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出事了
正当王实他们在衙门里为独霸登州城海上贸易的事头疼的时候,登州城里出事了。 登州城内常备有两百锦衣卫兵卒。不过每日就在王家庄中cao练,有人员外出执行公务也都是规矩的很,打骂百姓的事情从来没有,敲诈勒索,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情更是没见过。 前去收取保护费用的人员,王实给他们定了死规矩,就是和气生财。收钱的时候更要客气,每日都要挨个店铺走走,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商户们既然交了平安钱,那就要让对方觉得这钱花的物有所值。这活计倒正好适合陶忠德这一众人,去了客客气气,还给个笑脸。 人都是健忘的,也都是欺软怕硬的,登州锦衣卫的兵卒这么本份,当日王实格杀武爷几百手下人的凶狠。利用职权整到吴仁贵吴通判的威势,都已经快被人淡忘了。众人从一开始的那种敬畏渐渐消失。人善被人欺,锦衣卫太客气了也就被人欺负了 自王实收编街上混混一个多月来,许多商户风言风语就多起来。收取保护费,是王实整顿登州城秩序的第一步,可在登州城的某些人眼中,这锦衣卫到处挂的平安牌子没有合法性,先前整到了武爷挂牌子收取费用,大家都以为这是国法,后来一打听,原来朝廷并没有相关的法律规矩,只是登州锦衣卫百户自己收钱而已。 大明朝廷收钱收税,那是天理国法,武爷收钱,靠的是拳头大心黑。你锦衣卫挂上个牌子就敢收钱了? 时间一长,看到锦衣卫老是这么客客气气的,都以为软弱可欺。一些胆大的商户甚至已经敢于当面嘲讽。而陶忠德记着王实的吩咐,不要和给自己钱的人耍脾气。要客客气气的对待,他们锦衣卫的老人都是怕王实怕的很,自然不敢违逆命令。 为了大家方便,王实采用的是按月缴纳银钱,如果店家的经营停止什么的,也不用多交以后的平安银子。 每月收银子的时间就是这月初五,每次收纳银钱都是百户陶忠德亲自带队,用陶总旗的话说。在这城内受气窝囊了几年,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一次,收钱的时候虽然自家要赔个笑脸,可对方却是双手把银钱送上来,收一家,心里也舒服暗爽一次。 五月初五的时候,事情却有些不对了 登州锦衣卫百户官署出门向右走五百余步,就有三家商铺,这边靠着西门,位置很一般,商铺估计也是图房子便宜。陶忠德身边跟着四个兵卒,都是以前跟他混的老弟兄。他们也都是神情轻松,脸上带着笑容,收上来的银子虽然都要上交,可有些散碎铜钱也能揩油,店家有时候也会给点吃喝小东西,这都是实惠。 做这个活有面子有里子,两百个锦衣卫都想抢着来。不过不是以前跟陶忠德关系处的好的人想都别想进这队伍。 今日要来的第一家货栈名叫“得意轩”。这家店是一家书画文具的店铺。这店在登州也是小有名气 笔墨纸砚,书画摆件,各种和文人相关的东西。这边都能找到,据说登州北边的几个县都要来这边进货。南边去京师赶考的举子士人想要买什么用品,也会有人举荐他们来这里买东西。 店铺的东家李林是个四十五岁的老秀才,虽然考举人一直不中,但心眼活。是给前任的知府做过一任文书,很得赏识。当年做文房的时候,积累了不少人脉关系,眼下登州城城内各个衙门的笔墨纸砚,一应公务用品,都是在这里走货。 因为有这层关系,武爷从没有跟他收过钱,而现在锦衣卫整到了武爷挂上平安牌子,却要交钱了。当日看着拿手持兵刃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兵丁,不管什么义愤填膺的话都是吞进了肚子里,乖乖的拿了牌子。 这才交了一个月的银子,这李林就开始私下骂起来,等到确认平安费是王实自说自话收取的时候,这李林就开始大肆抨击王实起来 “得意轩的掌柜伙计恭喜发财。今日该交平安钱了?” 陶忠德领着人到了门口,中气十足的大喊道,还记得上次收钱的时候。自己喊了这一嗓子,掌柜和伙计们客气的跑出来,着实奉承了几句。那让他心里舒服的很 正笑嘻嘻等着的时候,却现门口的伙计和柜台里的掌柜脸色都很冷。陶忠德反应的倒很快,马上就知道事情不太对。 那登州城中众商铺抵抗锦衣卫收取平安费用消息陶忠德也已经知道,但陶忠德也没有在意。今天遇见这情况,心中嘀咕道:怎么,在这店铺要遇到麻烦了吗? 想到这里,陶忠德犹豫了下又大喊道:“得意轩的,该交钱了!” 话音未落,突然一个东西带着风声砸了过来,陶忠德下意识朝着一边闪躲,一块黑漆红字的木牌子丢在了地上。这正是那平安牌子。 “居然敢砸平安牌子,混帐东西,你们不想开店了吗!?” 一看地上这牌子,陶忠德立刻喊了出来,可声音却有些中气不足 “李某堂堂正正开店,卖的是文具纸笔,从不做亏心事情,为何要跟你锦衣卫缴纳这劳什子平安钱!?”陶忠德刚喊完,店里面一人怒气冲冲的喊了回来,说话间,一个穿着青绸文士长衫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这人就是李林,和登州各个衙门都是相熟。也算登州地面上的一号人物,陶忠德一见这主出来,心里就有些慌张,那李林三绺胡须,显得颇有大儒之像,走到门口之后,冷然看着陶忠德说道: “锦衣亲军乃是天子亲军,扈从圣上,监察jian恶,什么时候有这跟良民收钱的职权了?” 陶忠德他本来就不那么理直气壮,被这么一问,气势顿时消失,吭哧了几下,没有说出话来 李林又开口说道:“你们百户不过是个从六品官,又是个武夫,咱们登州地面上,衙门高同知就是从五品,知府大人是正五品,他们都没说话,你们百户就敢来收这平安银子?你给李某说说,大明律上到底哪一条说可以收这平安钱了?” 陶忠德后退了一步,他身后的锦衣卫更是不敢上前,边上两家店铺的人也都围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有幸灾乐祸的表情。 “大明律没有这个规矩,你们这些狂徒鼠辈,居然胆敢胡作非为。当我们不知道朝廷的律法吗?大家相识多年,李某奉劝一句,你们还是及时醒悟为好!知府大人他们为何没有动静?那是在看你们,会不会悔悟?不要等到尚方宝剑王命旗牌来了,你们几个也要跟着那千刀万剐的小人倒霉掉脑袋!” 这一番话说出来,陶忠德和身后几个同伴都是齐齐的打了个寒颤,这李林话里又是知府大人、高大人,又是天子和尚方宝剑什么的,想想这李林本来就是个交游广阔,和官府打交道很多的人物。这似乎也不是假话,再想想大明律确实是没有收取保护费用这一条。陶宗德这些锦衣卫兵卒,不由害怕起来。这一怕,心中那点仅有的怨气也消失无踪。 陶忠德在李林的冷眼中后退两步,愣了会,随即陪笑着说道:“李先生何必这么生气,咱们也是听命办差的,身不由己啊!” 李林哼了一声,理都不理,直接转身进了店铺。陶忠德等人在店外站着,左右看看,这家吃了瘪,其余两家货栈的伙计们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直接回了各自店铺。 听了方才那些话,想要去其他两家收钱也有些为难,可吃了瘪就这么站在街上,也是下不来台。 正尴尬为难的时候,有人从南边快步跑了过来,正是去其他处收钱的兵卒,脸上带着慌张大喊道:“陶总旗,陶大人,不好了。林小旗在晋和货栈门口被人打了”林培是陶忠德手下的一个小旗,经常在一起喝酒赌钱,加上两家也是邻居,关系一向都很不错。 听到这好朋友在晋和货栈门口被打,陶忠德急忙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别说了,快领我过去看看!” 一帮人闹哄哄的朝着南边跑去,几家货栈的掌柜伙计都探头出来,看着陶忠德等人的背影一阵哄笑。那李林也走出来讥刺道“多行不义必遭报应,真以为登州百姓没有血勇刚毅之气吗!?” “你他娘的,省城的大老爷们都说你们收这钱不合规矩了,居然还敢来这边招摇撞骗。你们拿去的银子不还回来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敢出声骂人。天下哪有这个道理?”晋和货栈的门口。几十个精壮汉子围着几个人边打边骂。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看里面也看不清楚,隐约看见内圈几个人抱着头正被人拳打脚踢。 登州城内大的货栈有三家。四海货栈。勇胜商行,另外这一家就是晋和货栈了。这三家商行做的都是最赚钱的生意。大宗货物也被这三家吃掉了八成多,据说这三家货栈,除了四海货栈的总店在登州,其余两家不过是分号而已。 据说当年。武爷的在城内各个铺子收取费用的时候。这三家大货栈都是不敢碰的,而这三家的老板也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便主动给了武爷银子。 城内城外混事的都知道,这不是武爷势力大,而是这三家大货栈给他武爷面子,这么大的生意。这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大的势力站着呢。谁会怕这武爷。经过这一桩事之后。这三家的货物凡是登州城装卸。武爷从没有为难过耽误过,都是第一时间动手,这也是城内城外的一桩典故。 还有传说,说是这武爷要给三家大商行安排人看家护院,可这三家根本不稀罕,有一天特意拉出来人去河边埠头接货,每家都是近百人的精壮汉子,那精锐的模样,根本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这些传闻传说,平日里喝酒闲谈,陶忠德一干人也都听说过。没想到今日却亲自碰到了。 穿着锦衣卫官服收取平安费用的陶忠德一干人最近在城内渐渐有了点威风。可现在里面自己弟兄几个人正被围殴,外面看热闹的闲人都在哄笑,他们这威风也就都消失殆尽了,谁还会给他们让路? “让开。让开!” “赶着进去挨打吗?爷们几个也能动手啊!哈哈哈” “说出来吓破你胆子,你可知道挤进来的是谁,那是锦衣卫啊。咱们登州城的锦衣卫啊!!” “哈哈,那刀挂在他们腰上就是个烧火棍,里面那几个挨打的时候也没见拔出来!!” 人群中的闲人不住的哄笑,甚至故意拦在陶忠德几个人的身前。可气势全无的陶总旗等人就是不敢冲撞。只能低声下气的向前走。这一刻这一干锦衣卫都有点恍惚。心想这是不是又回到了几月前了?他们好不容易挤进了内圈,里面的痛叫声渐渐的低了下去。 “诸位兄弟,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心中着急,陶忠德挥舞着双手在外面大声的喊道,声音里面已经带了点哭腔,里面是平民,他是官差,可这陶总旗一句硬话也不敢讲。只是低声下气的恳求。
“哟!这不是陶总旗陶大人吗!?您老人家亲自来收平安钱了。您老看看,挂了平安牌子,可门口还有打架的。这也不平安啊!” 喊了几声,总算有个头目模样的转过了身搭话,这人陶忠德却是认识,此人原本在登州城内开了个武馆。颇有些拳脚枪棒功夫,后来被晋和货栈招募了去,给了个小掌柜的衔头,实际上是护院保镖的头目。 这些年来双方打交道也有不少,这头目从来没有给过陶忠德好脸色,本来前些日子有个笑脸了,今天又成了老样子。 “袁大哥,林培兄弟你也认识,俺们都是当差吃粮的,晋和家大业大的。何必和我们这些人计较。把人放了吧,再打就出事了,别打了好吗?” 陶忠德不敢动手。自己这边十几个人怎么打得过这么多精壮的汉子,看着外面起哄叫好的,恐怕能帮自己忙的也不多 那袁大哥比这陶总旗高了不少,听着陶忠德如此低声下气的求告,鄙视着嗤笑了声,然后看了看店门口,吆喝了一声道: “停了!”那些汉子们似乎还不过瘾,又是动了几下手这才停住,这袁姓头目高举起手,狠狠向下一摔。一声脆响,众人看过去,却是个黑底红字的平安牌子,那袁姓头目抬起脚狠狠踩了下去,这一踩应该用了什么功夫。木制的平安牌子一下子四分五裂,周围安静了下,也不知道谁起了个头。众人轰然叫好,那姓袁的抱拳四下示意,高声说道: “咱们登州土生土长的,平日里做个本分人,可也不能让外来的恶人随便欺负了去,俺们晋和这做法,就算去打官司,皇帝万岁爷也耍向着俺们这边的!”。 闲人们又是轰然叫好。在人群中的陶忠德等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找不到,只能垂头丧气的去搀扶起已经站不起来的同伴,晋和货找的这些护卫打人下手太狠。几个来收钱的锦衣卫好歹抱住了头,护住了要害。不过还是有两个人被打断了胳膊,还有一个应该断了肋骨,这得等郎中看了才能知道。 在嘲弄和哄笑中。陶忠德一干人灰溜溜的扶着同伴向回走去,好在他还顾着同伴,让人去各处打招呼,把收钱的人都给叫回来,免得再招惹祸事 自从保安公司上了轨道以后,王实去的时间反倒是少了,在城内官署和工地上办公的时间变多。 陶忠德等人垂头丧气回到官署的时候,顾和生和几个人正在院子里练身体。这登州锦衣卫官署平日里就是顾和生和他的几个老弟兄照看,王实现在还在后院里吃饭,还没来。 一看陶忠德等人的狼狈模样,还有灰溜溜跟在后面回来那些人,顾和生就纳闷了,这些日子城内这些收钱的锦衣卫精气神可比以前不知道好了不少,怎么今天搞得这么颓唐狼狈。 “出什么事了!?” 顾和生出声问道,陶忠德在外面吃了这么多瘪,对顾和生也心中有气,居然理也不理。就要直接朝着后面的厢房过去。 顾和生也是个火爆性子,那能受得了这个,他个子比陶忠德矮。一伸手揪住了那陶总旗的前襟,直接拉到自己跟前,瞪着眼睛大声骂道“快跟我说!!” 陶忠德终究是个没胆子的货色,看着顾和生这般凶悍,陶忠德浑身打了个寒颤。连忙结结巴巴的讲起来。 随着讲述,陶忠德能看到面前的顾和生脸渐渐涨红,眼睛的血丝也多起来,不过还能保持冷静,不时的问问边上的那些人。 等到说完,顾和生咬着牙问道:“姓陶的,你就这么爬着回来了?” “老顾,今时不同往日。我不敢得罪他们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和生狠狠一个耳光扇到了脸上,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向后一缩,陶忠德捂着脸生气的反问道:“顾总旗,你为啥要打俺?”。 看他没有上前动手,反倒委屈的质问起来,顾和生顿时被气得笑了出来,大骂道:“你这个窝囊东西,跟个娘们似的,咱们登州锦衣卫的脸全被你们这帮没骨头的东西丢干净了”。 骂完这一句,转身就招呼几个老弟兄道:“打了咱们的人,就这么算完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都跟老子走,把场子给找回来!”。 他一招呼,却看到身边的人都没动,都看着后院门口,顾和生纳闷的转头看过去,王实和几名随从正在门口站着,方才顾和生愤怒之极,没顾着其他,他粗声对王实说道:“大人,刚才这些事都知道了吗?” “刚才陶忠德说的,本官都听见了。” “怎么办!?” 听到顾和生这句话,王实却笑了出来,笑了几声问道:“还问本官怎么办,领着人去把场子找回来啊!”。 那顾和生听了命令,重重答应了一声,王实扬声说道“你们但凡有些血性,就跟着顾总旗出去把吃的亏找回来,别在这里做个缩头的王八!!” 这话一激,院子里回来的稀稀落落十几个跟着跑了出去,王实不屑的看了其他人一眼,转头对身后的杨过说道: “每个人都问问,那几家没有交钱,那几家骂人了,那几家打人了。” 杨过连忙躬身答应,王实冷声对边上的张馥说道:“叫人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