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九、败局
战斗，或者说是屠杀，一直在延续着。 每个人都像是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一般，奋力的砍杀着，双手早已经麻木，根本就难以握住手中的武器，很多精灵只得无奈的从身上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将手与手中的镰刀绑在一块，防止握不住武器而脱手飞出。 每个人挥动着手臂，直到手臂上的知觉消失，直到两只手臂就像是不是自己的一般，不断的挥动，不断的收割着爬行者的生命。 死去的爬行者不计其数，但屠杀者的伤亡比例依旧居高不下。 很多精灵在被扑上来的爬行者咬中以后便放弃了挣扎，就算恒冰用来解毒的木系法术释放到他们身上也无法唤起他们起身再战的欲望。 什么家园，什么守护，都滚远点吧！只要能够好好的睡一觉，比什么诱惑都要来得实在…… 精灵们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大多都这么想着，等待着死神将他们的生命带走，等待着自己的身体被饥饿的爬行者们吞噬一空，等待着永久安宁的到来。 精灵们战斗的意志在于无穷无尽的爬行者浪潮战斗的时候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存活下来的精灵也如同尸体一般僵硬，很容易就被爬行者拖进它们的包围之中，再撕开吃掉。 恒冰机械的动用着自己的精神力，死在他手下的爬行者不计其数，而咬中他的爬行者也有很多，只不过在木系能量的包裹下，恒冰依旧毫发无伤，体力上的消耗也不是很多。 可是……心累啊！ 恒冰不由得转头看向东方的天空——轻秋雨，你他妈的怎么还不过来……再不过来，就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大叔身受重伤，肚子上被爬行者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要不是恒冰招来的木系能量保住了他的性命，恐怕精灵大叔这个时候就已经魂归云海，等待着再一次的轮回了。 谷蕾已经被恒冰远远的扔到了后方，星魂牢笼也在她的身边准备就绪，将她牢牢的困在了里面，这个丫头非常想要跟着恒冰战斗，可恒冰哪里可能让她设身犯险，只能将她变相的囚禁起来。 恒冰召唤出两头石头人，保护在自己的身侧，自己拖着精灵大叔的身体不断的向后移着，场上或者的精灵只剩下了十来个，如同行尸走rou一般战斗着，战局已经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 现在不逃的话，绝对会死的！ 恒冰没有战死的觉悟，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为了精灵而死，他能做的，就是拉着最有价值的人一起活下去，仅此而已。 直到现在，恒冰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的弱小，在不是用规则控制能力的情况下，这一场战斗他根本难以左右，更不用说帮助精灵们撑到支援部队的到来！ 距离爬行者浪潮袭击的开始，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可这个时候轻秋雨也没能将支援部队带过来，恒冰知道，在这里死撑的人，基本上就没有多少能够活下来的了。 “告诉我！那个叫做凌风的家伙！到底死到哪里去了！”恒冰几乎怒吼着向奄奄一息的精灵大叔问出了这个问题，他没有别的办法，看着这么多的精灵死在爬行者的口中，每一个战斗过的人都已经丧失了战斗的意志，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扭转战局的办法啊！ “这么多人都在浴血奋战，他呢？身为你们部族的一员，他呢？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精灵大叔微微睁开了双眼，看着恒冰笑了起来：“他……没有人知道这个家伙到底又去了哪里……与其靠他……还不如，靠我们自己！” “靠我们自己？”恒冰转头看了看，“我们已经只剩下五个人了！怎么靠自己？怎么靠自己啊！” 听了恒冰的话，精灵大叔却是睁大了眼睛，但这双眼睛里并没有绝望，而是充斥着一种狂热，一种坚定的信念。 “只剩下五个人了吗……”精灵大叔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溃散的神智变得清醒一些，“那么，差不多也可以开始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块长老令，只不过这个时候，长老令上竟然散发着本不应该出现的紫色光芒。 “用这个……”大叔将长老令递到了恒冰的手中，“用这个……只要用这个，我们至少能够安全一个时辰……” 说着，精灵大叔吐出了一滩血水，混合着肠胃的碎片，从嘴角缓缓的淌下。 恒冰呆呆的看着手中的长老令，一股难言的愤怒从他的胸膛燃起，静静的抓住长老令，突地一拳砸在了大叔的脸上：“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有这个东西，还要付出那么多同胞的生命！难道你们精灵都是这么冷血的嘛！” 恒冰全身颤抖着，死死的咬紧了牙关，看也不看在地上不断咳血的精灵大叔，走向了依旧战斗着的五个人身后。 “都退后吧！”恒冰的声音显得非常的干涩，也没有了往日的活力，仿佛他所说的并不是救命的话语，而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你们，都退后吧！” 精灵们得到命令，机械的转身，迈开双腿，跑得远远的。 仿佛无师自通一般，恒冰摊开了捏着长老令的手，轻轻的，将它丢在了地上。 那块金帛在空中旋转着落地，上面散发着的紫光也随着金帛的旋转而旋转着，在金帛完全落在地上的时候，上方旋转着的紫光依旧在不断的旋转着。 旋转，旋转，恒冰的眼神跟着这道紫光不断的转着圈圈，随后却突然发现，他的身前出现了一道透明却又带着一种空间扭曲感觉的墙壁。 这道奇怪的墙壁延伸至很远，恒冰可以想象得出，从精灵境的最北边，一直到最南边，很有可能都有着这道墙壁的存在。 这是……什么？恒冰伸出手，轻轻的触碰在了墙壁上。 一团暴起的旋风将他整个人远远的吹飞了出去，随即那道墙壁便恢复原状，没有丝毫的变化。 恒冰再半空中看得清清楚楚，在风墙内外都是一样，只要有东西触碰到墙壁，哪怕只有一点，都会被一团暴起的旋风给吹得远远地。 这道墙壁，完美的保护了其余的人！ 恒冰终于送下了一口气，但很快，一股子戾气在他的眉宇间凝聚，他站起身，缓步走到了精灵大叔的身边。 大叔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不再吐血，但看这个样子，没有个三五个月是无法恢复到以前的地步的。 恒冰低下身，一把抓住了大叔的领子，沉声喝问：“说，为什么……同胞的死就让你这么的……”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死掉的是我，可是，必须死这么多人，才能够发挥长老令的作用……”大叔支撑着说完了这句话，便呼呼的喘气了粗气，对于他来说，就算是说话也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恒冰一愣，良久，才将大叔缓缓的放回到了地上，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随手一挥，一道道木系能量从四面八方汇聚了过来，不断的修复着自己与精灵大叔身上的伤势，感觉差不多的时候，恒冰才让这些能量停了下来。 “现在，感觉好点了么？”恒冰问道。 精灵大叔点了点头，看着风墙外的情形沉默不语。 “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多同胞去死……”恒冰盯着大叔，直到他无法在恒冰的目光下坚持下来才收回了视线。 “知道为什么先前我告诉你，长老令是长老们借用神明力量改变世界的关键么……而且，这种改变还不是经常能够看到……”大叔的目光涣散，看似在盯着眼前的草皮，实质却不知道思绪已经飞到了哪里。 “嗯……”恒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可知道，长老令应该怎么使用么？”大叔自问自答道，“你不是精灵，自然不会知道，事实上，很多人都不清楚长老令所代表的的是什么，他们只知道，这块破布所拥有的力量能够改变世界，却不知道改变世界所需要的代价……却是我们宛渠的生命！” “是的，没错，每一次使用长老令，不管使用者是长老还是普通的宛渠民众，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这个代价，却不是自己来付出的……而是别人，别人代替付出！” 恒冰一愣，看着远处精灵死去的尸体，恍然有些明白了点什么。 “不管你怎么看，长老令这个我们宛渠最重要的圣物之一，就是有着这么一种残忍的特性！”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其他什么的原因，原本说话断断续续的精灵大叔这个时候说话却流利了起来，“要想让它发挥作用，想要让它解救人民于水火之中！就得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这个代价，绝对不能够是你！而是我们其他同胞的生命！” “就像刚才那种保护我们的屏障，需要的，是九十九名宛渠儿女的鲜血！我们这么多人，到最后得救活下来的人只有我们几个！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现在才将这块布帛交给你！”大叔说着说着，竟然失声痛哭起来，“我不想看到那么多的同胞死去的尸体啊！” 剩下的话语，恒冰已经听不下去了，或者说，他已经完全听不进脑子里去了，他不想听，他不想要知道这种残酷的现实，虽然他不是精灵，但是这种拿着自己同胞生命开玩笑的举动，实在让他反感。 不，不是反感，而是厌恶，极度的厌恶！ 厌恶创造出长老令这种玩意儿的家伙，非常的厌恶，厌恶到想在他身上咬上几口才舒服的感觉…… 恒冰站了起来，行尸走rou般回到了谷蕾的身边，解开了星魂牢笼，也不管谷蕾哭着闹着猛掐自己，一把抱住了谷蕾，将头再度埋在了她的怀中。 很多人都这么说，一个男人在难受的时候，女人就应该给予他自己的怀抱，让他归于平静。 谷蕾并不知道这句话，可她却很明白，自己的爱人现在心里非常的不好受，以往乐天派的恒冰能够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不得不说是被这么多的爬行者给逼出来的。 或者说，还是有其他的原因？谷蕾看了看四周，发现几乎没有几个精灵活了下来，不由得捂住了小嘴，也更加用力的抱住了恒冰。 两个人，站在深夜的战场上，默默无语。 不远处的风墙上，不断爆出一团团激烈的旋风，将碰到墙壁的爬行者远远的吹飞了出去，在远处摔成一滩难以辨认的rou泥，周而复始。 如同鞭炮一般的气流爆炸声接连响起，在这个时候，就像是兴高采烈的爬行者们在嘲笑着恒冰的无能为力一般，显得格外的刺耳。 不多时，爬行者们再度退去，放弃了这种无用功的举动，等待着风墙消失的时刻。 直到最后一个爬行者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也没有一个精灵发出胜利的欢呼声，因为这样的局面，实在是与胜利搭不上半分关系。 输了，还是赢了？只有战场上的结果无声的诉说着这一切。 分割线 “即将到达预定地点！进行降落前动作！” 传令官极富穿透力的声音传递到了每一个战士的耳朵中，每个人都抖擞起了精神，他们知道，接下来降落以后，将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恶战。 游骑军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过与爬行者战斗的经验，可每一次遭遇这种生物，都会给他们带来几个月不等的噩梦期，每一个晚上，每一次闭上眼睛，都会看到这种令人作呕的生物在不断的扭动着身体向着自己爬来！ 这支军队擅长的是空中的武力压制，可是在遇到爬行者这种只能够靠近身战斗杀死的生物，他们也没有多少办法，只能放弃自己的优势，选择最正确的战斗方式。 近身rou搏，对于游骑军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呢！ 每一个游骑军战士都有着这样的信念，在加入到这支风族精灵最具盛名的军队之后，他们的心中便树立起了这样的信念。 风紫看着不远处那燃烧着的小点，心中也微微有些着急，而在她一旁的轻秋雨，则已经静静捏住了自己的一觉，小手中满是汗水。 大家……可千万别有事啊！ 再靠近了一些，当他们看到这一堵巨大的风墙时，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格外的沉重。 这也意味着，长老令已被使用，巴拉姆村存活下来的，绝对不超过两位数！ 轻秋雨脸色一变，拉扯着翔兽的脖子飞速的降落在了地面上，一看到远处那两个抱在一起的身影便扑了过去。 “轻……”风紫伸了伸手，想要拦住激动的女孩，却没能成功，轻秋雨像是一阵风一般在眨眼间便冲到了恒冰与谷蕾的身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支援部队，来了呢……”恒冰放开了谷蕾，看着一个个乘着享受降落在地面上的游骑军战士，转眼看向轻秋雨，“终于，来了呢！” 恒冰的目光很复杂，眼神不断的闪烁着，一边是精神抖擞的军队战士，一边又是早已战死沙场的村民，虽说这些村民也是精灵军队体系中的一员，可他们终究还是死了。 死在了爬行者的嘴下……亦或是，为了建设出最后的那道保护墙，而牺牲了？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恒冰完全不知道，心中满腔的怒火，却又明白，这里的一切都没有错，错的，可能是自己的观念。 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而献出生命，不正是战死的精灵所想的么？为什么自己要愤怒？为什么自己会为这些精灵感到不值？ 是因为那个该死的长老令么？是的，一定是的……还有那个一直没有路面的凌风，他应该也有着很强的实力吧……在同胞为了保卫家园献出生命的时候，他在哪里？ 这些，都是恒冰为自己所想的理由，可在他的内心深处，依旧有一个声音清晰地告诉他，他的愤怒，不是因为那些死掉的精灵，也不是那个一直不见踪影的凌风。 他愤怒的，是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诺言啊！ 恒冰答应了轻秋雨，在她带着人赶回来之前，一定会帮助精灵们抵挡住爬行者的进攻！可是……这算什么回事啊！ 恒冰捏紧了拳头，是啊，这算怎么回事啊！要不是那块长老令的话，自己就已经失败了！话说回来，保护了活下来的人们，让自己没有败得那么惨的，还不是长老令！ “对不起……我是个……失败者！”恒冰喃喃的对着轻秋雨说完，便歉意的对着精灵们鞠了一躬，缓步向着巴拉姆走去。 “小子，你说你失败了……可我没有看到一个失败的人，而是一个意志消沉的人呢……”风紫歪着脑袋，嘴角挂着笑容看着恒冰。 “我只是没有完成我的诺言而已，要不是长老令，我的败象会更惨！”想开了的恒冰直言不讳，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却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拉着不知所措的谷蕾继续走开。 “你尽力了么？”风紫却冷不丁的继续问道。 恒冰愣住了，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