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符阵，晓风
月光如水银般泻满一地。配上有如协奏般的虫鸣鸟语。这暗夜原本该是美丽和谐的。只是李谦现在却绝没有一点欣赏的心情。 他眉头微锁，心中念头百转。思虑片刻之后，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举步朝风味山面店而去。 虽说大义庄戒严，可看这几人一副能自由出入庄子的样子，显然是有所凭仗。 要知道，此刻的大义庄，不说明面上的那些庄卫，光是暗里监控山庄各处要点的铁卫，便足够令人头疼。图战一人或许可以出入无碍，但凭图三或者公子森等人，是万万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摸进庄内的。只此一点，便足可说明，这些人手头上有着特别令牌什么的，可以让他们自由出入庄子。 别的势力做不到这点，但赫连堡一定可以！ 这赫连山连绵千里，如大义庄、双龙寨等势力，皆是有着不弱的实力，却尽在一家之下，尽听一家之言。此家便是赫连堡的图家。 千年图家！ 想到这些年来隐约听来的许多关于图家的传奇，李谦便觉连呼吸都有点急促了。今年可不是招惹麻烦的时候，他暗暗想到。可他也绝不怕麻烦，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值得他害怕的呢！？ 李谦嘴角一裂，笑了。 只是在月下老树婆娑的影子下，显得有些凄冷。 来到风味山面店不远处，探头望去，看见里头已经被收拾了一番。莫折怀等人也不见踪影。肖老爹自个一人在柜台前乐呵呵的笑个不停，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手里不停的摆弄什么东西的模样。 大抵是莫家送来的赔偿到了。想到肖老爹的老脸扯皮功夫，李谦不自觉的微微一笑。他仔细的打量了下店面四周，稍后，双目微闭，半合半开的模样。心中却在飞快的计算着复杂的符阵排列、组合模式。 符阵，顾名思义，以符列阵，天地之间万物自有其存在或运行的轨迹，这丝轨迹玄奥异常，难辨其理，而修符之人则能抽丝剥茧般寻得其运行的痕迹，然后总结、模仿，模仿、再总结。最终便成了符阵。 不同于武士的剑阵、合击阵，符阵更便于应用于各个方面。譬如现在，李谦所要排的符阵，原本却是用来监视囚禁之人的。此阵一经布下，便会自主在符阵范围内所有生物上设下一抹极淡的印记，此印记经久不去，除非布阵者以自身符力抹去，否则便会一直处在施术者的心神感应之下。 阵名：晓风！ 李谦双目猛然睁开，蓝芒疯狂闪动。把怀中的十三张符分以各自的地理方位，然后手捏印诀，手中纸符便自动弹射而出，化为十三条蓝芒，冲向夜空。最后落在心中早已计算好的方位之上。双手再次齐动，只是这次远不如先前制符时的纷繁如花，缓慢的犹如老驴推磨，明明身前空无一物，却让人感觉到仿若有一股来自空中的压力挤压着他的双手。两手终于一合，空中的压力顿时便消散于无形。双手灵动的结印，一个大而虚幻的符印从其手中升腾而出，在虚空一闪后，李谦低喝一声：“隐！” 十三张符纸表面蓝芒一闪，其相互间更是有着蓝光串通连结，相互交织。片刻后，纷纷隐入地表。 做好一切，李谦抹了下额头微现的汗渍，脸上虽有憔悴之色，却是放下心来。有了此阵的守护，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深深的瞧了眼风味山面店，李谦不由嘴角微翘。 “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随后，李谦隐入暗夜长街之中，脸上的坚决浓如烈酒。 回到房间，李谦倒头便睡。 这一睡，便是日上枝头。李谦揉了揉迷蒙的睡眼，看着窗外透入的光晕，脸上表情有些奇怪。 昨晚，风味山面店并未出现任何异常。符阵内的自主防护并未触发，显然并未有人在阵内动手。 如果不暗着来掳人，他们又会怎么做？李谦挠了下后脑勺，想不明白了。旋即，他便把这丝不明白抛到脑后。 随便洗漱一番，草草吃了些东西，李谦跑去草园。有些特殊花草的护理，吴叔毕竟不是符士，是做不来的。而这些花草对他来说又是至为重要。马虎不得！ 草园中的几味药草，是极其重要的药引，对天地间的元气有很强的依赖性，甚至可说是，他们每天必须吸食补充一定量的元气，方能继续生长。 草园虽然天地精气充足，但若让它们长的更好，便仍需以符力注之。即物物之间，精气相会，以气补气，便是这个道理了。 园子里，老吴蹲在地上，仔细的观察着一些药草根茎的颜色变化，时不时的还在小本子上记些东西。神情专注。 那一缕缕纤细虚化的天地灵气，以普通武者难以rou眼察觉的运动形态在园中高速聚散。在李谦的祖窍xue所映景象里，天地灵气则成了一条条纷繁杂乱而模糊异常的运行线，形成一片如烟如雾的存在，神奇异常。 李谦微一愣神，顿时心中狂喜。那些个天地灵气运行轨迹在这一片烟雾中，虽仍显不够清晰，却已是隐约可以捕捉，再不似以前般毫无头绪，有如一团乱麻般存在于感应中。 稍过片刻，李谦走到老吴身旁，轻唤道：“吴叔。” “嗯？”老吴并未抬起头来，只顾着手下的药草。李谦无奈，又再唤了一声。 老吴有些不耐的看向李谦。旋即，他便有些愕然道：“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是那怪症发作了？？” 李谦摇了摇头，“大概是最近没休息好吧。”话一出口，他便瞧到老吴投射来的不信目光，连忙转移话题，装作不经意般问道：“庄上发生什么事了？好像与往日有些不一样。” “来了个大人物。莫家做些表面功夫罢了。”老吴板着脸说道。 “哪个大人物？” 老吴奇怪的看向李谦。然后，他站起身来，“什么时候，你开始对这些闲事在意了？” 李谦脸马上耷下去，苦着脸道：“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而以。” 老吴知道这小子口不对心，却也没有追问下去。他脸上露出凝重之色，缓缓道：“是赫连堡里的重要人物。昨晚，莫府大摆筵席，隆重款待了来人。据传，来者是赫连堡当代堡主的二公子。” 李谦点了点头，问道：“赫连堡虽然威名深重，但一向神秘内敛。据说堡内之人，除了二十年一次的朝圣大会外，很少与外界接触的。这次，又是缘何而来？” 老吴冷笑一声，目光朝远处望去，似要穿过层层山峦，投射到某个神秘的地方，“魔鸟希雅现世，他们向来以赫连山的守护者自居，怎会对此一点表示都没有？” 注意到老吴脸上的表情，李谦微感诧异，看来吴叔对赫连堡也没什么好感的样子。只是个中缘由，他却是猜之不出。李谦追问道：“什么表示？” 老吴脸上刀疤抽搐一下，没好气道：“这我怎么知道？他们找的是莫折枝，并非是我。。不过，以赫连堡一向作风，我想也不是什么好事。” 李谦眉间微蹙，赫连山人对赫连堡的狂热，山外人很少能理解。对于他们来说，赫连堡就是他们的信仰所在，像吴叔这样对赫连堡没有好感的，相信整个赫连山也是寥寥无几。就算五莲山里的那些个匪徒，相信也不会有这种想法。 正当李谦想再追问的时候，老吴却是看出他的心思，摆了摆手，“我不想讨论有关赫连堡的事情，你也无须多问，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李谦唯有闭口不言。只是脸上表情却仍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老吴小心翼翼的跨过几棵植栽，来到几株样貌普通的不知名小花前，一边观察着，一边嘴上说道：“这几株连情花，你打算作何用途的？” 李谦跟着走了过去，在花茎旁蹲下，笑道：“小得子想让我给他炼制连情汁，我答应下来了。而这连情果便是其中的主要材料。” “连情汁？”老吴有些诧异。 李谦笑了笑，解释道：“是一种可以影响生物情感的药剂。生物有七情，有六欲，而这连情汁便是针对情、欲而炼制的。” 老吴皱眉道：“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正当的东西。” “哈，吴叔误会了。连情汁号称十大软肋丹药之一，不但是因为其材料非常稀罕，炼制难度比同阶丹药高出一大截，更主要的便是它虽号称能影响人类情感，但影响有限。要想把一个憎恨之人转变成喜爱之人，先不说能否做到，光是连情果的需求量，便能让所有有心之人知难而退。”李谦摇头道。 老吴这才释然。“那就是说，它很难影响到一个思想成熟的人。” 李谦点点头，“是的。当然，它还是有一定用处的。像用在情感朦胧，互有隐约好感的年轻男女身上，效果便出奇的好。” 老吴笑着打断道：“你是否想撮合徐得子和莫水柔？呵呵，小子毛还没长齐，便开始动这些歪念头了。”大手在李谦脑袋上敲了几下。 李谦不满的尖叫，“哎哟，疼的。”他闪到一边，嘴上嘟哝着，“您老人家，虽然脉气不存，但气力仍在，不要这么大力啊。。” 说到最后，声音便越是细弱。李谦抬眼瞧了下吴叔，见他没有在意的样子，心中暗松口气。他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掌嘴，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小子该打。 老吴面无表情，淡淡的看了眼李谦，“气脉被废，便是被废，没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这么多年，我早已看淡了。” 吴叔语气平淡至极，但李谦却仿若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一丝悲怆。也许是错觉吧。他这样想到。 “我记得老怪曾说过要治好你的。以他的能耐，这并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李谦斟酌了一会，挤出这一句话来。 老吴淡淡的扫了眼李谦面容，关于李谦对先生的称呼，他心中自然是反对的，但却早已听习惯了。换了旁人如此称呼，就算祈无涯不理，他也会狠狠的教训一下。 有些人是需要尊敬的！这点很多人不懂。 老吴懂！ 尽管祈无涯不知身在何处，老吴仍旧是恭敬的道：“先生怎么做？如何去做？自有他的道理。就算先生不出手，我也没有怨言的。” 李谦眉毛一挑，随意道：“老怪只一点好，就是说出去的话，他从来是算数的。这几日都未见他，想来他已经着手准备恢复吴叔身上的旧伤了。” 听到此话，老吴心中仍是忍不住的激动一把，毕竟身体是革命的第一本钱，要是他伤势痊愈的话，不说五莲山，就算是那赫连山里的禁忌山谷，当然是外围，他也大可去得，那些生长于斯处的奇妙植物，他尽可移植到这药草园子来。 想到此处，他心中便是一片火热。只是他终归是经历过风浪之人，尤其是这五年修身养性，涵养已是极深。故而，老吴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李谦注意到老吴脸上一闪而逝的浅红，知道吴叔只是强忍住心中情绪罢了。赫连山里的人天性尚武，这天性有如血液存于人身，去之不得！吴叔曾经作为赫连山人中的佼佼者，对于武道的追求，自然更烈。只是多年前的变故，才使得他不得已强压下去而以。 其实，年前时候，李谦便已经着手去做这件事。可，有些事并非想做便能做的。尽管到了现在，李谦对于如此程度破损气脉的修复，仍是徒叹奈何！！ 但，他不行，不代表祈无涯不能。。 这点，他心里清楚。只是一直希望凭自己的力量去做罢了。前些日子，眼见祈无涯离开在即，李谦对于修复吴叔气脉又没多大信心，便动了求老怪的心思。只不过，老怪似乎先知先觉般的率先开口了，吩咐他去药园子整了些药材去，晒干研磨。。 李谦一听之下，便了然，这些药材都是用来修养气脉的。而老怪还似乎怕他不够尽力，说出是为老吴修复气脉之用。 听了此话，李谦还有什么好说的！ 几天前，干药已经送去老怪的炼符室了。只是老怪一直不在炼符房里。故而，李谦也不敢把话说死喽。他更喜欢把丹药完整的放在吴叔面前，而不是事前夸夸其谈，再说让吴叔在高兴与焦虑中等待煎熬，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而且，很蠢。 我可是个聪明人啊。李谦喃喃道。 “你说什么？”老吴一时没听清。 李谦打了个哈哈，正准备瞎扯一番。突然心神一震，他面色一变，朝山庄方向看去。 随即，他面冷如霜，眼内那一抹深藏的阴冷如电芒般滑过。冷哼一声，从口袋内抽出一张纸符，两手一夹纸符，一搓之下，化为淡淡蓝芒，渗入双掌之中。诡异的事发生了，李谦整个人身慢慢模糊。眨眼后，便消失在原地。 风遁，随风之术。一种借风之力，随风而行的符术。 “吴叔，我去办点事。”耳中的话音仍在，李谦却似如风般而去了。 李谦眼角的阴冷味儿，老吴察觉到了，他不免心中有些焦急。 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