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3章 六魂古兽 下
太古兽魂第三头兽魂子鼠，背负一把弓弩，全身绿雾萦绕，对旁人视若无睹，只顾专心对着天空叽叽喳喳的低声言语，好像虔诚的教徒，在膜拜着什么。 云雀挥剑挽出一朵剑花，剑风凌厉，正要上前，子鼠已经有了反应，迅捷弯身，一排带着绿雾的箭嗖嗖射来。 八音移步云雀身前，单剑斩出光盾，挡下一排毒箭。 子鼠慢悠悠的起身，“以为谁打扰了我拜月，原来不过鬼卒和凡人，戌狗风咆哮，亥猪刀剑舞，我的绿毒弓弩鬼见愁，很久没遇见你们这样胆识过人的对手了。” 子鼠背弓立身原地，不再放箭，来自太古兽魂的危险气息笼罩石阵，一种实力悬殊的征兆，他比之前的戌狗与亥猪要厉害。 正在他洋洋自得时，一缕暗香拂过鼻尖，云雀警觉，子鼠骇然大叫：“暗香结界！” “走！”八音剑光划破黑夜，杀向子鼠，云雀施展幽云凌空步，单手云风灵盾自保，半空剑刺子鼠面门。 子鼠伸手向背后取弓，动作极为的迟缓，冷风阵阵吹过，带来暗香浮动，云雀听见远处的沉香，说道：“胜负已分，法阵-暗香结界中，我可以延缓任何生灵的行动。” 子鼠的爪子刚握到*，云雀的剑已经刺中他的脸，子鼠凄厉大叫，八音的剑避开子鼠，直斩封印石。 他的魂魄须臾间化为无有，不甘的怒吼久久不歇。 这次从石阵裂开的裂缝下抓出骷髅头的是沉香，骷髅头生成一具手腕缠绕银丝的尸骸，她对云雀跪下，单手按着肩膀，声音温婉:“五魂骷髅，月宴，追随吾王。” 云雀明白她的一席话是对水女说的，因而没做回话。 时至深夜，云雀不像山灵鬼魅，不食人间烟火，修道的辟谷，吸风饮露的大能，他还没学会，早已饥肠辘辘，师父给的包袱里有玉烟山的野果草药，他拿出细嚼慢咽的吃下，真气在体内运转一圈，深吸口气，和衣躺卧地。 漫长的等待，地面一阵震动，云雀醒来，东南方向显露血色丁字的巨石，丑牛兽魂背对他跪拜石前，身披战甲，背负两柄战斧，斧刃朝下，牛角弯曲至后脑勺，身躯魁梧，双臂粗壮如树桩，月光中，雷光在他周身滚动。 没等云雀出手，丑牛先行拔起战斧，起立，转身，寸长的雷电图纹刻印眉心。他的目光从云雀脸上扫过，又掠过八音、沉香、月宴，说道：“当年空桑命我们留守，就预言时隔万年，等到封印力量虚弱，山灵水女或许借助外力，可以破开封印，戌狗、亥猪、子鼠他们常年自恃修为高深，看不起凡人鬼卒，才败给你们，我不像他们，懂得骄兵必败，年轻人，山灵鬼魅大多善说谎言，喜欢哄骗凡人，我不想为难你，你就此离开石阵，我当什么事没发生。” “山灵鬼魅喜欢说谎，却大多极重承诺，我既然答应带她离开就绝无独自逃走的想法。”云雀剑指丑牛。 丑牛冷声道：“凡人俱是愚蠢，你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我索性连你的魂魄一起收去，若非丑时，需耗精力，擅闯石阵者，必杀无疑。” 大战在所难免，云雀先行抢攻，深渊剑飞刺出去，疾风剑诀加持，剑如影，速度飞快，他原地挥手，袖风卷动风刃随剑落向丑牛，八音与沉香并肩，一剑一扇带出强劲的气浪，左右夹攻丑牛。 “八音善剑术，会法阵光影结界，可以抵达法术攻击，沉香精诱敌，懂得法阵暗香结界，可迟缓他人行动，月宴的龙须雪丝神出鬼没，傀儡结界锁魂缠血，克敌为己用，我已有戒备，你们再难趁我不备偷袭得手！”丑牛起先语气不变的说着，待得剑与风刃临近，语声忽的拔高，眼中凶光毕现，斧头大开大合，雷光滚动，肆虐在旁，迫得八音、沉香不能近身，斧头挥舞的风将深渊剑与风刃铿锵击落。 “九天禁咒不动山，边境幽魅皇。先天罡雷听吾命，下落凡间鬼神惊。滚雷疾驰龙卷风，风卷残云破天荒。幽魅五雷落凡诀！灭杀世间一切生灵！”丑牛双斧砍地，雷光猛烈乍起，混沌的天宇雷声震耳，道道闪电不断击落下来，落在丑牛的身旁，卷起的龙卷风带着雷电席卷向旁，土崩石裂，云雾翻滚，气势可怕，犹如天神怒意，势要这天地变色！ 身处法术波及的范围内，云雀呼吸困难，所谓幽魅，是雷灵大神，太古凶魔之一，但凡雷灵法术提及幽魅名字的，都非一般寻常法术。 云雀想要躲避，却发现双脚不由己控，经脉隐隐作痛，凝目看去，两条rou眼几乎不可辨的银丝缠绕住了他的脚腕，随后发现，手腕亦是如此，各缠绕了一条银丝，四条银丝的一端，握在月宴手中。 眼见风雷袭来，近在咫尺，云雀如是木偶，银丝为线，被月宴指尖牵动，控制着一举一动。 她淡然轻语，声音如在耳边倾诉：“幽魅五雷落凡诀，看似凶猛，势不可挡，实则似暴风的中心，总是相对力量最弱的，你越后退，反而越受其力量摧残，当迎难而上。” 云雀脚力集聚，猛踏地面，飞身纵向前，双臂交叠护住胸口，掌心风球涌动，任由月宴控制自己的行动，法术根据目前形势选择施展。置身幽魅五雷落凡诀法术攻击的范围内，掌前风球吸走一部分风雷，云雀依然觉得痛苦难言，所幸八音及时移步身前，长剑划出光盾，为他阻挡伤害，破碎之后，又再补上。 一时间天昏地暗，风雷遮掩视线，云雀看不清周边环境，在八音的保护下安稳向前。 就在那么一瞬间，前方视野豁然开朗，风歇雷止，八音无力的跪倒，虚弱道：“接下来看你们的了，他已是强弩之末，虚张声势而已。” 丑牛略显慌张的盯着云雀，数十条银丝绷直在空，束缚着丑牛的腰、手、脖颈，月宴迈出小步，和沉香一起走来，停在云雀身边，说道：“幽魅五雷落凡诀这样的法术，如果在别的时候施展，我们全非你的敌手，可惜丑时是你力量最为虚弱的时候，你无力持久的控制这等高深的法术，你终究高估了自己，看低了我们。” 月宴收回控制云雀的龙须雪丝，云雀手脚得以自由，拾起落地的剑，绕过丑牛，一剑击破封印石，六魂除去了四魂。 丑牛消失后，石阵裂开的第四道缝隙，月宴从下面抓出的骷髅头成为的骷髅，用的武器是颜色暗沉、表面带有裂痕的黑色铁爪，他将一对爪子分别按住左右肩骨，跪地对云雀道：“五魂骷髅，暗夜，拜见吾王。”声音低哑，语气冷淡。 云雀口上什么不说，盘腿坐地，体内真气运转，静静的吸气呼气，把胸中的浊气从口中呼出，再由鼻中慢慢吸入清鲜之气。几次吐纳过后，躁动不安的心总算渐归平静。 临到寅时，六魂之一的寅虎在西南石下显现，遥望着云雀，没有无视他的存在，黄铜色的眸子里满是残忍、冷酷、贪婪的意味，比起戌狗、亥猪、子鼠、丑牛的狂妄，寅虎有种天生猎杀者盯住猎物时的冷静，又仿佛潜伏的毒蛇，气息忽然全无，若不是和他对视，根本不易感觉他的危险。 寅虎用的武器是一柄重剑，剑立身前，剑尖几寸没入石地，剑宽三掌有余，剑长约莫六尺，剑柄不及他胸，他双手叠放剑柄之上，一身重甲，战甲后的红袍如血，不随风动，面貌似人，可见野兽特征，不论山灵鬼魅或者妖、兽、古魂，越是像人，往往修为高深。 “能够击败戌狗、亥猪、子鼠、丑牛，你们有些手段，如今又是寅时，我力量最为虚弱的时候，未免夜长梦多，对付你们我会速战速决，凡人！我看你信守承诺，给你反应的时间，既然擅自破阵，空桑有言，必杀无疑，我为他折服的兽魂，他的命令，我誓死遵守，直至魂飞魄散，这虚无之身永逝羽荒。” 如若起先的寅虎是半出鞘的剑，那么此刻，他已经锋芒毕露，单手拔剑，瞬息间移至云雀身前，没惊天动地的法术来袭，没卷云带风的盛大气势，唯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压抑，血腥的气味从他口中飘来，剑光向脖颈晃来，那一瞬间，云雀有了死亡的念头，寅虎忽的临近，他没有反应的时间，实力的悬殊如此明显。 “走！”千钧一发之际，月宴的龙雪雪丝没有触觉的缠绕住云雀，带动他向她的方向靠去。 寅虎真气将偷袭的雪丝震飞，重剑划出一道气剑飞斩八音，单脚踏碎地面，暗力冲破石地，一路破土袭向正在施展暗香结界的沉香，他本尊依然追击云雀。 云雀正欲解封深渊剑，指尖凉意更胜，水女飘然现身，面对咫尺距离的寅虎，道：“你的对手是我！” 水女与他对了一掌，各自飞退，水女眸有异色，寅虎同是意外，“想不到被困此地万年，你的实力更胜从前。” 月宴抱带着云雀退守石阵边缘，低语道：“寅虎不可力敌，他唯一的缺点是好战，你等他战到关键时刻，施展你凌空两次起落的法术，迅至石前破坏封印。” 云雀会意，仔细观察战局变化，水女与寅虎的实力旗鼓相当，难怪空桑当初要用六魂来镇封水女，随着封印石一个接一个的破坏，水女和初见时判若两人，面对寅虎无形的压迫，水女镇定自若，双手凝冰为剑，展开攻势杀向他。 风起，影动，真气碰撞，相互吞并，犹似两道洪流对立冲击，此消彼长，不进则退，水女与寅虎接连对砍，剑光交错，身影往来穿梭，时而退步，时而厮杀的难解难分，冰刺不断从地面拔起斜指天空，风刀肆虐其间，交织的真气越演越烈，隐然形成暴风，八音、沉香、月宴、暗夜不得近身。 “不可能！石阵隔绝日月天地之气，你既不能吸收，又怎么能修为精进，胜过从前！”寅虎重剑挡下水女冰剑直刺，寒霜沿着剑身漫向剑柄，他忙真气护手，驱除冷意，阔步退避，避开水女这一剑的锋芒。 “石阵封印早非起先那般严密，我寻得缝隙，吸取日月精华，化天地灵气为命，提升境界有何不可！”水女痛恨六魂，让她光阴虚度，出手不留情，剑剑致命。 被水女的怨念影响，寅虎杀戮之气加重，注意力转移她身上，附近旁人的存在，未构成威胁，渐渐不再分神留意。陆生走兽，狮、虎、豹……皆是好战的野兽，本是由虎魂修炼而来的古魂，寅虎的争强之心未变，几番出手，无法有效克制水女的攻势，变得越来越凶悍。 水女进退自如，见勾起了寅虎的战意，故将攻势缓和，有意无意的游斗寅虎，寅虎未觉，只想尽快拿下水女。 眼见时机成熟，云雀由月宴雪丝为引，纵向半空，脚踏虚空，两次起落，稳妥的落在西南封印石下，手起剑落，寅虎惊觉，狂呼不甘，魂魄因着封印石裂随风消逝。 五魂骷髅的最后一鬼卒，得以解脱，腰悬月牙铜环，单手按肩，跪地对水女道：“石阵将破，孤影追随吾王左右。” 水女回道：“万年时间啊，我们终于即将走出这里，我曾答应你们的事一定办到，绝不辜负你们的信任。” 五具骷髅守护水女附近，水女温柔的目视云雀一眼，附生剑前，低声道：“余下的事情你不用再管，好好的休息，世人若都像你这般样信守承诺，我们山灵鬼魅又何来如此多的伤心。” 一阵凉冰冰的风拂过了面颊，好像一双手温柔的抚摸，水女消失眼前，云雀握住剑柄的手指再度拥有那犹如触摸心跳的触觉。 世人若都像你这般信守承诺，我们山灵鬼魅又何来如此多的伤心。 云雀思想水女的话，望向没星光的漆黑穹苍，不禁去看五具立地不动的骷髅，他们空洞的眼睛遥望远方，不知在想什么，他们因为生前心事未了，死后不得安息，故而化为鬼卒重生世间。 传说，化为鬼卒之人，将永生不得被忘川引渡，唯有魂飞魄散的结局。 “上苍既然生化万物，又为什么要让他们历经苦痛。”云雀默想，同情水女、五魂骷髅的遭遇，身心疲乏时平躺在地，握剑而眠。 当天将破晓之际，六魂最后一魂卯兔现身石阵，云雀早已清醒，蓄势以待。 未及看清她的容貌，令人窒息的杀气迎面扑来，带着漫天飞剑来袭，天地四方，全是森冷光影，云雀原想要有所行动，剑雨忽然倒飞回去，在远处幻化为一剑，卯兔单手接剑，划了几朵剑花，剑光久久不散，映亮她曼妙的身姿，她一袭月白长裙，长发及腰，纤细的指尖将额前的乌丝拢向耳后，露出一张肤色雪白的瓜子脸，血红的眼睛眼神略显涣散，她伸了伸懒腰，慵懒道：“封印了你们一万多年，早知道有天终究会被你们破开封印，我不像戌狗、亥猪、子鼠、丑牛、寅虎他们那么傻，你们要出石阵，我不反对，不过这封印石不能破坏，再过几年，我就可以摆脱禁咒，到处逍遥了，别逼我损耗真气。” “我们怎知你不是有意欺骗，等我们放松警惕时忽下杀手。”水女的声音响起在深渊剑上， 卯兔眼睛里满满的笑意，轻语道：“要取你们的性命，易如反掌，哪怕你的封印解开了五道，实力几乎恢复如初，再加上这五具各有本领的鬼卒助阵，你和我的差距，依旧悬殊。不论妖或者鬼，俱以修炼真气为本，鬼吸阴气、地气、死气，妖吸日月、天地、生气，凡人以炼丹养气为主，修道之路虽然繁多，万变不离其宗，若根据领悟的境界学会的本领不同，真气境界为入气境、凝气境、控气境、化气境、通灵境、神识境、空虚境、离魂境、天劫境、羽化境十一大境界。对人族修士而言，这十一大境界，分为四阶段，入气、凝气、控气、化气为凡人，通灵、神境、空虚、离魂为半仙，天劫为伪仙，渡过天劫，羽化为人仙。其中入气境为普通人成为修士的开始，学得吐纳静修养气之道，将真气在体内运转。我看这孩子气血充足，应当不过修炼到化气境而已，既不能御物飞行，又不能耳听八方，我若一心杀他，你或许可以自保，他却魂断无疑。另外，我与你相处了一万多年，你的性格我不了解么，你既然明知道我会放过你们，就别再纠缠不清，我知道你恨我们六魂镇封你漫长的岁月，可我们也有我们的无奈，当初被那空桑小鬼施了禁咒，不得不听命于他，如今戌狗、亥猪、子鼠、丑牛、寅虎已去，我不必再为同阵古魂夺命烦恼，你们要走快走，趁我没改变注意以先。” 水女短暂的沉默后答道：“五魂骷髅，我们走。” “是。”沉香、八音、月宴、暗夜、孤影齐声回答，为安全起见，暗夜施展了法阵，破晓的天色没征兆的变得漆黑，水女黑暗中出现云雀身边，在他耳边轻声道：“出了石阵，我再附生剑时，不能随意变化，需要吸取所需的灵气，直至能够修炼出破坏的妖身，方能再与你面对面相见，你对我的承诺莫要食言。五魂骷髅因为我许诺帮他们完成生前遗愿，因此臣服于我，他们生前都是羽荒的修道强者，修炼至天劫境，因为心中有尘缘未了，为躲开天劫灭命，而入鬼道，他们依附五件饰物而活，不能轻易现身，你如果能帮他们化解生前遗恨，他们势必追随你左右，羽荒强者林立，我不知你背负的那剑是什么宝物，却隐约觉得非是凡品，想要不被欺负，就莫要独自一人。”语声减弱，最后安静，连同剑上的薄冰与异样的触觉一起消失。 五魂骷髅紧接叫道：“走！” 五股真气直逼一个方向，云雀四肢被月宴控制，不随己意行动，一人五鬼卒飞奔向石阵外，云雀回望卯兔，只见她嘴唇微动，“想不寂寞，就莫做强者。”声音从心底响起。然后她用剑光划成的朵朵剑花黑夜里凋零，黑暗将她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