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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零五章 新郎醉酒

    老夫人躺在榻上听李mama说话,旁边矮桌上的羊角宫灯透出柔和的光来,老夫人顺着灯光看灯罩上的凤仙石榴各色花。

    李mama低声道:“少夫人是为了追侯爷才崴了脚。”

    老夫人道:“凭白怎么追起来了?”

    李mama道:“是侯爷听说少夫人要搬去南院,这才生了脾气。”

    老夫人转眼看李mama,顿了顿,“好久没见明睿发脾气了,就算在我跟前儿,我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难得这次突然就急起来。”

    李mama笑道:“侯爷毕竟是才要当爹的,心里自然是特别在意。”

    老夫人点点头,“容华去南院我也是不放心的,有明睿过去也好。”说着又想起容华的院子,“容华那边也应该收拾收拾,将来要请奶子。里面再做个暖阁出来,日后好让哥儿、姐儿住进去,方便两边照应。”

    李mama道:“说的是。”

    老夫人又想道:“我记得我屋子里有几幅好的山水画,挑几张颜色鲜艳的拿过去,也好有个样子。”

    李mama喜道:“那些画老夫人好久没看了,不如我就拿出来让老夫人挑选。”

    老夫人叹口气,用手去摸腕子上的麻姑献寿,“还是你来挑吧,现在我也没这个心思。手心手背都是rou,我是一个都放不下。”

    那麻姑献寿的手串是二老爷这次从陪都买回来的,老夫人是又为二老爷的事发愁了。

    “那红英是容华屋里的,老二怎么就看上了那个丫头?等明霭成了亲,便叫老二过来,我自和他说。我房里的除了雪玉、海月随着他去挑,或是给了他银钱,哪怕是百千两的只要身家清白随着他去买,不要为了一个丫头在府里丢人。”

    李mama忙劝道:“老夫人先不要急,红英虽然是少夫人的陪嫁丫头,也算是知根知底,少夫人跟前又不一定缺了她,我让人问过,那红英从来没进过内室值夜,更没见过几次侯爷,再说少夫人也无心在屋子里提通房丫头,红英就和府里的二等、三等丫鬟没什么两样,应当是无碍的,今天少夫人还遣人来跟我提起,想必是知晓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指了指茶,李mama端来伺候老夫人喝了。

    老夫人道:“容华还让人说了什么?”

    李mama眼睛闪烁,“少夫人让我将那个叫红英的丫头带来给老夫人瞧瞧……”

    带给她瞧瞧?难不成还有别的内情?容华处理府内的事向来利落,从来不会这样遮遮掩掩的,又想及这几天容华来她这里也勤了些,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可这几日二媳妇经常在她房里,容华来了当着她的面也不好开口。老夫人皱起了眉头,总觉得不妥,“就算容华答应了,这种事传出去了,我们家的名声何在?红英是容华的陪嫁的丫鬟,就算明睿不要,也是由得容华处置,哪有他要的道理?”

    “这些年我只看他官职长了,以为就精进了,谁知道他还养了一身的坏习性,在外面包养什么小芙蓉,让朝廷知晓了,他这个官也该到头了。先皇在位时,眠花藉柳之人一概不准进贡院,更别提入仕做官,这些年朝廷为了取士总是开恩科,朝廷里可用的人是多了,有些历律却因此放宽了,他们才敢随意纳妾养外室,我看这样下去,早晚要将老祖宗留下来的……”

    李mama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生怕老夫人怒气之下说出什么来。当今圣上如何,老夫人是半点批评不得的。

    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声音猛然一收,不由地咳嗽起来。

    李mama急忙上前拍抚,“二老爷不是说了吗?以后再也不去看什么小芙蓉了。”

    老夫人摆摆手,让李mama拿来引枕靠在后面。

    老夫人道:“二太太也是想不开,整日里在府里拈酸吃醋有什么用?管束他严了,他不敢明着来,就敢在外面胡乱作为,只怕是闹出来的事更难收拾。男人就是馋嘴的猫儿,你能管住猫不去偷腥?顺理成章地纳几个妾室进来放在眼皮底下起码心里有数……”

    李mama连连道:“要不然将二太太叫来说说,外面有几分颜色的丫头有的是,找几个品行好的不是难事……”

    老夫人冷哼一声,“她若是能受得了这气,就不会将身边的大丫鬟都配了人。这一点谁也不及大奶奶。”老夫人说着话,抬眼正好瞧见雪玉撩起帘子向屋子里张望,不禁皱紧眉头,“有什么事?站在外面做什么?”

    雪玉急忙走进来,“我是怕老夫人休息了。”说着看向旁边的李mama。

    老夫人看雪玉神情闪烁,“到底有什么事?”

    雪玉这才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一时找不到了三爷。”

    老夫人眼睛一跳,坐起来,“什么?找不到明霭了?”说完话顿时觉得头晕眼花,重新跌回软榻上。

    李mama和雪玉顿时惊慌急忙上前查看。

    老夫人摇了摇头,支撑着问道:“常宁伯家来人了吗?”

    雪玉道:“时辰还不到。”

    老夫人喘口气,“让府里的人赶紧去找。”

    雪玉道:“二太太怕弄的满府皆知,正让人瞧瞧的找呢。”

    老夫人听得这话,胸口一闷,几乎透不过气来,半晌才道:“糊涂……这时候她只顾得眼下的脸面……”殊不知等到常宁伯家里来了人,不见姑爷来开门,那才是真正没法交代。

    ……

    府里这么大,找个人也不容易。

    容华问道:“有没有来跟我们借人?”

    春尧摇摇头,“没有。只说二房那边偷偷的在找。将三爷房里的丫鬟和身边的小厮都抓起来问。”

    二太太也是乱了方寸,现在天已经黑了,应该问门房上的人才对,只要薛明霭没有出府,便让人封了门在园子里找,府里这么多下人很快就能将府里查一遍。

    春尧道:“二太太是怕别人知道不好吧!”

    只要最后结果顺利,就不算丢了脸面。薛二太太毕竟掌家这么多年,就算一时犯了糊涂也会马上想清楚。

    “让人去旁边的院子里看看,三爷别是在我们这边。”

    春尧交代了下面的婆子去找,一会儿来回话道:“门上的婆子说下午的时候看到三爷在附近转悠,后来也没有进南院来。奴婢也让人去找了,确实没在我们这边。”

    那就好。

    外面的事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

    薛二太太让人搀扶着去盘问薛明霭的贴身小厮,那小厮还没回话,薛二太太便冷笑道:“若是有一字虚言,我便将你抽了筋扒了皮,看你还有没有胆子挑唆主子。”

    那小厮素来知道二太太的手段,只跪地求饶,“二太太饶命,小的真的没和三爷说过什么,更没有挑唆半句啊,只是三爷要喝酒,小的去拿了些来,那也是经过屋里jiejie们的手。二门之内小的怎么敢随便闯。”

    二太太听了这些又去了旁边的屋子,蝶飞、蝶兰也面无血色地跪在地上。

    蝶飞、蝶兰两个丫头不见了薛明霭早已经唬软了,蝶兰更是不等二太太问,磕了几个头道:“三爷要喝酒,我们劝了又劝,三爷只是不听,就让外面的小厮去拿平日里爱喝的来,大喜的日子谁敢逆了三爷的意思,我们也没法子只得将酒取进来。三爷自己在房里喝酒我们姐妹去帮忙布置新房,屋子里留了两个三等的丫鬟,谁知道三爷嫌几个丫头手拙,将她们撵出去了。等我们回来,进屋便找不到了三爷,急忙让人四处寻……再后来就来禀告二太太了。奴婢说的话不敢有半句欺瞒。”

    二太太冷笑道:“好端端一个人能凭空消失了不成?你们平日里都是留下一个伺候,怎么就一下子都走了干净?那些小丫鬟不进屋伺候总该在外面才是,怎么连三爷人影都没见到?可见这些话里漏洞百出……”说着眼睛狠厉起来,“别以为这样说就能一下子推了干净,若是找不到三爷,就是活活把你们打死了也不屈。”

    说着看向蝶飞、蝶兰身上的衣衫,两个人皆是上好的绫罗缎,“这府里的丫头哪个比你们穿的好了?稍稍给些脸色,就这样轻狂起来。”

    蝶兰也忙磕头,“奴婢都是从太太房里出来的,哪敢有半点轻狂的模样,这一次真的是冤枉了。”

    二太太只冷着脸,“你们是看我病了,才一个个无法无天,光是今日的事,谁也逃不出去。”说着吩咐两边的婆子,“拉出去打了,我看还有什么话说。”

    粗使婆子听了消息进屋,只去拉蝶飞、蝶兰两个,两个丫头心里冤枉哪里肯走,都悲悲戚戚地哭起来,这样挣扎着,钗钏也落了一地。

    二太太院子里这边打了丫鬟,那边管事婆子来道:“找到三爷了,三爷是醉在了院子里,之前躺在太湖石阴处我们也没瞧见,这次细细搜了才算找到。”

    二太太松了口气只往那婆子后面看,“人呢?人现在在哪里?”

    管事婆子道:“三爷身上脏了,怕不能入眼,已经抬去屋里换衣服。”

    折腾了一圈下来,二太太嘴唇苍白,一脸的倦容,勉强支撑着吩咐几个得力的,“和我一起过去看看。”

    二太太走了,蝶飞、蝶兰这边也打完了板子,让人抬着下去养伤,两个人受了这样无妄之灾,都咬着袖子呜咽起来。

    旁边的粗使婆子急忙劝,“两位姑娘快别哭了,让二太太听了可不得了。”

    蝶飞、蝶兰两个哪顾的上这个,胸口的冤屈半点得不到纾解,侧头互相看看目光流转欲言又止。

    等到敷了药,屋子里再没别人,蝶兰才道:“这种事就算遮掩也遮掩不过去,将来等到事发,我们俩说不定真的要被打死了,还不如早些向二太太说清楚,免得在人前受辱。”

    蝶飞道:“你以为话说出去就能好了,说不得最后又是什么下场。”

    蝶兰冷笑道:“那也好过受这份气,三爷平日里虽然对人好,我们也没少受了他的牵连,整日里被盯的死死的,若是真有什么干系到也不屈,我们却是一身的清白,替别人受了罪,二太太只顾拿人撒气,却不好好查个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蝶飞看看外面忙劝住蝶兰,“小心隔墙有耳。说出去了,你还想不想活了。”

    蝶兰一时没了话,只是将头闷在被褥中。

    ……

    薛二太太这边忙着去薛明霭屋里,刚侧头问杜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杜鹃还没回话,二门上的婆子道:“三奶奶娘家来人踩花堂,就要放炮仗了。”正说着话,只听一声清脆的爆竹声响,紧接着又是两声在后面。

    这是催促薛明霭去迎门了。

    二太太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让人搀扶着还摇晃了一下,“快……快……去看看……三爷穿好衣服没有。”

    ……

    任凭丫鬟、婆子如何叫,薛明霭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二太太进了内室,顿时觉得酒气扑面而来,一个三等的小丫鬟端了一盆污秽下去,剩下下人的都在床边唤薛明霭。

    薛明霭的衣服还未换上,众人是忙的忙,乱的乱。二太太见到这种情景,再想到常宁伯家已经在府门外等着了,顿时怒火上扬,起了一身的冷汗,“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三爷扶起来穿衣服,就算是抬也要给我抬去门口。”

    通常都是亲家一叫门,姑爷就要立即将门打开,晚了就是怠慢了亲家。哪有放了炮仗还迟迟不开门的道理。

    丫鬟、婆子这边七手八脚地给薛明霭穿着衣服,那边薛崇义已经听到消息,气冲冲地进了门,见到薛明霭醉生梦死的模样,拿起桌上的茶就向薛明霭脸上泼去,“逆子,这时候给我丢脸,还不如打死了干净。”

    “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出来?这时候便是作死了,我也能向人交代,却弄出这副鬼样子给谁看?”

    薛崇义发了火,众人都不敢再出声,生怕引火上身。

    薛明霭也迷迷糊糊醒过来,见到父亲盛怒的模样,顿时酒醒了大半。

    薛崇义道:“我怎么教出你这样的混账东西,府里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

    二太太忙上前劝说,“老爷暂时饶他一命,好让他换了衣服去迎亲家嫂子们进府。等这件事过去,随老爷怎么处置。”说着给旁边的管事婆子使眼色。

    那婆子顿时明白,急忙让人又去拿干净的衣服来。

    薛崇义心头怒火究竟不消,“我坦坦荡荡这些年最重礼节,无论去哪里也是挑不出半点错漏,却偏生下这么个东西来。”

    二太太又要上前劝慰。

    薛崇义心焦自己筹划已久之事出了纰漏,哪管其他也是劈头盖脸地骂将起来,“现在给他讲情有什么用,怎不知道一早安置妥当?平日里对他多有宽纵,否则怎么好端端的这样起来?”

    二太太被骂的一怔,见薛崇义目瞪口歪,平日里的泼辣也不敢使出来。

    薛明霭换了衣服,却仍旧头昏脑胀,让人拉扯着一路小跑到了府门口。

    钱氏一早到了门口安排诸事,见到薛明霭来了这才松口气,让下人将门打开,迎了常宁伯府的人进门。

    薛明霭不停地赔礼,伸手去接红箱,总算将礼节走完。

    常宁伯家里的嫂子出了府,众人不由地都松了口气,谁知道立即有人禀告,“三奶奶娘家没有取踩花堂钱。”

    薛二太太听了手脚冰凉跌坐在椅子上。

    ……

    踩了花堂明日就要过嫁妆成亲,可是没取踩花堂钱,是不是意思这门亲事要作罢?毕竟是他们失礼在先,常宁伯就算是反悔,他们也没办法。

    薛二太太咬咬牙,支撑着站起身,“快让人预备车马,趁着还没宵禁去趟常宁伯府。”

    下人去预备车马,二太太忙去见了老夫人,“踩花堂的钱终究是今日要取的,我送上门也是个礼数。”

    老夫人转头去看沙漏,“已经这么晚了,就算是过去也来不及回来。”

    二太太抿抿干涩的嘴唇,“所以要借娘的牌子用用,万一遇见巡逻的也好说话。我想来想去,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恐去晚了常宁伯夫人就不肯见了。”

    老夫人想了想,正色道:“别说你一个女眷不方便出府,就算是别人这时候匆忙赶过去也是没用。还是等到明日一早让老二过去说明白,肯收踩花堂的钱这门亲事自然成了,不肯收也勉强不得,既然事已经到这种地步,就按照礼数赔礼道歉,乱来也没有用。”

    二太太听得这话顿时xiele气。

    老夫人道:“到底是因为什么?要问问明霭,只是贪杯误事那自没什么好说的,别是还有其他的在里面……”

    二太太委屈的掉了眼泪,“也怪我没有看住他,眼见都准备妥当了,却出了这样的差错。早知道我就算不干别的事,也要……”

    提出让容华挪去南院的人是她,因为这个忙成一团也怨不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