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煞孤星
‘看’着李谦坐在摊子前，瞎子的脸容依旧僵硬，他摸索着把桌上的笔和纸递到李谦身前，两片薄唇紧闭，没有丝毫张开的意思。 似乎忘记了对面坐着的是个瞎子卦师，李谦点了点头。直到近距离的面对瞎子，李谦才发现，瞎子不但双眸白的可怖，脸容也好似长年不见日照般，仿佛刚从活死人墓中爬出来，透着股白森森的阴气。 这是个奇怪的瞎子。 盯着瞎子看了好半晌后，李谦脸上露出淡淡的思索神色，蹙着眉头，缓声问道：“不知为何，先生给我似曾相似的熟悉感觉？” 李谦的话语就似吹不动一江春水的柔风，瞎子恍若未闻，僵硬脸容下方的薄唇在片刻后却是张开，生硬的吐出几个字来：“一个字，一滴精血。” 远处在门口瞅着的店小二吓了一跳，大讶的自语道：“原来不是哑巴。还好，还好。。”也不知他嘴上的‘还好’指的是什么。 李谦轻撇了下嘴，不再去追究心中那股淡淡熟悉感觉的源头。拿起笔来，看着那张空白符纸，符纸上甚至泛着点点黄斑杂色，显然此张符纸质量连普通都是算不上。再度扫了眼瞎子卦师，挥笔而下，在那泛着黄点的空白符纸上极其认真的写下一个字，随后咬破手指，在笔迹末端按下，一点猩红落处，分外显眼。 刚一停笔，瞎子的手几乎在同一时间抬起，以身前虚空为面板，在其上犹如老驴推磨般的描画出繁复的轨迹。 没有任何的符力波动，可随着轨迹的延伸，空气中若隐若现的神秘异样气息，李谦感受的非常清晰。瞎子的五根手指在描画轨迹的时候，做着微妙的小幅度颤动，若是真正在纸上描绘而出的话，此刻的轨迹便如那千团乱麻纠结一起，让人一见目乱。不知何时，桌面的纸符轻飘飘而起。 瞎子双手瞬间结印，手印方成，肃穆之象衍生而出，而那使人目乱的一堆乱麻似的轨迹顷刻间便消失无踪，在虚空处，一个rou眼难以察觉的五角星形图案闪动。 那张沾有李谦精血的空白符纸在五星图案中心处烁动几下后，‘噗’‘噗’几声响，瞬间湮灭在五星图案内。 瞎子薄唇微不可查的快速张合，说着一连串似咒般的语句。 五星图案则闪动的更为急剧了。 蓦然，瞎子一直僵着的脸容抽动几下，双手一紧，似乎想要加强印法。可不等他有所动作，五星图案‘嘭’的一声爆裂开来，空气中一股无形的神秘能量如涟漪般朝四周荡开。李谦只觉灵魂一颤，神经顿时紧绷起来，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只是隐约察觉到无形能量的波动。 抬起头来，正好瞧见瞎子一脸紧张的朝‘他’看来，僵硬的脸容上此刻布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震惊、有疑惑、有惶然，甚至还带着点点掩藏的极深的喜悦。 瞎子的神情变化来得快，去得也快，快的连李谦都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因为下一秒中，瞎子僵脸再现。 李谦眉头微紧，望着瞎子，等待解释。 瞎子却指了指桌子右角上的小凹槽，闭嘴不言。 李谦苦笑不得，这是先收费后办事呢？好吧，他知机的在凹槽处放下钱，发出‘铛’一声响。瞎子伸出手，掂量一二后，确认是真钱，僵着的脸这才转向李谦，声音凝重厚实：“我先前所用为极卦中的五星天衍卦，可堪天下人，可断天下事。唯有一种人，堪之而不可得。” 李谦生出兴趣，好奇问道：“哪种人？” “天煞孤星。”瞎子深吸了口气，从紧绷的胸腔中蹦出如许四个字来。 李谦微愣，片刻后，仰头哈哈大笑，“好一个天煞孤星，好一个可堪天下人的五星天衍卦。。”顿了一顿，他扭头斜瞥了眼瞎子，讥道：“可惜啊，极卦什么的我不知道，五星天衍卦更是听都没听说过。嘿，天煞孤星，光听名字也够吓人的，铁定不是什么好词。我说瞎子，接下来，我是否该向你求教解决之法呢？” 卦之一道是如同兵偶之道、宠兽之道、咒念之道等一样的偏门学问，甚至比之后者更为神秘，奥妙难言。六国习之者本就不多，若论登堂入室、精研此道者，那就更是少见了。卦分普卦、品卦、极卦三个境界，通自然之道，理星辰珠玑，实在是一门玄奥的学问。习卦者没有特别明显的称呼级别，人们习惯上统称他们为卦师。只是，卦本就虚无空灵，飘渺难测，这便便宜了一些好吃懒做，又口舌出众的坏心眼家伙，借着学来的卦之一道的皮毛，在大陆上混吃混喝，骗财借势，名声实在是不怎么好听，因此，近些年来，卦师这一对习卦者的敬称，已经很少听人提及了。 很显然的，李谦也把眼前的瞎子卦师当成了那种不学无术的骗子了。 瞎子的脸更僵了，李谦话语中的嘲讽之意，瞎子不是聋子当然听得出来。 “这是命数，最强大不可破的命数。”瞎子僵着脸，叹了口气，“无法解。”一向惜言如他，吐字向来不超过五个字的。此刻此情，这几句话，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的长句了。 李谦的脸上很不好看。 瞎子站起身来，摸索着收拾好物件，临走前，在李谦身旁而过时，似自语般的念叨出一句话：“天煞孤星不可挡，孤克六亲死爹娘。” 闻听此句，李谦身上血液瞬间冻住，有如万载寒冰加身。 孤克六亲死爹娘？ 死爹娘！！ 死爹娘。。。 这一句在他脑海中久久回荡，遥远而真实。他不知道瞎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得的客栈。那好心的店小二见李谦脸容苍白的可怕，呼唤了几句，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孤克六亲死爹娘！ 这是如此真实的写照。以父亲这等惊才绝艳的高手，若非是我，是我拖累，又怎会被害死，连尸骨都不能完存！是我克死的？ 是被我克死的！ 赫连山平静了千年，为什么我来了后，魔鸟希雅重现，灾难再临，是我，是我吗？ 多年来，强抑下的诸多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纷繁的各种杂乱思绪，一片片黑色雪花般在其心中飘荡飞旋。 他从来没有一刻，敢于释放这么多的负面情绪，冰冻住的血液，热涨的快要爆裂的大脑，形成如此鲜明的感觉矛盾。 心如漩涡，情绪如流，剧烈的被吸进漩涡中。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漩涡终于缓和下来。李谦低下头来，看着深陷于手掌中沾血的指甲，喟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