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坚持
苍白的小手掸了掸绿色袍子里洁白的马甲,虽然他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可是在这样的森林里为了掩护自己,不得不穿上游侠们的墨绿袍子,何况现在还是处在被人追踪的状态之中。 年幼的精灵取下水袋轻啜了一口,里边的水已经所剩无几,这几天来他一直在逃避追踪,进食时也没有停下过脚步,连眼都没怎么合过,就更别提找水了。艾威因叹息了一下自己奇怪的洁癖,已经灰头土脸的他此刻还是不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刚刚从山坡上滚落下来的他,也来不及查看自己有没有受伤,只得继续往前跑。 对手只有一个人,不过却是极为高明的猎人,起初还争强好胜的精灵少年,在连对手的人影都还没有见到时肩膀就中了一箭,尽管原来那块护肩让他免受皮rou之苦,但精灵的自信心却是大打了折扣,打那以后,他就放弃了抵抗的打算,夺路而逃了。就算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地一直在跑,可每天中午的时候,总是能发现有人跟在后面。 前几天去传递消息的时候,精灵听说了其他的小队已经有三个兄弟失踪了,想来肯定是身后这个家伙的杰作,恐怕不久的将来,自己也要被列入失踪者的名单了。 已经在这个森林里兜了好几天圈子,精灵明明记得自己在摔了那一跤之前还知道今天是第几天的,可现在就是想不起来,看来这么多天不眠不休地逃命,体力已经消耗地差不多了。起初艾威因知道,只要自己回到营地里,他就平安无事了,如果是刚开始的时候,以他的脚力,是不成问题的,不过作为一名游侠的本能告诉他,自己不能回去。根据几个弟兄失踪的时间,艾威因断定这个猎人一直在这片森林里徘徊,应该还没有找到这片森林里五个营地中的任何一个,虽然这猎人的追踪能力和战斗力都很强,但他藏匿的水平则低了很多,连自己这样的新手都能发现背后有人跟踪,更何况那些比自己经验更老道的游骑兵。显然这家伙前几次也是因为行踪败露而起了杀机,大概先前那三个人是抱了和自己同样的想法,为了不让营地被发现转而在森林中兜圈子,赌的就是能被其他同伴发现,而最后却因为体力不支而被杀的。 唉!一时逞能害得自己现在身陷险境,艾威因现在有些后悔离家出走了,本来出来是为了跟麦西米伦学唱歌的,现在歌没学几首,连小命可能都保不住了。其实自己前一阵子可以留在莱布尼兹,缠在温蒂妮身边的,可惜自己当时昏了头,爱屋及乌地跟着克里因参加了游击队,现在想想,才发现不对劲,恐怕温蒂妮早就心有所属了。而现在自己很可能在这个鬼地方,死得不明不白,按照人类的年龄算,艾威因也就是十岁出头的年纪,尽管经历了这么多场大小战役,更遇到过恐怖的索多姆精英,可其实精灵自己从来没对死有一个准确的概念,小孩毕竟是小孩,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得多了,也就更绝望了,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不过哲人常说,绝望过后就是决死,通常在自己绝望够了的时候,勇气也就来了,如果怎么都是死的话,不如干脆拼个鱼死网破,要是能拉对方一块垫背的话,也算是值了。在又跑了一个晚上之后,年幼的精灵开始冷静下来。 仔细想想,自己这几天虽然是荒不择路,但很明显地是按着对方安排好地路线在逃,几次留下假的足迹都被识破,被迫沿着一个方向逃跑,显然那家伙对这片森林比自己更加熟悉,要把自己一步一步逼向最好的击杀地点,如果真的到了这么一个所在,那恐怕自己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干脆就在这里做个了结吧!”艾威因想着便停下了脚步,这里正好是一块比较空旷的地方,他俯下身子耳贴地面听了一阵,感觉到对方已经放慢了脚步,大概离自己也已经不远了,应该是正在搜索猎物的准确位置。于是精灵稍稍调匀了呼吸,从腰袋中取出一小瓶蜂蜜,一口喝了下去,顿时神清气爽了许多。 “可惜那把得心应手的大弓没有带在身上,不然仗着弓的性能,自己就能在距离上拉开优势。”艾威因甩了甩脑袋,丢开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开始念颂咒语,开启了明镜止水,立刻觉得耳朵和眼睛都好使了许多,再把前一阵子从温蒂妮那里学来风之信步加诸身上,一下子信心也增加了不少,接下来就只等那家伙放出第一箭了。 没有让艾威因失望,不一会儿他就感到了不远处的一阵魔法波动,那猎人也开启了明镜止水,这下知道了大概方位,精灵就开始感觉起对方的气息。 “嗖”地一声,一枚羽箭从另一个方向激射过来,与艾威因猜测的位置八九不离十,来不及惊喜于自己能力的提高,他连忙闪身、打滚,带着一串残影躲过了这箭。对手可能是看到这样的技巧吃了一惊,延误了第二击的时机,于是干脆放弃了攻击,再次藏匿起来。 这下精灵的感觉更清晰了,转了一下朝向,引诱对手从后面攻击自己,又如他猜测的一样,第二箭从他右侧射了过来,精灵以同样的身法躲过了这箭,这次对手没再给他留下机会,紧接着又是两箭射向了他的落点处。附着风之信步的艾威因一个前跃闪过了第一箭,然后迅速出手,早已带上秘银手套的右手一把抓住了第二支箭,搭弓、瞄准、射出。 这次精灵终于见到了这个追了自己好几天的猎人,对方正在抽出第三支箭,却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对手会有这样的动作,就在他准备放弃攻击闪开的时候,艾威因的箭已经激射而出,直指对手的眉心,不过由于精灵瞄准眉心的骄傲习惯,猎人只是缩了缩头便躲过了灭顶之灾。见攻击不中,精灵连忙从腰间的箭袋抽出一支箭一边向前奔跑一边瞄准,也就是四分之一秒的时间,第二箭便已离弦。而猎人则同样射出一箭,这一箭他多瞄了一会,比精灵的箭稍稍晚了一秒,然后“叮”地一声,两支箭的箭尖碰到一起,同时落地。 艾威因连忙从腰间抽箭,奔跑的速度也更快了,带着一串残影朝着猎人冲了过去,发出了自己的第三击。正当猎人打算故技重施,却发现迎面飞来了三支箭,愕然之余连忙躲避,一个侧滚逃到一边,然后立即抽箭搭弓,同样也是三支,瞄着直直奔向自己的对手射了出去。 两个影子在艾威因左右晃了一晃,三支箭全部落空,紧接着精灵就还了一箭,正搭弓的猎人突然松开持箭的右手,迅捷地从胸前拔出匕首,拨开了这一箭,然后急速地射出一箭、又一箭。艾威因不再抽箭,一个斜身躲过第一箭,再次用右手抓出第二箭,搭在弓上,此刻两人的距离已经不到十步了。 一个侧跳躲过接下来的一箭,艾威因马上脚在地上用力一蹬,在原地留下一个身影和大把飞扬而起的枯叶,人已经来到猎人的面前,抛起了手中的弓,从腰侧抽出了两把弯刀,刚要出招的精灵愕然发现猎人搭在弓弦上的箭尖已经指向了自己的面门,立刻刹住了身体。 这个时刻的精灵则做出一个怪异的动作,因为脚立刻戳在地面上,而身体由于惯性严重的前倾,双手挥出弯刀,刀刃则堪堪滑过对方的双腿。离弦之箭毫无阻力地洞穿了精灵的脑袋,可是精灵的身体并没有因为中箭的冲力而倒退,却是变得越来越模糊。 长长的伤口和流淌的鲜血并没有使伫立的双腿动摇分毫,猎人立刻搭上了另一支箭,瞄向刚刚艾威因留下的,现在已经实体化的虚影,猎人的右手发出微光,然后放开箭尾,弓上的箭支突然之间不见了踪影。 一阵噼啪声响,羽箭穿透了艾威因面前的旋风障蔽,将其化为乌有,紧接着打在精灵戴着秘银手套的手背上,弹飞开来,手的主人被巨大的冲力打得在半空中转了好几圈,然后跌落地面。 箭只不过是从手背上擦过,便产生了这样的效果,艾威因左手捂在已经溢出鲜血的手上,体内五脏六腑一起翻腾着,耳朵也开始嗡嗡作响,表情已经因为痛苦而扭曲。整个过程也不过一分多钟,精灵现在已经停止了一切动作。 “你什么也问不出来的,赶快动手吧!”艾威因大声喊着,声音压过了附近所有的风吹草动。 不过预料之中的夺命之箭并没有到来,等到艾威因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那个猎人已经被一根长枪从侧面穿过脖颈,牢牢地钉在树上了,两只手还保持着拉满弓的姿势,鲜血沿着他悬空的双腿一滴一滴地淌在地上,而猎人的脸却同精灵刚开始看到他时一样的面无表情。 随着一阵沙沙声,一个翠绿色的身影从一棵大树后边走了出来,这个身影拥有一顶漂亮的羽毛帽、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外加一张俊美的微笑脸孔。 “你要是再晚动一下,恐怕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艾威因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故作悠闲地说。 “这倒不一定。”吟游诗人挤出一个几个月来十分少见的灿烂笑容。 “你怎么这么说,这家伙可是杀了咱们3个弟兄啊!” “其实……只杀了一个。” “啊?” “另外两个人我已经找到了,只是被打昏之后绑了起来,在一个简陋的小木屋里,应该是这个人的住处。”麦西米伦说着缓缓地拔出插在死者脖子上的长枪,然后把尸体慢慢地放倒,开始原地刨起坑来,“你也来帮忙吧,虽然这林子里没有狼之类的动物,但暴尸荒野总是对死者不敬的,何况这家伙也是好好安葬了我们的弟兄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装扮这个人应该是个猎人,可惜却不是,刚才你也注意了吧,这个人脸色蜡黄,四肢惨白,而且瘦得厉害,尽管被切开了动脉,流出的血却很少,而且十分粘稠,看起来是严重的营养不良,说明他是个素食者。” “你怎么这么明白?” “我也是风信子啊,比精灵森林的游侠差不到哪去的。”龙吟诗人说着取下身后的标枪递给精灵,示意他一起挖。 “那么说来他是这个森林的守护者,他杀死我们同伴的原因是我们捕食了这里的动物?” “另外两个弟兄没从他口中得到任何信息,不过我猜是这样的,而且他在杀了人之后是极度悔恨的。” “这你又怎么知道?” “刚才连你都发现了我的存在,难道以这家伙这样的身手,会毫无察觉?” “你是说他自己要寻死?” “大概吧……不过都是我猜的,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想象力都很丰富。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杀了我们的人,而且很有可能要杀你,动不动手杀他也由不得我了。” 艾威因看着麦西米伦一丝不苟又带有苦涩的笑容,感觉他是把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又吞进了肚子里。 …… 尸体埋得很干净,看不出下面有埋着东西的样子,当然,墓碑是没有的,因为也没人知道碑上该写些什么。 “最近看你作战时挺勇猛的,已经习惯杀人了吗?”坐在地上深深地呼吸,麦西米伦向身旁的精灵问道。 “好很多了,毕竟在身边都是死人的情况下,那种感觉就会淡很多,”艾威因皱着眉头说,“现在我对死也有了一个很透彻的感觉了。” 麦西米伦感同身受似的点点头,没继续说什么。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好几十年以前了,那时候经常有一些强盗来森林抓捕我的女同胞,恰巧我在巡逻的时候碰到了一次,当听到动静赶过去的时候,地上已经倒了几具同胞的尸体,当时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这么下意识地下了杀手,还误伤了一个同伴。后来我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过话,大概用了十年时间才恢复正常。”艾威因看了看沉默的诗人,问,“你呢?” “跟你的情况差不多,大概是我七、八岁时的事情了,那个强盗也许是想不到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有胆量把刀子插进人的身体里,又恰巧那一刀刺中了心脏,于是我就杀了人,不过事后我却没什么反应,甚至没过多久对那件事情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了,不过也多亏了这样的经验,让我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战斗还能活下来。”麦西米伦用和平常判若两人的神态幽幽地说。 “那个……还是不提这些了,被你找到的兄弟现在怎么样了?”艾威因连忙换了副腔调 “应该已经回到自己的营地去了,说起来大家最近的行动都很顺利,伤亡的人数用五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麦西米伦也立刻恢复了微笑。 “对了,你最近怎么样?自从在掠空走廊分开之后就没看见过你,在司令部里的感觉如何?” “切,什么司令部啊,说什么衔接各个队伍,其实就是到处蹭饭,都让我想起了以前在迪斯科特游手好闲的日子了。” “哈?原来你真是马莲jiejie说的那样,曾经是被人保养的小白脸啊!” “我去!看我回去之后不找这个胡说八道的巫婆算帐!”龙吟诗人怒道。 “虽然嘴上总说你的坏话,不过马莲jiejie似乎真是很思念你。” 麦西米伦瞥了一眼早熟的精灵少年,然后站起身,“回去吧,你出来也不少天了吧。” 艾威因点了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看那已经找不到的坟墓,跟着麦西米伦走出了这小片空地。 “你们回来得正好,我们在这都等了好几天了。”迎着麦西米伦和艾威因疲劳的步伐,帕特金走过来,“那个猎杀者解决了吗?” 麦西米伦轻轻点了一下头,“虽然我觉得那家伙不像是个侦察兵,不过我看所有人还是都转移离开这片森林吧。” “嗯,我正要说这件事,刚刚有一个新的情报,我想大家不用再在这片区域里转悠了。”帕特金满脸兴奋地说。 十字星纪元118年魂灵周的月末,在温得雷斯海兰德郡与格兰斯福斯特郡接壤的地区,突然出现了大批的山贼,其声势和行动力都甚是惊人,所打劫的目标则是由温得雷斯本土运往格兰斯前线的战略物资,而其中最主要的则是粮食。 虽然格兰斯今年的庄稼收成不错,不过由于温得雷斯元帅的明令,军队不许向占领区的百姓强征粮食,再加上格兰斯边境三郡一个是军事重郡,一个是木材产地,还有一个则是出产矿石的地方,本地的粮食也就更不富裕,并且菲格恩和金州在莱布尼兹方面的大军压境下大有收复之势,粮食问题便成了令驻扎在福斯特的5万多温得雷斯军队头痛的大难题,补给就不得不依靠本土运送的储备来解决。 原本用于保护粮道的索多姆附属兵团,在经历的两次大的战斗后之剩下可怜的三千多点兵力,而由于格兰斯的游击队在掠空走廊附近出现,整个兵团全数被调去围剿,在近半个月的地毯式搜索不见成效的时候,千里之外的海兰德却传来了山贼肆虐的消息。等到三千军队风风火火地赶到事发地区时,闹得轰轰烈烈的山贼却像突然钻入地底一样,不见了踪影,而当地的守备部队已经所剩无几了,出于军团长艾卢坦伯爵个人的骄傲感,所以边境部队并没有在向军部申请调派援手,再加上山贼们并没有彻底断绝粮道,也就没引来前线大军的注意力,负责剿灭山贼的工作就完完全全地落在了艾卢坦伯爵的身上。 原本势在必得的艾卢坦在率领军队在这片山地丘陵与森林湖泊互相交错地形错综复杂、连狮鹫骑兵也不利于侦察的区域翻腾了又将近半个月,非但没有抓到一个山贼,反而是负责运送补给的部队不断遭到袭击,到了金花鼠周的中旬,威震全国的索多姆附属兵团已经只剩下堪堪两千人了。 “先前有一支队伍假扮成补给队,混入了辰砂城,结果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坐在小小的帆布斗篷铺就的会议桌前,艾威因这队游骑兵的首领——岱芬赛开口说道。 “辰砂?”发问的是麦西米伦,一个本不该属于这个会议的人,一个大概完全是为了凑数才放进来的人。 “就是福斯特要塞群落中最靠近温得雷斯的一座,在防御能力和内部设施上都是仅次于福斯特要塞的。”克里因解释道。 “我们得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那就是在辰砂城里有数量很多的俘虏,应该是本城没来得及撤退的格兰斯守军,至于为什么没有撤退,温得雷斯为什么又要留下这些俘虏,那就不得而知了。”岱芬赛接着说。 “辰砂城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无论是作为了望塔还是用于阻拦敌军,都是非常有利的,如果能夺下这座要塞,再防守个十天半月的,那被夹在莱布尼兹和辰砂之间的5万温得雷斯军就得因为没有粮食供给而不得不面临两条路:分散兵力渗透入格兰斯内陆;或者是立刻进行谈判,而前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凯文对这个信息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分析。 “对,”帕特金跟着点点头,“所以我们从现在开始,应该而且是必须把战略目标锁定在这座要塞上,再侦察几次,收集到足够的情报之后,我们就要对这座要塞下手了。” “因为索多姆附属兵团差不多已经被我们逼急了,恐怕不会再分散兵力,而要采取大规模的围剿,大概靠现在这种小打小闹的方式是不可能再有什么收获了。”凯文接口。 “所以拿下这座要塞是迫在眉睫的了。”岱芬赛总结了一下。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要了结一件事。”克里因少有的发言了,“那就是得先把这索多姆附属兵团解决掉。” “很对,”帕特金和凯文同时满意地点了下头道。 “一是除掉这个在攻打辰砂时随时有可能出现的不确定因素,还有就是筹集一批用于攻打要塞的补给物资,很大数量的一批。”帕特金接下来把自己的整个计划详细地陈述了一遍。 …… 百十来个人一声不响地行走在这道崖壁交错极为复杂的峡谷中,正午的阳光直直地射入这大地的缝隙中,落在这些人头顶、身上,再加上迎面直直吹来的东北风,让这些赶着着数十辆大车的人在这样寒冷的季节中依然满头大汗,而那些拉着车辆的马匹则在皮鞭的抽打下声嘶力竭地嘶鸣着。 铠甲和武器全都被脱下放在车上,这些把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并不算难以忍受的天气上的士兵,看起来与车上那些镌着琪美拉兽纹章的盾牌丝毫不相称,如果这时候突然冒出几个人来发动袭击,恐怕这些士兵们立刻就会被制服。 “全员停下来休息半小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看起来是队长的人高喝一声,这样的命令不需要重复第二遍,几乎所有人都是立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呼呼喘气。 “哎哟,我说,最近山贼闹得这么厉害,上面竟然还弄了这么大阵势的一支运输队,难不成是没被抢够?”一个士兵抹着脸上的汗水说,同时还大口地喘着气,穿着麻布衣的胸口在喘气中一下下地起伏,显示出这个人胸肌的健壮。 “白痴,你看不出来吗?”旁边一个相对稍微瘦弱一些的人很小声地说,“这样的架势,摆明了是给人看的嘛!”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本来就是被当作诱饵的?” “小点声,怕别人听不到啊,咳……其实也无所谓,大概咱们这些人里也就你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看不出来。”稍瘦一些的那个人有点戏谑的看着这个自己上铺的兄弟说。 “既然是让我们当诱饵,那为什么长官不提前说明,好让大家有个提防啊。”壮汉也有意识地压低声音问,猜测什么的没关系,但是被长官发现在议论自己正执行的任务就比较麻烦一点了。 “大概是为了表演得更像一点吧。”另外一个人凑了过来,晃了一下肩膀说。 “我靠,那咱们岂不是性命不保?”壮汉很不满地吐了口唾沫。 “那有什么办法,大局为重嘛!”瘦一点的那个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起来,咱们这些人可以变相看成是先锋队了。”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刚刚凑过来的人接着道,“其实想一想,如果真是把咱们当饵,那后边肯定是跟着大部队的,待会要是真来了敌人,开了仗,如果咱们死不了,再杀他几个,没准就是立大功的了。” “只怕没你想得这么好。”瘦一点的人立刻泼了一盆冷水,“这些敌人可不是简单货色,不比咱们在南边杀的那些没脑子的魔族怪物。” “不就是群山贼嘛,有什么好怕的?”壮汉立刻回应,还配合了一些捏动骨节的噼啪声。
“唉,说你头脑简单够还真夸你了,用你那屁股好好想想,这样的年头,哪有敢打劫远征军补给队的山贼?”稍瘦的那个人立刻反驳,“虽然上边一直说是山贼,其实摆明了这些人就是咱们上个月在中央山脉里找了半天没找到的那些游击队。” “你说是那些格兰斯蠢骡子?” “不能小瞧他们啊,虽然团里没公布什么消息,可听说除了咱们三大队这些人之外,其余的人根本不是被调到前线,而是被这些家伙消灭了!”那瘦人咂了咂嘴,说。“我还听说他们只有一千多人,就在这两个来月的工夫干掉了咱们兵团三分之二还多的兄弟啊,那其中可是有一千狮鹫骑士外加一千捷克护卫啊!” “靠,真的假的啊,你小子可别在这妖言惑众搅乱军心啊!”说着说着就又凑过来好几个人。 “喂,你们这几个小子,在那说什么呐,让你们休息不是聊闲天的!”刚刚发令的军官看这边声音越来越大,便喝叫了一声,满脸不悦地朝这里走过来,刚刚闹翻天的几个人立刻噤若寒蝉,要趁长官过来之前散开。 可是还没等几个人散开,走过来的军官就停下了脚步,愕然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一支利箭,然后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几十名士兵立刻炸了锅,纷纷跑到车子旁抓起武器和盾牌,可就在军官倒下的同时,卡着人数射来的一百来支箭就从天上倾泻下来,泼在这些人头上、身上,一阵箭雨过后,只有寥寥数人躲过了致命的箭支,抓起盾牌顶在脑袋上。 这几个人无法看见,可他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战友却看得见,山崖上那一片墨绿色,濒死的他们已经没什么判断能力了,却也大概知道这足足有一千人。 “把剩下那几个解决掉!”司克特罗对身边两名游骑兵命令道。 两名游骑兵在短短两三秒的时间内每人发了四箭,下面或站或蹲的几个人也即刻惨叫着倒下来。令人惊讶的是,那些本来应该受了惊而狂奔的马匹却没有丝毫的动静,全都老老实实地停在原地不停打着响鼻,丝毫没有被刚刚的箭雨伤到。 “保持警戒四周。”同样游骑兵装扮的凯文低喝了一声,刚刚攻击的那一百多游骑兵也重新搭弓,转过身加入到对外警戒的同伴中去。 时间不断的流失,一分钟、两分钟,直到半个小时过去了,周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不要松懈!”司克特罗喊了一声,把部下们的精神重新提起,然后对身边那两人说,“你们下去看看,没死的都处理掉,顺便看看饵是不是真的。” 两个人爬下悬崖,在尸体堆中走了一圈,给几个正在呻吟的索多姆士兵补上一剑,便开始检查起车上的东西。 打开一袋,是粮食,再打开一袋还是粮食,当两个人走到放置rou类和盐的车子旁,刚刚开始检查的时候,背后突然人影一闪,一个原本倒在地上连呼吸都没有的索多姆士兵突然暴起,掏出腰间的匕首刺了过来。 未等匕首刺到目标,那个索多姆士兵的脖子就被长剑贯穿了,出剑的游骑兵甩掉剑上的尸体,保持了战斗姿势警戒起来。 “再下去十个人。”得到下面一个确认无误的手势,司克特罗又下了一道命令。 又有十个人攀援而下,十二个人又在尸体中检查了一遍,这次对每具尸体都公正无私地给了一剑,过程中有几具“尸体”像刚才一样跳了起来,不过也都是在一眨眼的工夫就再次倒下,真真正正地变成了尸体。 在把所有车上的所有口袋和箱子都检查了一遍之后,最先下来的两个人再次对悬崖上打了一个确认无疑的手势。 “看来没问题了,大概是埋伏的人不多,看到我们全军出动便回去报信了吧。”凯文用手搓着下巴思索道。 “嗯,恐怕是这样,那我们分出一部分人下去弄走这些东西,其余的人在上边跟着,负责警戒。”克里因学着凯文的样子搓着下巴说。 “嗯,殿下的办法很好。”凯文说完,便做出一个对自己的话表示嫌恶的表情。 四百名游骑兵爬到峡谷中,一阵阵轻轻的口哨声想起,游骑兵们在马儿的耳畔低于了几句,那些原本傻傻地站立不动的马匹再次迈开了蹄子,在游骑兵的驱赶下重新拉着车前进了,而留在上边的人也动了起来,他们仍然保持着搭弓的姿势行走着,时刻警惕着四周。 太阳渐渐地西斜,走了两个多小时后,所有人都由于疲惫而降低了警觉性,峡谷的宽度越来越狭窄,相应的,悬崖上两侧的植物也越来越多。 等到一片森林映入峭壁上人们眼帘的时候,下边负责车辆马匹的游骑兵们眼中也出现了一些东西。 飞扬的尘土即使连眼力极佳的游骑兵也很难辨认前边是什么,但是马蹄蹬踏大地的声音却是谁都听得出来的。 “不好,是骑兵!”抬起贴在地上的头,司克特罗惊叫道,“而且还是六、七百人的样子!” “快,所有人瞄准下面的骑兵。”凯文的命令很快的被执行,崖上的游骑兵纷纷跑到崖边,搭弓瞄准,而下边的则纷纷解开马匹,任由受惊的马儿狂奔而去,然后便全退到车子后边,也搭弓瞄准起来。 卷着大把尘土的骑兵队飞速地接近,就在悬崖上游骑兵们的弓箭蓄势待发之时,他们身后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一阵呼啸声,数百支箭从树木的缝隙中猛然冲出,射向正瞄准下边的游侠们。 “哼,果然不出所料,这家伙还真能忍啊,不愧是索多姆兵团。”凯文发出一声轻哼。 数百支满载着愤怒和杀意的箭矢并没有如预料的那样落在毫无防范甚至是毫不在意的游骑兵身上,一面陡然升起的暴风障蔽、几团气势磅礴的斗气外加密密麻麻的藤蔓将这气势汹汹的攻击完完全全地阻挡下来。而同一时刻,峡谷里同样气势汹汹地骑手们则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惨叫声宣泄出来,一千名游骑兵的无情射击笼罩在这几百名高速奔驰的骑兵身上,寥寥数团斗气所起到的作用实在微乎其微,短短两轮齐射过后,骑手和坐骑的尸体便堵塞在这狭窄的通道之中, 在这样狭窄的地方,步兵面临冲锋的骑兵是避无可避,反过来,骑兵面临弓箭也同样的没法躲闪,更何况是精灵森林游侠们那精准无比的射击。 就在骑兵们倒下的同时,树林里传出了充斥着悲愤之情的喊杀声,只可惜,还没等声音的主人们冲出来展开rou搏,整个树林就被轰飞了起来,断木碎枝和破烂的枯叶、泥土满天飞扬,爆炎火球掀起的热浪直逼人面,还时不时飘起一片片血雾,令被笼罩在其中的人发出非人的哀嚎,空间裂缝衍射出来的电流肆虐着发出滋滋的声响,其间还夹杂着被放慢了数十倍的呼喝声以及惨叫。混乱持续了近十分钟时间,没有一个人能从这已经不能被称为树林的树林里逃出来,最后,仿佛是宣告着一段乐章的结束,不计其数的乌鸦从彻底破败的林子中腾空而起,喙上、爪子上挂着诸如内脏、碎rou等等形形色色的战利品。 与此同时,一条闪耀着斗气光芒的身影首当其冲地撞了进去。呼啸声和惨叫、呼喝声再次响起。 “跟着殿下冲啊。”司克特罗抽出长剑高呼一声,紧随其后冲了进去,游骑兵们爆发出一声震天的吼声,形成了一股绿色的洪流,也冲进了这片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的树林。 这几乎已经成了单方面的杀戮,在这样的攻势之下,索多姆附属兵团残存的士兵却支撑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战至最后一人。冬季慵懒的太阳早早地落了下去,将自己最后的余晖挥洒在这片已经被血染红的大地上,在这里,已经分不出哪里是夕阳,哪里是鲜血了。 最后的最后,在整个战斗中冲在最前面,身上却沾染了最少血迹的龙吟诗人高叫了一声,当然这也只是相对的,只不过看起来不像别人那样跟个血人似的而已。 “快来啊,这好像是那个军团长!” 听到这一声,克里因第一个跑了过来,紧随其后的是凯文和司克特罗,几个人同时看着这位已经倒在血泊之中的壮年男子,那张显露着古感美的苍白脸孔此刻已经是毫无血色,看起来已经死了一段时候了。 “就是他吧,那个时候要跳崖的家伙。”克里因眨了眨眼说。 “是自刎的吧,这次没逃跑呢!”龙吟诗人跟上。 “好歹是个军团长,应该也是贵族吧,总算是有点战败者的尊严。” “不过可惜,连这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克里因摇了摇头,“刚才找了半天还想跟他对对手呢!” “老毛病不改啊!”麦西米伦吐了吐舌头。 “行了,算是大功告成,这下我们可以无后顾之忧了。”凯文总结了一下,“让大伙收拾一下,拿上战利品离开这吧,小孩子们还在营地里等着呢!” 众人点了点头,想到那个把这里整个情况预测得几乎丝毫不差的小孩,脚下立刻都动了起来。 早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雪花在踌躇了两个月之后才开始稀稀拉拉地飘荡在这片广阔而略显荒凉的地域,人们对于这个暖冬的咒骂在早已过去的那疾病肆虐的一个多月中被消磨的一干二净,那些本来就勤勤恳恳的农人们早已经被时不时出现的感冒和疟疾弄得没了发脾气的精力了。 在这个温暖的冬季,在这片完全称不上肥沃的土地上,却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数千条生命被埋葬在这片面积不大而地理环境复杂的土地上,先是海兰德的戎边部队,紧接着是温德雷斯大名鼎鼎的索多姆附属兵团,而在不久的将来,同样会埋下更多的死者,就在这个短短的,温暖的冬天。 温德雷斯和格兰斯的战争状态依然持续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两国没有因为冬季的到来而停止战争,一是因为这个冬天并不算冷,二则是谁也不想获得这个会把自己本来就不锋利的锐气消耗得干干净净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