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事天审谛
“何谓皇帝？” 在金顶王帐不远处，有顶白色豪华的大帐篷，宇文磐背着双手，轻轻问道。 “皇帝，至尊之称。皇者，煌也。盛德煌煌，无所不照也。帝者，谛也。能行天道，事天审谛，故称皇帝。”宇文苍祥回答得很快。 宇文磐淡然而笑，“既是如此，修真之人可在此盛德煌煌笼罩之下？” 宇文苍祥顿时一愣，期期艾艾想了好一会，默默地摇摇头。 “那不就是了！”宇文磐冷冷一笑，“既然修真之士已经跳出红尘，不在天子盛德煌煌照耀之下，那天子何以对其行天道，事天审谛？修仙中人势力如此之大，影响之深，与巍巍皇权之间，终归是个巨大的矛盾。” “那……父亲为何还要我入玉虚宫修行？”宇文苍祥问道。 “皇权？哼！盛德煌煌？嘿！”宇文磐连连冷笑数声，“我们宇文世家延绵上千年，靠的就是与皇族共享天下治权。皇权至上，乾纲独断，与我等世家大族有何益处？为自家计，就不能没有不在红尘五行之中、不受巍巍皇权凌驾的修真界！” “我明白了！不过……”宇文苍祥有些疑惑，“父亲今天和我说这些，却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哈！问得好。”宇文磐皱起眉头，在帐中缓缓踱步，“此次会盟，虽说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定下，但……但我总感觉有些蹊跷。如此大事，玄天玉虚宫却只来了你还有几个俗家小辈，最怪异的是，玄一真人那几个出家的徒弟，一个没来……” “您的意思……” 宇文磐有点不喜欢自己这个三儿子，脑子有点木，不过这性格去修真，确实要比留在世间与人勾心斗角好。他轻轻叹口气，“你那师傅玄一，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他修为号称天下第一，天人感应，难说有所体悟。你看，这次，西昆仑基本没出什么高手，而东昆仑赵无极、蜀山长老许无涯与国师璇玑真人亲自上阵，佛门更是不遗余力，这其中……” “西昆仑金庭山云阳宫一阳真人不是也来了么？”宇文苍祥有不同意见，在他看来，玄天玉虚宫老一辈人，各个道行高深，一身仙气，不喜俗务，乃正儿八经的世外高人。 但宇文磐在尘世打滚，粘了太多的俗气，经历过不知多少次你死我活的政争倾轧，根本不信这一套，冷笑一声，“一阳子既然是国师，那自然就不得不来。为父和你说这些，是要你小心些，别到了地方，被人当作枪使。如果情况不妙，尽管自己先走。有我这张老脸，别人也不敢说三道四。” 宇文苍祥不以为然，心中腹诽，却不好当面表示，低头不说话。 “法意师兄，听说昨夜你见到那狂妄子李墨，觉得其人如何？” 在另外一个很大帐篷里，大相国寺主持、国师法意正在打坐，旁边是净土宗的乘远，还有天台宗宗主湛然，而发问的是天台宗一名老和尚。 “该子……”法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比较确切，斟酌片刻，“该子双目灵动，聪慧过人，这点毫无疑问！不过……性格佻脱，不尊礼法，目无权贵……” “哼！典型的道家子。”湛然冷哼了一声，南缘受辱，对他而言，感同身受。 法意不以为然，却也不好多说。乘远身为净土宗长老，东林寺的主持，考虑得更多的是佛门的地位，“南缘师侄精于佛理典章，于伏魔法门上少了些钻研，虽然这是我等佛门弟子的本分，但末法时期，降魔、镇邪、护身之力不可不有。湛然师兄，应努力敦促南缘师侄努力修法练功才是。” “师兄说得是！”湛然躬身受教，脑子里飞速盘算。 乘远转脸望着法意，“此次佛门十三宗，都有高僧大德前来，但与东西昆仑相比，还是力有未足。就东昆仑赵无极一人，除了师兄还能抗衡，其余僧众无人可抵。这小一辈的再被他们压着，在太子面前，实在是有碍佛法弘扬。” 法意皱了下眉头，“我佛慈悲，普渡众生！而道家逆天求道，修的就是自身。若说神通法术，于我佛门弟子乃微末小技，这方面难以与之争锋。太子自幼入我大相国寺听佛，与佛理大有所悟，当不会在法术神通上计较。” “乘歆师兄从长安传来法信，当今圣上肢体日衰，太子会盟之后，很有可能就将登位大宝，嘱咐我等切莫轻心大意，令道家弟子魅惑了贵人。”乘远神色肃然。 法意没有说话，闭目转动念珠，默念经文。帐中诸人知道他的意思，鱼贯而出。 湛然走出没几步，听到乘远在身后招呼，回过身。 “师兄，我知一法，可请金刚伏魔尊者圣魂分身下凡入体。师兄若是愿意，尽可拿去用。”乘远的声音飘忽，但在湛然耳中异常清晰。 湛然一愣，沉吟许久，“乘远师兄，这法子似乎来自中土道门别支，谓之‘请神术’，早已被视为邪门妖法。我佛门弟子……” “佛门自西来，在中土立足，历经数千年，经文经义已多有改变。就是佛家护身之术，西土佛门有么？当年我等先辈为了在中土立足，不也得入乡随俗？他人好的，拿来自己用就是。佛说：世间万物皆空。唯其空，便能包容万物。万物皆容，何况一雕虫小技乎？师兄勿痴，此所谓众妙法门、慧及于心是也。” 湛然沉默片刻，从乘远手里接过一块玉诀，躬身行礼。乘远微微一笑，心中有些得意。此法需牺牲一无住境僧人，还得有数十修为达到无念境的僧众相帮。无论成与不成，那帮僧众的修为都得大跌。想来也只有为了南缘，湛然才能如此行事。但是，经此一事之后，想来湛然在天台宗内的声望……嘿！老衲看你还敢不敢窥视本门的国师之位？ 璀璨莲花悠然绽开，一朵似有似无的火苗在莲心跳动，李墨小心翼翼地调动四周的灵力，护火加薪，慢慢将那火苗添至一寸高，方才猛地睁开眼，伸出手，一股两寸高的火苗出现在掌心，显得绚丽多姿，却给人时刻欲熄的感觉，十分脆弱。 总算练出了三昧真火！李墨收功起身。算算日子，从月旻那日在舟中传他诀要，至今整九日。也就是说，大队人马已经浩浩荡荡走了三天。他转出营帐，天色尚黑，但天边隐隐已有一丝霞光。 轩辕无道那巨大、奢华的宝帐立在一个小山顶，再过去一个山岗上，可以看到一座烽火台，烽火台之后，是连绵起伏的山脉。这里是东西昆仑交界处的一个宽二十里，长一百二十里的山口。越过这个山口，就进入了草原大漠。那里，千百年来，一层层地埋藏着无数的尸骨，有异族，也有中土将士。 西宁侯、镇西将军呼延庆作为前军主将，已经带领着先期到达的并州军、雍州军共十万将士出发，而在山口中，有作为中军的十万龙旗禁军和十五万其它各州调来的士卒，另有大大小小世家贵族的家兵数万，以及十五万民夫，帐篷一顶接一顶，连绵上百里…… “下午，我们就能进入山口顶端的嘉峪关，明天就将正式进入大草原。”呼延长兴很有些军中主将的风采，每日总是很早就起床，巡视大营。他身后跟着路征，路征朝李墨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墨子，此去大漠，虽说有几十万大军，但撒入这莽莽草原大漠之中，就如同一把沙子，毫不起眼。你……完全可以不用前往。” “这有什么？”李墨淡然一笑，“我是修真者，越过千里大漠，对我而言，也不过就是十几二十天的功夫。” “可这次会盟，双方总是要较量一下，检验这几十年来大家是不是都闲着。”呼延长兴知道些内情，担心李墨不知轻重，“我朝摆出如此阵势，一线摆出三十五万大军，想来对方不会轻举妄动。争斗，铁定先发生在你们修真者之间。你虽然……” 李墨轻轻一摆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说着，指了指林月的帐篷，“那里有十三个女孩子，你知道她们出塞是为了什么吗？要杀人！杀什么人？修士！法师！不论是大月、犬戎还是摩羯族，也或者再西、再北的什么民族，只要他们的巫师、法师或者修行者敢来，都是我们的目标。修真中人，也是有国度的。” 呼延长兴沉默了一会，“近来有传言，在极西之处，有位高人自号‘山中老人’，法力高强，在阿拉穆特山中建立了一个巨大的要塞式宫殿，自称鹫巢，外人称之为灵鹫宫。灵鹫宫崛起极为快速，也就是一百多年间，就已经控制了西方数十个教派高手，影响近百个大大小小的国度，近万里地。据往来商旅说，灵鹫宫的势力近来已经触及大月、犬戎，与北方匈奴的修罗魔宫遥遥相对。此次会盟，难说就有他们的人出现。这灵鹫宫与我中土修真之士素无交往，不知道我中土修士的厉害，行事不免狂妄自大，不计后果。但据我所知，他们还是很有些能力，否则不可能压制住大月的紫月魔宗和犬戎的大巫，你不可大意。” 呼延长兴的好意，李墨心领，点点头，“别担心我。你自己也要小心些！就像你自己说的，几十万人，撒进草原大漠，算不得什么。对方若是铁心一战，你这等凡夫俗子，逃起来可没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