” 后殿里内‘侍’们惶惶施礼。 “太子殿下,不知道怎么了。不睡。”他们说道。 太后的内‘侍’以及‘女’官们看向厅内,夜风沉闷,让白日里几乎不闻的‘sao’臭味变的明显起来。 太子殿下大小便不能自理,尽管衣服换的勤,那种味道也似乎再也消不去了。 众人眼中难掩几分嫌弃,停下要迈进去的脚。 “太后累了一天了,要你们做什么?伺候好殿下,别吵到太后。”一个内‘侍’竖眉说道。 太子这边的内‘侍’忙叩头应声是。 “再吵到太后,小心你们的命。”一个‘女’官警告道。 内‘侍’们更加诚惶诚恐,看着这些人离开了。 太‘子’宫殿内啊啊的大喊声再响起,内‘侍’们忙涌进去。 太子被绑在四足‘床’上,仰着头发出一声喊。 “真是烦死了。”一个内‘侍’说道,“到底要干什么?怎么越来越不好好睡觉了?” “把嘴先堵上。”一个内‘侍’灵机一动说道。 这立刻被其他人反对。 “太医说了,太子太胖了,堵上嘴呼吸不顺,说过不许这样做了。” 内‘侍’们便在屋子里团团转。 “那就再叫‘女’人们过来吧。”一个内‘侍’说道,一面端详太子,“让殿下泄泄火,就安生了。” 于是便有人去把睡在隔壁的‘女’人叫起来。 ‘女’人却不情不愿。 “殿下这两天不行了。”她说道,“一次就起不来了。” 在这群内‘侍’面前她说话也没什么害羞的,一面打着哈欠。 “就是靠我自己动,也得殿下硬起来啊。” 内‘侍’们吃吃笑。 “那好办。”一个说道,“再去吃一碗补‘药’就行了嘛。” ‘女’人呸声。 “我看是你们想吃了吧?”她笑道。 屋子里便嘻嘻哈哈的笑,不多时便有人端来了一碗汤‘药’。 夜‘色’更浓,站在太后殿外值守的一个内‘侍’搓了搓手,侧耳听不到适才的叫喊声,不由松口气,又带着几分忧‘色’。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喃喃说道。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