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节 一骑惊驾
临天元还真不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更别提什么对谁存在依赖感,如果有让他安心的时候,估计多半是看着林小楼为他研磨的时候,那时的临天元心底就会传来nongnong暖意,不像他二十岁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我这人虽然很欠扁,你打一次就知道后果了,这话明显带有一些怨恨和执念,也是,对于一个根繁叶茂的官道世家,却在突然而来的一场政治风雨中殃及池鱼被连根拔起,不能不说生活开尽了玩笑,就像在临楼小的时候,临天元一直教导她的一句话,除了父母之外,尽可能的不要相信任何人,可以保持善心,却要能有干出逆天之举的野心,别担心什么有损德的后果,下辈子的事看不到也就省心了,可以说临天元从小一直都把临楼当一个男孩子养,而现在临楼所表现出来的温顺乖巧的一面只不过是她在人前一种伪装罢了,话说回来临天元现在看上去带有三分洗刷了偏激的淡漠和七分无需声张的厚实,无非是他站在并不陡峭的高度时熏月陶培养出来的结果,是那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而在光辉下,临天元那颗饱经风霜的心其实早就在等待一种机缘,因为他没有忘记他的父亲就算入葬的时候还是死不瞑目,对于连死都不能闭上眼安静离去的父辈,临天元觉得,说什么好人好报都是无稽之谈。 三十年风风雨雨跌跌宕宕,现在临天元的生活说不上志得意满却也算安稳幸福,而且两袖清风,所以当他看到卓峰送来木盒里那些文房四宝的时候,眉角又皱了一下,不过眼神里还是隐现了一种惊喜,不是贪婪的目光,而是单纯的欣赏。 “小峰,这人参你是从哪里搞的?”林小楼伸手拿出红参上下打量了一下,在林小楼的圈子里有两个富婆,一次闲聊的时候说到了人参的美容效果,不是没见过人参的样子,可是多半是培养的,功效和大小都没有眼前这些野山参来的震撼。 “一个朋友家里种的,不花钱。”卓峰没说实话,害怕一向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林小楼不收。 哦了一声,林小楼依依不舍的把红参放回了木盒内,尽管喜欢,还是说了一句太贵重了,你拿回去吧,或者……我们掏钱买下来。 卓峰怎么听不出林小楼话语里的不舍,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拿的时候都没要一分钱,怎么敢要林姨的钱啊!临楼在一旁看了卓峰一眼,对林小楼说了一句老妈既然卓峰说不要钱你就收下呗,这有什么的。 点了点头,卓峰看着走到跟前的临天元,说了句临叔,这些文房四宝是我一哥们收藏的,估计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你看看好使不。 再次从文房四宝上滑过目光,临天元点了点头,心里有些话想说,不过却对着一旁的临楼一笑,“2楼,你先洗洗手吃饭,一会再说。”说完临天元搂住了林小楼的肩膀。 在书法上侵了大半辈子,临天元对那些笔、墨、纸、砚可以说算不得门外汉,如果临天元没有看错的,那一摞不薄的纸张应该是起于唐代易于保存、经久不脆、不会褪色的宣纸,至于是生宣、半熟宣还是熟宣需要试试吸水才能知道,还有是那个年份的,这个也有待考究。 如果真是唐末宋初的宣纸,别说让自己网上写字了,就是单张的去卖这么多也能混个中产之家。 而那个砚应该是中国四大名砚之一的龙尾砚,是上等的白色,传闻龙尾砚因为李主而扬名天下,名声大过了端砚,而且采集极为辛苦,因为龙威严是浸在水下面,只有每年秋冬河水降低之时才可进入,那个时候潭水无出口,需要七十个人排排座,一个个将装水的瓮往上传至岩口,如此做个一个多月,等到潭水干涸之后,才能下去取石。 至于剩下的笔、墨的来历临天元没瞧出来,鉴于有了上面两个不同凡响的纸、砚在前,先入为主,临天元暗自苦笑了一下,恐怕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吃饭的时候,临天元不动声色,只是问了下不夜皇城的最近况,至于道上那些打打杀杀他估计有所耳闻,不然也不会说那一句乔老爷子最近倒是经常见到的话,林小楼又恢复那种典装素雅的状态,或许是心平静了几许的原因,至于临楼,则再饭间开了卓峰几个玩笑说卓峰你要是不给我礼物我以后就不给你开门,把卓峰说的无言以对,心想幸亏自己来的时候有所准备。 等到吃完饭临天元问卓峰这文芳四宝的来历时,卓峰早就按照陈无良说的说辞娓娓道来,纸是朋友家收藏的北宋年间的宣纸,龙尾砚是南唐时期产的,卓峰没敢说把陈无良的原话说出来,因为陈无良说这龙尾砚曾经被李后主用过的一年半载,还有墨,陈无良说是冯执在说的龙香墨,还拽了一句诗词,“玄宗御案墨,龙香剂。”,不过被卓峰云谈风的说了一句龙香,至于那杆看上去怎么都像老掉牙的硬毫鼠须笔,同样被卓峰说成了朋友自己做的毛笔,估计陈无良要知道一定会指着卓峰的鼻子破口大骂,***,知道不?当初老王就是用鼠须笔写的,老子当初因为这支笔差点被活埋了。 听卓峰说完,临天元沉吟了一下,手指慢慢的从笔、墨、纸、砚上滑过说这也太贵重了些。 “这算啥,临叔,就这些年玩意都是朋友送我的,不花钱,再说他那里还有两,你随便用,用完了我再给你换新的。” 摇了摇头,临天元看着卓峰呵呵一笑,说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是这样的宝贝你就是给我,我也是珍藏,还真不敢拿出来献丑。 “那您就珍藏着吧。”卓峰挠了挠后脑勺,“矫的话我不会说,这只是我的一点孝心。” 孝心?听到卓峰这样说,临天元笑了一下。 卓峰知道临天元不需要钱,他还真怕临天元把这些礼物退回,所以带着一丝求的目光看了林小楼一眼,然后一看旁边的临楼,对着临天元说了句临叔我找2楼还有点事,这就先带着她出去了啊。 看着言又止的临天元,林小楼上前,然后对着临天元说好了,说完扭头一看卓峰,“小峰,你的心意我们收了,下不为例。” 说了句好嘞,卓峰像临天元和林小楼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临楼来到了楼下。
———— ———— 郑州火车站,晚上九点。 因为天空又飘起雪花的缘故,行人有些稀少,还有冷风,风不大,正好吹动发梢,偌大的广场只有少许人影,与纷纷扰扰的候车大厅相比,在这看似闹繁华的空寂中徒添了几分哀凄,就在这个时候,两个打扮怪异的人从西站口走了出来,引得路过的人纷纷打量。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老者,穿着一破烂的棉袄棉裤,腰里一根麻绳处别了一个烟袋,烟枪被他从后脑插进背部,如果仔细看的话,在他衣袖的地方有着成片的油腻,领口的地方还有几个被烟头烧出的细孔,露出里面略黄的棉花,这个老者有些老态龙钟,在加上右腿有点坡的缘故,走路难免有点颠簸的样子,只是让人想不明白的是,就是这个看上去怎么都不会疾走如风的主步伐快到竟然让后的那个年轻人小步才能追上的地步。 老者看不出年纪,却是一头银发。 跟在老者后面的是一个年轻人,二十二三的样子,上穿着一件老掉牙的尼龙衫,外面是一个红色的大褂,脚上是一双变了形的运动鞋,因为西裤有些短的缘故,露出脚腕处的袜子,白的刺眼。 头发有些乱糟糟,脸却很干净。 老人站在公交站牌,看着不远处的郑州火车站,摸出口袋里的烟,是在市面上已经不常见的老黄皮,老人的手指很瘦,用瘦骨嶙峋形容也不为过,青年人在他旁静静的站着,隔着几步的位置有恋人相拥,在马路对面有待客的出租车在等客,再远的地方,就是灯火阑珊处的大酒店,生意兴隆。 “师傅,我们为什么要突然来这里?”青年有些怯的看着边的人,还是问了一句。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看了青年一眼,“惊驾,你饿了么?” 青年摇了摇头。 “从西北一口气跑到这里,别说自己不饿。”老者叹了口气,想起在火车上的心惊胆颤,然后对青年说了一句在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就算那些追杀自己的人来了也不用怕了,而咱们,现在先去北环。 青年听老人这样说,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个几年前见过陈无良两次的小孩现在已经长的壮如山,在他的记忆里,陈无良总是喜欢拍着自己的脸颊说了跟着我混吃混喝吧,不知道是何种心,一向喜欢和毒蛇虫兽打交道的他,看到这么多陌生的人影,心里竟然生出少许的害怕。 人,有时候的确要比那些动物猛兽还有毒辣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