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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各有未来

    西都,原称雍阳,是雍州的州府,城墙周长二十四里,四面各开三门,巨大的行宫位于城中偏南,再南至城墙就是军营所在。雍州位于东西昆仑之间,形如一片桑叶,西北面为大月、犬戎,南面为梁州,再过去就是蜀山。除了西北角与外族接壤一块略平,周围其它地方都是连绵数千里乃至万里的高山峻岭,森林密布,到处是怪物、猛兽,当然奇珍异兽也是不可胜数。这些山脉的深处,自古为仙家道门所在,凡人不得靠近。

    这西都城新扩建没多久,因前代皇帝崇道,一心求仙,梦想长生不老,特意在这雍州之地、东西昆仑道家圣地之间的筑起一座大城,前皇也常年在此居住修道,虽未长生不老,却也是九十高寿方才死于斯,葬于此。

    西都北面绕城有条大河,据说来自西昆仑圣山之上,自天界而下,故名天河。天河及其支流就像是雍州这片大叶的叶脉。天河过城,沿东昆仑山麓往南,行六百余里,而后于邙山与东昆仑之交接处向东,在千里长峡之间蜿蜒奔腾,最后进入天朝腹地——中原。

    这天河是雍州与天朝腹地之间最重要的通道,此外就剩下一条穿过邙山入梁州云中的陆路,此路甚是难行!多为千百年来人工修建的栈道,且一路多猛禽、怪兽,甚至时常有妖出没,鲜有普通人敢单独行走。

    天朝因位于天河边而得名,奇怪的是自有史记载开始,统治这块大陆的王朝主人已是换了十几家,却都称自己为天朝,绝不肯更改国号。只是在纪年的时候,在天朝后面加上姓氏,例如本朝,皇帝姓龙,纪元就全称为天朝圣龙年多少、多少,皇帝则称天朝圣龙永文帝或是正武帝,前皇的帝号就为天朝圣龙玄元帝,现任皇帝则为永乐。而在史书上记载,暂时为圣龙天朝,以往数家王朝,有武氏天朝,司马天朝等等。

    雍州地处边荒,人口稀少,城市建得规模过大,老皇帝一去,大量官员跟着新皇回了中原,人就少了一半有余,城中空房子颇多,街道上行人稀少,外地人多是前往西域经商的商人。除了田入,这些过往的商旅是西都城最重要的经济来源。

    被人说成傻子的呼延家兄弟俩此时已回到被高墙和兵丁围绕的大将军府。大将军府又是西宁侯府,占地数千亩,正堂之亭台楼阁富丽堂皇,气象恢宏;而后院的飞檐画栋、小桥流水则尽皆掩映在树荫之中。此外大将军府四角各有一个小小堡垒,驻有护军,玄甲长戟,守卫深严。

    两位公子回府,自有下人将马匹牵走,呼延长兴拉着弟弟的手走侧门,穿堂过室,直奔内宅大将军的书房。

    “今日是赢是输?”刚进门,一位长须方脸的中年坐在椅子上抬眼问道,目光十分凌厉。中年人是呼延庆,本朝的西宁侯,镇西大将军。

    “父亲,输了!”呼延长兴朝自己父亲恭敬地行了一礼,回答得非常轻松。呼延长青可不干了,小脸挣得通红,“哪里输了?他们这次拿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你们也不敢动一动不是?”呼延长兴笑道,拍拍弟弟的肩膀,“其实我想说你今天表现不错!有进步。没再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

    呼延长青冷哼了一声,感觉不怎么服气。呼延长兴笑着开解,“长青,说武功,这么一年打下来,人人都清楚你们技不如人。不过我们是将门世家,虽然也讲究这一身武艺,更重要的是要学那万人敌。这世上高手能人多了去,再加上那些学仙求道之人,要想天下无敌,那哪么容易?”

    “就是!”呼延庆一拍桌子,“长青,我放任你领着帮家生小子与对方争斗,要的就是让你能从这些争斗中学到点为将之道,否则……哼!不过几个平头百姓、微末小吏的儿子,居然敢欺负我们呼延家的人。”他没有恶语直接说出口,但两个儿子都明白什么意思。

    “别!爸,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对手,您就让我多玩玩。”

    “那当然!一群小蚂蚱,哪能劳动我?留给你以后慢慢玩。”呼延大将军点点头,“明天蜀山剑门的长老许无崖会来,长青,我想让你拜到他的门下学艺,你可愿意?”

    “愿!怎么会不愿?”呼延长青目光顿时亮如繁星,头点得如小鸡食米一般。呼延大将军心中长出一口气,看看自己的长子。呼延长兴脸色如常,不惊不喜,令他暗自点头。

    呼延大将军很疼爱呼延长青这个幼子,但按规矩,他的爵位只能传给长子呼延长兴。呼延长青现在还小,以后若有争位之心,兄弟反目,他就会相当为难,不如现在送去学道。若是有成,难说将来还是家中一大臂助!

    想到这,呼延大将军偏头看了一眼书案上架着的一把单手长剑,此剑式样古朴,长四尺有余,隐隐有股肃杀之气传出。他心中感叹,根据祖训,这几百年一代接一代手手相传的神剑只能交给呼延家族掌舵之人,幼子虽然可爱,却不是此剑的主人。他慢慢站起,手指在书桌上轻轻敲击,“蜀山剑门立派时间虽不算长,但自从白眉老祖自创以剑入道之后,斩妖除魔,武功赫赫,又是本朝的护法宗门之一,眼下已经压过东昆仑,俨然跻身道门六大宗派,堪与西昆仑玉虚宫、三神山并立,甚至隐有凌驾其上之势。你此去修行,一定要尽心。”

    “是的,父亲。”呼延长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鞠,“多谢父亲大人成全!只是以后难以承欢膝下,心中……”话不说完,做悲伤不已状,典型名门世家父子间说话的格局。

    呼延庆见得虽多,但轮到自己儿子,也很有些伤感,“若不是东昆仑各宗相续没落,为父何尝愿意让你如此年纪就离乡远去!”

    “那为何不让长青拜入西昆仑?”呼延长兴开口问道,呼延庆顿时怒气勃发,冷哼了一声,“你知道什么?宇文磐家三子早已是西昆仑玉虚宫门下,两家世仇,长青如何去得?!”

    呼延长兴急忙躬身认错。他呼延家本为开国公卿,本朝政争中输给了宇文家,几年前由世袭公卿降为侯,被贬至这西部边陲之地戎守,既要负责抵挡外族入侵,还得顺便替前皇守墓。

    相比起来,宇文家虽并不是开国功勋,甚至还是前朝显贵,但却是累代大族。不论皇朝如何更替,这家族都是根深蒂固、枝繁叶茂,代代有人为官,几经积累,总会有人成为各个皇朝的重臣。目前宇文家最耀眼的就是宇文磐,官居右相,文官第二,虽不是宇文家家主,在家族事务中却有一言九鼎之力。

    西昆仑各派以玉虚宫为首,既然不能入玉虚宫,以呼延家的身份,其它各门那更是去不得。而蓬莱、方丈和瀛洲这三神山,素来与世隔绝,弟子不多,收徒讲的是缘法,由师傅在尘世中自寻,不论家世,只看资质、品性,想进也难。呼延长兴想来想去,确实只有新近崛起的蜀山可以选。

    李墨的家在城东,紧挨着城墙,是个不小的院子,一进一里再加一个后院,后院以前是个花园,现在已经开了做菜园子。他去八角街刘家贺喜,顺便拿了半只烧鸡、两个卤猪蹄,到家时天色尚未黑。前院悄清静的很,住着管家李荣一家四口,在门口就可以听到母亲与管家李荣的浑家在厨房做饭说话的声音,他将两样食物递到迎出来的管家李荣的手中,走进里院,jiejie李毓在院子里守着仅比李墨小两岁的弟弟李皓读书,一见他大模大样地进门,面带不悦。

    弟弟李皓话不多,是个乖宝宝,素来得母亲、jiejie疼爱!脑子和李墨相比虽然慢了些,却胜在既听话,又刻苦,与李墨相比,在母亲以及世人眼里,未来读书做官、光宗耀祖、壮大门楣的希望似乎要更大一点。

    jiejie李毓年仅十二,长相秀美,喜诗好文,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素爱风雅,不好劳作,尤其见不得舞枪弄棒之人!与李墨关系很不好,以为他浪荡无行,辱没了门风。

    这李墨毫不在意。家中虽然也算得书香世家出身,可惜早已没落,父亲去世后,家中少钱,又无过硬的关系,入不得官学,更无法举廉,这为官做吏的想法早已消逝无踪,学武既可傍身,又能让他将来一偿所愿,行遍天下,实在不行还能从军入伍,在战阵中拼出个前程。

    待李墨从后院水井旁洗漱出来,中庭已经摆好了桌子。母亲坐在桌旁,眼角边皱纹涌起,原本秀丽的容貌已然退去颜色,不过依旧是一身的大家气派。李墨在刘家已经打过牙祭,晚上还有一顿,随意吃了点饭、几口家常素菜,荤食一嘴没碰,都留给了李皓。

    李母见李墨想走,示意他暂且留下,有话要说。李墨对母亲甚是孝顺,回身坐好。待小弟吃完,jiejie李毓收拾碗筷,母亲犹豫半天,终于开口,“墨儿,前街的黄家又是如何惹了你?黄家大婶素来照顾我们家,你那般修理他们家二郎,别人如何说我们?”

    李墨淡淡一笑,“他家二郎一蠢物,居然敢因为那一点小恩小惠,就想打阿姐的主意,不让他长点记性,岂不是翻了天?”

    李母一皱眉头,仔细想想也对。虽说家境败落,也还没到与那等下作人家结亲的地步,如此闹翻,也不是件坏事。她瞅着自己这个长子,本是个极聪颖的孩子,可其父过世后,像是变了一个人,整日在外闲游浪荡,又拜了位武艺高强的剑客为师,俨然成了一个街头混世小霸王,实在是辱没家门!可她说又没用,打也不怕,自小就有主见,自己怎么说,只要他心中另有想法,历来绝不遵循,她拿着头痛得厉害!踌躇再三,决定话说得婉转些,“墨子,也是娘无能,令你上不得官学……”

    “娘!说这干什么?”李墨一脸笑意,年纪虽小,却是一身豪气,“我有手有脚。这几天我还在想呢,那私塾里教的东西我都学过,干脆不读了!眼下城里荒废的地方不少,拾缀块地,种点粮食、蔬菜什么的,暂时糊口。等过几年大了,我准备和兄弟们仗剑行走江湖,行镖护院,铲天下不平之事,除世间妄佞之人,不亦快哉!”

    李母家教森严,以读书为尊,听到这话心中甚是不快,更是下定决心要将其送走!她伸手抚摸着李墨的头发,动之以情,“我知道!我看你这两年来习武练剑甚是用心,就知道你的想法。想你自小有神童之称,读书识字之能远胜常人,若不是生在我们这样的家里,功名利禄唾手可得。眼下小小年纪,却不得不想着将来能做个远赴他方的行镖之人,是娘对不起你。”

    此话谬矣!李墨自小爱书,却更爱书中那些行侠仗义之士,很早就想走遍天下山山水水,历经世间万物,对为官作宰毫无兴趣。听到这里,自小聪明伶俐的他已经感到母亲有正事要说,没有反驳,直起身,“娘,您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丧期已过,娘若要改嫁,尽可自行决定,不用问我。”

    李母勃然大怒,脸色气得绯红,强行压制住,使劲摇摇头,“你说得什么混帐话?娘好歹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如何会做那等没品之事!你休得再胡言乱语。”

    “这有什么!”李墨极不以为然,父亲去了,母亲一人守着有何意义?但见母亲神情坚决,不好再说。

    话不投机,李母不想再绕圈子,决定直说,拉住李墨的手,“墨儿,听一位你远房堂叔说,这几日,太华山云霄观有位新住持就任,要收些侍奉童子。娘也是思虑再三,想你近来无心读书,只想习武,不如就观学道,以你的资质,能成就大道也未可知!”

    “是不是李清?”李墨问道。李母点点头,眉头微皱,对他直呼长辈的名字有些不满。李墨是个丝毫不在意世间礼法的人,混没在意,接着问:“李渤也去?”

    “是!”李母再次点点头,“你清叔希望你们兄弟俩相互间有所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