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魔王
这种感觉…… 那凡事漠不在意的慵懒，高高在上却不蔑视的目光，还有那似曾相识的话语…… “还未回想起来吗？” 那神秘人嘴角浮起一抹略带玩味的笑容，赤色双眸中的漆黑光翼突然微微闪动了下。 苏摩只觉得脑中陷入一片空白，等到意识恢复的时候，玉座、人影早已经消失不见，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奇怪的世界，周围是一片混沌黑暗，没有天和地，只有脚下微微起伏的深沉渊面。 静立在这空虚混沌之中，黑暗渊面之上，不知过去多久，苏摩眼前出现了一道光。 那是一幅朦胧的光影片段：宁静的湖畔，一名黑发紫眸的少年仰躺在草地上，手中翻着本书，神色漠然，在他身边是一个有着翡翠双瞳，金发长辫的阳光少年，面上带着玩世不恭的淡淡浅笑，正在自顾自地说着些什么…… 一幕幕光影依次出现，化为一条光带不住流转，光影中的色彩不断变化，人影不断更迭，但那黑发少年却是始终不曾改变，只是样貌随着光影流转而愈发的年轻起来。 苏摩默默注视着面前的光影，这些全部都是他十七年生命中的各种记忆片段，那不断变化的色彩则是代表了他当时的心境。 光影中的时间渐渐回溯，他的心中却是蓦然涌起阵阵不安，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一直以来都伴随着他的那种虚无空洞感突然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 这时，记忆的光影已是到了苏摩七岁的那年，双亲因为意外双双身故的时候。一直以来，对于那段时间以及之前的事情他都没有太多的印象，甚至就连记忆中双亲的面容都已经完全模糊。然而，那段早已忘却的记忆却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再现在他眼前。 那是个灰白色的片段，昏暗的书房里只有两人，一名年轻的黑衣执事，还有一名神色木然的黑发男孩。 年轻的执事有着一头如无月之夜般深沉的柔顺黑发，腥红的双眸偶尔会浮现出点点星蓝，薄薄的嘴唇微抿，带着一抹浅浅的妖异弧度。 他半跪在黑发男孩身前，嘴唇微微张动着，而后伸出了右手，其手指修长而白皙，指甲却是漆黑如墨，每一根指尖都浮现出七重玄奥术阵，散发着淡淡的星蓝光芒，随即在食指指尖融合为一，轻轻点在男孩眉心处，一闪而没。 黑发男孩木然的神色渐渐褪去，澄澈的紫色双眸深处却终究是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一抹淡淡的虚无空洞。 苏摩面上依旧是平静如初，没有一丝波动，但脚下的渊面却是开始泛起阵阵涟漪。 光影继续流转，这次所出现的人，所发生的事，在他原先的记忆中却是根本就不存在，没有任何的印象，直到那幅画面的出现。 那是一座宏伟华丽的庞大宫殿，在无星无月的沉沉夜色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却不是金碧辉煌的通明灯火，而是来自地狱，焚尽世间丑陋罪恶的红莲劫火。整座宫殿除了熊熊烈火燃烧所发出的细微声音外再无任何声响，只是一片死寂。浓稠的鲜血，从四周的墙壁、油画、帷幔、装饰上无声无息地滑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渐渐蔓延，将洁白的地毯浸染成深深的腥红，而后一丝一缕地渗入炽热火焰之中，化作无尽血色冲天而起！ 在这血色宫殿中心的寝间里，熊熊烈焰包围之中，一个美丽的黑发女人无力地跌坐在地，身上的洁白长裙早已被鲜血染头，却依旧神色温柔地注视着怀中的男孩。在她身前的是一名紫衣骑士，手执清冷长剑，面上的神情亦是如其手中之剑般冰冷。 紫衣骑士漠然抬起长剑，露出了袖口内侧一枚金丝绣边的奇异黑色正十字。面对冰冷的剑锋，黑发女人无声地笑了笑，低头在惊恐不安的男孩的额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如水般的银色光华瞬间自男孩胸口的宝石坠链流淌而而出…… 画面最后定格在了一朵银色光华中盛放的血色曼陀罗之上。 “轰！！！” 苏摩周身突然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一道道巨大的漆黑裂缝以他为中心疯狂地扭曲着，蔓延着，横扫一切，粉碎一切，吞噬一切，从中散发出无穷无尽，足以令任何人都为之战栗的恐怖气息。 黑暗的世界发出不堪重负，如撕裂帛的悲鸣，紧接着就像一件脆弱的玻璃制品，在一阵“咔嚓”声中轰然粉碎，化为无穷无尽的狂暴乱流四下肆虐，久久才渐渐平息。其中的三分之一上升形成了一个无穷大的玄黄半球，三分之一下降，沉入渊面化作另一个玄黄半球，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向四面八方散去，填充虚无，沉淀为一片纯白。 苏摩赤足立于黑暗渊面之上，头顶和脚下分别是两个遥遥相对的玄黄半球，周身则是一片纯粹空旷的白。在这时，他的面前突然浮现出一道身影，正是之前所见到的端坐于那至高玉座之上的神秘人。 “终于回想起来了吗？” “你是谁？”苏摩冷冷注视着面前的朦胧身影，语气淡漠道。 “呵…”那人轻笑一声，周身的重重迷雾渐渐散去，露出一副年轻英俊的面容，黑发，紫眸，一身白底金纹的华服散发出淡淡的哀伤气息。 “名字这种东西我早已忘记，不过在遥远的过去，所有人都称我为，魔王。” “魔王吗，不错的称呼。” 见到那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面容，苏摩微微皱眉，而后从怀中取出一条光泽黯淡的宝石坠链，默默注视着这件他从小一就直带在身边，据说是母亲所留下的唯一一物。 良久，苏摩放开了手，任由坠链沉入无尽深渊，化作串串梦幻泡影慢慢消逝。 “何谓真实？何谓谎言？” “无所谓真实或谎言，一切的答案只在你自己的心中。” “我的心吗？” 苏摩闭上眼睛，却是突然笑了，而后睁开双眼，眸底再无半分情感。 “嗯～”他的手指轻轻掠过眉心，“一直以来，我的心中都存在着一片虚无空洞，无法融入周围的世界，每一天每一天都只能不停重复着毫无改变的时间，没有活着的感觉，没有活着的目的，没有活着的意义，这样的我，这样的世界，啊～～～，是的，我早已厌倦了，所有的一切都……” “现在，我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 （我…我是…我真正的名字是，苏摩.V.弗里德里希！） （过去的一切，我将亲手毁灭，现在的一切……） “这个世界要改变，由我来改变。” 苏摩神色平静地向那自称魔王的神秘人伸出了手：“缔结契约吧，灵魂也好，其他的什么也好，只要是我拥有的你尽管拿去好了。” “只要你能够让我获得力量，不输给任何人的力量，足以改变现在这个世界的力量。” “契约？”神秘人有些错愕，随即微微一笑，同样伸出了手。 “那就和你缔结契约吧，我会让你拥有真正无敌的力量，作为交换，在最后的最后，希望你能够帮助我达成一个愿望。” “魔王的愿望吗？如果我能做到的话，不，到那时我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 “呵，希望…如此吧。” 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两人的眸中都同时浮现出一抹如血鲜红，仿佛蕴酿着无尽的血雨腥风。 时间再次开始流动，图拉真三人的攻击离苏摩的身体已经只有不到数厘米的距离，强烈的风压将他的衣服吹动得猎猎作响。 苏摩转动视线，目光平静而没有丝毫情感，就如同在俯视蝼蚁一般。 对上这目光，图拉真眼角不由剧烈跳动起来，随即骇然发现对方的左眼已是一片如血鲜红，其中蕴含着一对无限深邃的漆黑翼芒。极度危险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转身而逃，逃离这目光的注视范围。 狠狠一咬牙，图拉真不退反进，拼命榨取出浑身所有的潜力，于不可能中再度提聚出十二分的力量，孤注一掷地全部灌入这一剑中。 “七天之覆！” 空气轰鸣，图拉真突破极限的一剑被轻而易举地挡住了，不只是他，其余两名大骑士的攻击也被差之毫厘地拦下，而后三人都被远远震飞了出去。 导致这一切结果的是七面凭空出现在苏摩身边，不住环绕沉浮，薄如花瓣的七色光盾。 只是这一下停顿，后面的两名大魔术师联手的大魔术也已完成。雷霆裁决，八阶中单体破坏力最强，速度最快的必杀大魔术！ 一道曲折的苍蓝电光以任何人都难以反应过来的速度瞬间出现在苏摩面前，在其双眸中留下一点绚烂的蓝光，而后就被一面瞬间出现的星蓝色光盾拦下，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既是开始也是结束，而至始至终苏摩平静的眼神都未有一丝变化。 图拉真飞快地抽身而退，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魔眼反转，也没有想到魔眼反转之后竟然拥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他不知道那七面光盾是什么，又是从何而来，却知道单凭他们现有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攻破那些光盾的守护。 最让他心惊的却是对方的那种如同神明俯视蝼蚁的目光，令他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唯一的想法便是退去，退出这处空间。 然而就在这时，前一秒还璀璨无比的漫天星辰突然全部黯淡下来，而后在千分之一秒内，整个空间便直接破碎崩溃，引发了无尽的空间风暴。 在这撕裂一切，粉碎一切，破坏一切的恐怖暴风中，雷加斯四人只是支持了不到三秒就彻底湮灭化为尘埃。图拉真虽然还在苦苦支撑，但一身斗气光华黯淡飘摇，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朵小火苗，随时都有可能被扑灭。这还是因为他在刚才那一剑中已经突破极限踏入圣域的缘故，只不过他一身的斗气和魔力还停留在十六级巅峰来不及温养转化，空有圣域境界却难以发挥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最多也只能再支撑十数秒而已！ 苏摩静立在原地，没有再出手，只是冷冷注视着图拉真的挣扎，在七天之覆的守护下，任何空间乱流都无法靠近他周身三米。 就在图拉真筋疲力竭再也无法抵抗时，却有一道金黄璀璨的圣光破空而来，裹挟起他，瞬间破空而去。苏摩眼中泛起一丝奇异神采，没有阻拦，只是前踏一步，七天之覆转动间便从这处虚空消失。 黎塞留，中央广场。 无尽圣光中，圣帕特里克突然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容。 “主与我同在，在我前面，在我后面，在我里面，在我下面，在我上面，在我睡着时，在我坐着时，在我起来时……在所有想我之人的心里，在所有说我之人的口里，在所有看我之人的眼里，在所有听我之人的耳里……” “主，愿你的救恩永远与我们同在。” 随着圣帕特里克的这番话语，充斥天地的柔和圣光蓦然一亮，绽放出无量的光明，在这一刻连天穹之上的太阳也不由黯然失色。千分之一秒后，无量的光明渐渐淡去，不多时就已完全消失，然而无数的民众依旧是匍匐在地久久不能自已。 但是神迹已经散去，这场圣灵节弥撒也终于迎来了结束。 《光明大陆正史》记载：新历10025年6月6日，至高神教“晨曦”圣徒圣帕特里克于法兰帝国罗兰行省黎塞留城引发神迹，事后有近百万明众受到感召皈依至高神教。 然而历史的真相往往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这一天不仅仅是神迹降临之日，同时也是……魔王诞生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