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还是西门庆
阳谷县街头，清晨薄雾未散，冷风吹过，就见冥纸飘散，一队披麻戴孝的送葬队伍走过，足足有上百人。一口实木大黑棺，武松一人扛着，面无表情走在街上，杜迁跟在旁边，念着超度经书。他是道士，自然念的是道家经书，只是他半路出家会的不多，一本血湖真经，一本解怨拔罪妙经，也算有模有样。其他人是武松和杜迁花钱顾来的，武大郎生前受苦，没享受过好日子，武松不想他再受苦，一定要风光大葬。却是阳谷县多年没见过这么大送葬队伍，一时间家家开门，议论纷纷，不知道是哪家财主老爷去世了。 阳谷县坟堆，武松跪倒在坟前，棺木逐渐被泥土淹没，武松却是红了眼，想到兄弟二人小时候相依为命。哥哥总是照顾他，有衣服先给他穿，有饭先给他吃，自己却挨饿受冻。大冬天瑟瑟发抖，还说自己身体健壮，不怕寒。 “哥哥慢去，黄泉路远，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等武松抓来那害你之人，定要他血债血偿，做牛做马，驮着哥哥上路。”武松长跪不起，杜迁也是深感武大郎情意，经文念了一遍又一遍。 “杀人偿命，你可想好了！”杜迁拍了拍武松的肩膀，安慰道：“别太鲁莽，报官查办不是更好！” “此事和兄长无关，武松自然不会拖累你。”武松也不回头，低头低声话说：“哥哥自小抚养我长大，虽为兄长，实则乃是武松爹娘。花钱供我读书识字，供我学武，武松至今未报大恩，此仇若不亲手报了，和畜生有什么两样，兄长不必劝我，若报了仇，死也不悔！” “哈哈哈……不愧是个有情有义的武二郎，杜某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放心，你的事就是为兄的事，为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那人既然害了你哥哥至今还没人追究，想来也有几分势力…待贫道替你谋划一番，到时候杀人也不用偿命！”杜迁这话说得杀气十足，狠辣阴森。两人说话也不隐瞒，一旁找来送葬的听在耳里也不敢出声，怕惹麻烦，全当没听见。 “兄长大恩，武松无以为报。此事不用兄长费心劳神，武松自己去办就行。”武松听闻，感激交加。他重情重义，听到杜迁发自肺腑的话，自然是感激到了极点。只是他不愿拖杜迁下水，再者，武大郎的仇，他一定要亲手报了。 杜迁却不同意，他知道武松杀人之后被流放，一路上虽然也有威风，但实则苦不堪言。杜迁难得有看得上眼的人，又和他兄弟相称，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让武松凭白受苦。至于武松流放之后的传奇故事，杜迁才不愿去管会怎样，与其受苦受罪，还不如和他一样做个方外之人，快快活活。 “你可知道你兄长武大郎是何人所害？”杜迁心里虽知道，但也不能明说，指点武松问道。 “武松不知，但是我兄长既然是被人殴打致死，想来也有人看到。”武松也不含糊，死者为大，武大郎死后，武松先是将他下葬，其后才想着帮他报仇。 “想来是你家嫂嫂勾引他人，害了……”杜迁一开口，武松就摇了摇头，杜迁奇怪，难道不是西门庆和潘金莲干的。 只听武松说道：“我哥哥至今还没婚娶，我和哥哥自小相依为命，没有父母之命，哥哥身体异样，也没有媒妁之言，哪里会娶亲。没钱没势，又有谁会看上我哥哥……” 武松咬着牙，说道伤心处又是泪流满面，好端端的一个汉子，一夜下来竟是憔悴不少。他面前的杜迁却傻了眼，武大郎没取老婆，那潘金莲哪去了？这么大一个美人，说没就没，贫道还想一饱眼福呢！ 想想也是，武大郎死于拳脚之下，不是死于剧毒，的确没潘金莲什么事儿。没了潘金莲，自然也就没了西门庆什么事，那…那究竟是谁干的？杜迁一拍脑袋，暗叫糊涂，这个世界早就变了，怎么还能按照前世记忆去想。 “兄长莫要忧心，武松自有办法！”武松眼里闪过几道寒光，他虽血气方刚，实则是个谋而后动的人，自然有自己的办法。 武松披麻戴孝一夜未睡，第二天穿着一身白出了门。杜迁放心不过，怕他怒气冲顶，失了计较，跟在他后面。武松说的办法，杜迁也知道，无非是找几个混混，这些人小道消息灵通。杜迁不是不愿出手，只是这件事有武松自己去办比较好，不然结了心结就不好了。果不其然，阳谷县街头，武松找了几个泼皮无赖，一顿狠手下去，就什么都知道了。要说街头斗殴哪天都有，武大郎那个根本算不上大场面。但是几个泼皮偏偏就知道的很清楚，没其他原因，就是因为出手教训武大郎的那位大官人身家万贯，在阳谷县可以说是只手遮天。 阳谷县的大官人还能有几个？杜迁已经猜到是谁了，果不其然，那泼皮说出了大官人的名字，乃是阳谷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西门大官人。泼皮将那天的事说了一遍，其中当然少不了添油加醋。 杜迁自动过滤了泼皮的说辞，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 那日武大郎一如既往卖着炊饼，正巧做上了西门庆的生意。西门庆家大业大，就好一个女色，那天正搂着一个戏子，那戏子取笑武大郎身材短小，武大郎也是赔笑，只是说了句：武大虽然丑陋，但是弟弟武二却是人中之龙，器宇轩昂。这句话斗乐了所有人，一旁小弟见有马屁拍，纷纷数落武大郎，说他三寸树皮，弟弟也一定是又矮又丑。戏子继续取笑武大郎，武大郎见戏子取笑武松，牛脾气上来，顶了几句嘴，说他弟弟身高八尺，相貌堂堂，比起西门大官人也不差。这还得了，几个小弟立刻上来把武大郎按倒在地，好一顿毒打，一边打一边说他不知好歹。西门庆见武大郎吐血倒地也不以为意，继续和戏子游乐，叫人把武大郎丢在大街上。他在阳谷县的权势，纵使手下真打死了武大郎也能开脱，那几人最多治罪斗殴，关几天就没事了。却说西门庆打伤了武大郎，街上人看了也不敢去管，就连大夫也不敢去给武大郎看病，生怕恶了西门庆。就这么武大郎一个人爬回家，躺在床上，一直等到武松回来才一命呜呼…… 要说你这西门庆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武松的大哥你都敢动，这下子踢到了铁板上。前世有个潘金莲，你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也不妄西门大官人情场浪子之名，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快活几夜，得了个千古美名，不亏！但是现在，没了潘金莲你还是弄死了武大郎，杜迁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虽说不是西门庆自己动手，但是他手下的人出手，和他也没什么区别，真是倒霉催的。杜迁只能感叹命运这东西真不是个玩意儿……天道轮回，武大郎注定死在西门庆手上，而西门庆，注定要死在为兄报仇的武松手里，都是命啊！ 想到这杜迁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最讨厌的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命运。只是学了道之后才明白天道之大，不可抗拒，当初说的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现在听来真是可笑之极。不过杜迁也不气馁，现在他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但是将来就不一定了。杜迁多少也知道一些未来，虽然改不了大势，但是小势可以改啊！小势全乱了，大势自然也就跟着变化……虽然此路艰辛，但是也未尝不可一试。 “哥哥！武松对不起你啊————”听完泼皮说完，武松已经泪水浸满衣襟。说到底，武大郎还是为了他这个弟弟才遭了难。几个泼皮见武松大哭，连跑带爬闪了。 “西门庆，武松今日就要你碎尸万段！”半晌之后，武松回过神。捏着拳头，阴沉着脸，虎狼之目更是寒光直射。脖子上青筋毕露，已经忍无可忍，径直奔着西门庆每日必去的狮子楼去了。 杜迁跟在后面，知道拦也拦不住，看武松的样子，恐怕这次狮子楼要遭殃了，那么大杀气，西门庆一个人可受不起。 …… 这狮子楼坐西朝东，红柱灰瓦，雕梁画栋，飞角翅檐，乃是远近有名的酒楼。楼前有河，河上有座狮子桥，高楼上也是风景秀丽，引人注目。每日人来人往，达官贵人路过阳谷县都在这里歇息，可以说是日进斗金，现在已经被西门庆强取豪夺。 且说武松来到狮子楼下，只听楼上莺莺燕燕，欢声笑语。原来是西门庆宴请了阳谷县的知县，一群富甲正在寻欢作乐。门口两个大汉见武松气势汹汹，大步而来，伸手就要将他拦下。但是凭武松的本事，他们两个哪里够看，一个照面就被打得爬不起来。 “西门庆可在楼上？”武松一脚踏在大汉胸口，‘咔嘣’一声，踩断了几根肋骨。大汉吃痛，当场昏了过去，武松再看向另一人，那人见武松神勇，赶紧指向二楼。 武松又是抬起一脚将那人踢飞，半空中血渍横流。过往路人见了，注目停留，指指点点。武松也不以为意，阴沉着脸，直奔二楼而去。杜迁跟在后面，见武松上了楼，没有跟上，走到狮子楼门口就停了下来。看到不明所以，想进来看热闹的百姓，伸手一挥，掀起一道大风。 “贫道黑莲，此楼许进不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