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点滴之间

    “听完所有部门的报告，你有什么感想。”云幽兰继续盯着电脑，和江水泉说话的同时，手指飞快地击打着键盘。

    江水泉做了个无奈的动作：“别提了，我压根就没听完。越听就感觉公司内的情况越复杂，可以延伸出的情况越多，脑袋都想大了。最后就只挑了几个特殊部门来做报告。反正我是总裁，不一定什么事都自己做，我只等你们做好改组计划书我来修订就可以了。”

    云幽兰把键盘一扔，有点怒其不争地说道：“你道理是说得没错，作为最高领导，没有必要做什么都事必躬亲的。但你不做改组，还有什么事要做。”

    “就明天，我要去趟广川。”江水泉眨了下眼皮，他不知道云幽兰对深山背后的事情了解多少。

    云幽兰头一垂，过了好半天才说：“那你小心点。”

    看来云幽兰对黑道的事情还是知道那么多的。江水泉“恩”了一下就离开了云幽兰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见到索菲亚还是站在窗口发呆。江水泉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背后，小声问道：“怎么了。今天早上一直心神不灵地。”

    男性味十足的热气吹拂在耳朵上，让索菲亚的身体轻微颤抖。转过来瞄了江水泉一眼：“没什么，只是忽然有点感伤。记不起曾经，真的是一种悲哀吧。”

    “没事，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江水泉拍了拍索菲亚光滑的肩膀，手不由自主地从她的肩膀上滑下，指尖轻轻地抚摸过索菲亚裸露出的半片背脊才收回。

    “目标呢，怎么还没有出现。还是已经出现过了。”索菲亚的话锋一转。

    “你一直站在窗口发呆，可曾看好了我办公室的位置。”

    “不得不说你们华夏的黑道真的很和平，连你这种已经快要走上漂白路子的教父都一点不注意自身安全。你看看吧，从这个窗口对出去，有四栋比深山大厦高的建筑，其中有两栋是居民楼。都是最理想的狙击点。对于我来说，狙杀成功率无限接近百分之百。”索菲亚充满自信地说道。

    江水泉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你记住这环境，你的刺杀目标必定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索菲亚的脸上满是疑问，但江水泉显然不准备解释。而是换了个话题：“我要出门一趟，有没有兴趣一起。”

    “哼哼。这次出门不会遇到什么好事吧。”

    江水泉不说话，算是默认了。索菲亚手指一扳，说：“要我做保镖也简单，反正我现在除了跟着你也不知道去哪了，就当跟着你蹭吃蹭喝顺便保护一下你。不过我的格斗术是很一般的，做保镖你也不能让我带着巴雷特是不。”江水泉自然是顺着索菲亚的意思点了点头。索菲亚就继续说：“那你就要帮我准备至少四把手枪，射程越远的越好，为了应变突发情况，子弹准备三百发左右才够。怎么样，对你这样的教父来说，是小事一桩吧。”

    “那好吧，我会准备好的。晚上有个饭局，一起去不？”

    “好啊。”索菲亚随即就答应下来。

    深甽民众之中，最出名的有钱人不是黑道大枭陈文武，不是吴家子弟，而是杨国强。从农民工白手起家，一路自建筑工人攀爬上来，直至成为南方乃至全国首屈一指的房地产大户，他的故事不仅具有传奇色彩，更具有无数拼搏男心中的梦幻色彩。他的杨园地产，覆盖小半哥深甽，从写字楼到商品小区再到大型别墅园区，杨园在南方竖立了一块标牌。在房奴们眼中，颇有点杨园出品必是精品的道理。

    对于深山董事会成员的邀请，江水泉或许可以拖一拖。但某位董事会成员既然拉上了杨国强一起，江水泉就没有拖延的理由了。并不知道此去广川要消耗多少时间的他，在走之前，是一定要吃完和杨国强的这顿饭的。

    或许在江水泉领导下的深山，和以后那个不知名的合并集团，并不一定要房产这个开发商日趋饱和的行业作为支柱。但同样是来自穷苦山村，立志要拼搏出一番大事业的江水泉，对于杨国强的事迹，抱着敬仰的态度。如果不是因为如今自己的身家已经由不得自作主张，江水泉一定会把杨国强作为自己的偶像之一。但江水泉有种强烈的感觉，总有一天，自己会超越这个排在全国富豪榜前十的大商人。而且超越的不仅仅是空有数字的财富。

    实际上，现在的江水泉在南方，已经是一个传奇故事。二十岁便掌控数亿记的大公司，不得不让人对他的未来充满遐想。甚至有报纸用这样的标题描述他：今天的打工皇帝，明天的全国首富。

    并不爱看民间报纸的江水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引以为传奇人物。如果知道，他一定不会高兴，因为他如今的身份，需要的是低调。

    下班以后，江水泉带着索菲亚来到和那位不知名的董事会成员约好的饭店。他故意迟到了二十分钟，但没想到，等他到达雅间的时候，坐在里面还是两名他有些眼熟的董事会成员。杨国强，还没有来。

    “江总，你总算来了。”江水泉推门而入的同时，两名董事会成员就热情地站起来和他握手。站在前面的那个头发微带花白色的胖子取下眼镜，给江水泉递了一根烟。江水泉接过烟的时候瞄了一样烟盒，黄鹤楼。江水泉知道这种寻常售价二三十的香烟，但看这盒烟的包装，显然不是平日烟酒店里看到的黄鹤楼。

    “二位不用客气。”江水泉说了一句话，那胖子就来为江水泉点烟，他自然是立马捂住香烟和打火机，生怕失了礼貌。胖子见江水泉这么礼待自己，脸上浮起了微笑。

    虽然这两个人对自己是毕恭毕敬，但江水泉知道，能作为自己和杨国强的搭线人，就已经说明了他们具备被杨国强重视的能量。如今立足尚还不稳的自己，对他们礼貌一点是绝对没错的。而且就算是普通下属，江水泉坚信，在他们没有犯错的时候保持充分的礼遇也是不会错的。

    江水泉抽了口烟才坐下，笑着说道：“两位大哥不用客气。问句不该问的话，二位叫什么名字呢。两位大哥别介意，我真是刚进董事会，人一点都不熟。”

    那胖子先说话，他倒也豪爽：“既然江总叫我们两个一声大哥，那我也不客气。我叫赵山河，在深甽只是默默无闻的小商人，想来江总是没有听说过的。”江水泉当然没有听说过，但他觉得，这个胖子一定不是什么小商人。记得陈一素说过，深山董事会里的人，要不是以前被陈文武吞并的一些黑道公司，要不就是在深甽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深山做了投资。眼前的胖子和他身边那个老头，既然不是黑道上的人物，那么久一定是在深甽有头有脸的商人。因为在之前自己弄到了一份深山董事会涉黑人员的名单，或许因为陈文武的刻意打压，上面根本没几个人，江水泉把那几人记得特清楚，肯定没有眼前两人。

    “我叫赵山文。山河是我弟弟。”从江水泉进门起就没说话，却总是保持微笑的老头说话了。

    江水泉应付饭局的经验不足，但没有紧张。赵氏两兄弟显然是此中老手，你一言我一句，东拉西扯都能找到话题。这样虽然等了大半个小时，但雅间内也不显得沉闷。而对于两兄弟询问索菲亚的身份，江水泉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朋友”，而索菲亚压根就没和他们说话。后面赵氏两兄弟就再没把话题往索菲亚深山引。

    在江水泉的喉咙都聊得发干的时候，雅间的门终于被推开。进来的中年人倒是让江水泉吃了一惊。

    有些发旧的黑西装，里面是件同样陈旧的黑衬衫，红色领带虽然崭新，但看做工显然连一般的牌子货都算不上。而那条微微鼓胀的西装裤，沾着泥巴的黑色皮鞋，也让江水泉开了眼界。毕竟在这样一家餐厅，就算服务员，也比眼前的中年人穿的体面上许多。而且中年人剃着一丝不苟的平头，皮肤粗糙而黝黑，笑容憨厚，更让他显得土气十足。

    这就是南方首富杨国强？江水泉心中闪过这样的疑问，但随即他就肯定，这个人一定是杨国强。不为其他，就为感觉。

    “国强。你小子派头可真大，我们三个等你可不是一时半会了。”赵家大哥大笑着说道。

    江水泉很敏感地捕捉到赵山文和杨国强说话的口气，以及他对杨国强的称呼。暗呼：你们俩是屁的小商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下午去了郊区的工地，回来的时候恰好那边下雨，路难走得很，把车都弄坏了。”杨国强微微鞠躬表示歉意，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大名，江水泉还真的难以把眼前的男人和传说中的南方头号拼搏男对等起来。但他这样普通甚至有点渺小的气质，反而愈发赢得了江水泉的尊重。

    “不是我说你，你小子成天都开得些什么破车啊。拿一天的收入出来也够你换辆好车了。”看杨国强的样子不过四十来岁，而头发花白的胖子赵山河显然是比他大的，叫声小子倒也显得亲密，他转过头来对江水泉笑道，“江总，你猜猜，这位南方首富开的什么车，我给你把范围缩小一点，越野。我们就赌一杯酒，怎样。猜不中你喝，猜中了让国强喝。”

    赵山河两个一起整的玩笑惹得几人都笑了，江水泉虽然知道自己多半猜不出来，但也确实不想坏了兴致，知道杨国强开的车一定差得出乎意料，于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最差的品牌：“吉普？”

    “那好歹也是要六位数才能买的车啊。我告诉你，国强的车只需要五位数。”

    江水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瞒你们说，我虽然也是穷苦出生。但我穷的时候真是看见自行车都觉得那玩意贼贵贼高级，等我发家了开车了，接触的都是好车，平时听说过还有印象的车中最差的就是现代了。”

    其他三人一笑，赵山河大声地说道：“那看来你是输定了，国强开得是什么车我也不认识，只知道是辆国产越野，五位数的价格。”

    “谁说的，我有那么吝啬么。”杨国强不干了，反击了，“我那车好歹也是买成十二万啊。”

    “哈哈哈。”江水泉也笑了，连一直装着冰山美人模样的索菲亚也是微笑起来。

    “来来来，边吃边说，边吃边说。我今天带了一瓶珍藏酒，专门庆祝我们的江水泉小弟高升。”赵山文招呼桌上的人吃饭，虽然看起来今天的主角是江水泉和杨国强，但名义的东道主还是他，场面话他还是要说一定的。

    杨国强把那比黄金还要昂贵百倍的液体倒进酒杯，光是洒出杯沿的那么一点，估计就够普通女人手上一颗铂金戒指了。他对着江水泉举起酒杯，道：“来，水泉。我就借这一杯表达我们对你的敬仰之情，二十岁的总裁，比我还要低的起点，比我那个年代还要激烈的竞争环境，却获得远超我的成就。我老杨也说得出两个字，佩服。”

    “哪里哪里。杨哥，我这种身份根本就不能和你比，你是实实在在的大富豪，而我呢，别看顶着个资产十位数的公司，但那根本不是我的，顶多就是一高级打工仔。”江水泉说得可不是谦虚话，他现在对自己的认识实实在在就是这样。

    “就算是打工仔，那也是如今全国的首号打工皇帝啊。”

    “哈哈。打工皇帝。”别看江水泉如今已是卓有成就，但有些正常人都应该知道的小事情他却并不知道，毕竟他真正的社会阅历还短浅得很，打工皇帝这个词语，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不错，这个词语我喜欢，以后我也不谦虚了，就称自己为打工皇帝。”

    江水泉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江水泉莫名其妙。

    “江老弟你难道还不知道？”杨国强笑了就非常诧异地问道。

    “什么。”江水泉当然是真不知道，对于杨国强的问题他都是莫名其妙的。

    “现在全国媒体公认的头号打工皇帝就是你啊。你却连打工皇帝这个词语都没有听说过。”本来江水泉是等着杨国强解释的，赵山河却抢先了一步，看得出来，他和杨国强是真的熟到不能再熟了。否则在这个如此讲究礼貌的圈子里，赵山河这样的老人，是不可能做出这么没礼貌的事情来的。

    江水泉微微皱眉，他能意识到，现在太出名，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好事。如果等到漂白以后，聊无风险，他倒是很乐意出名。毕竟人生在世，如同恶狼一般凶狠拼搏，为的不就是名利二字。此道，是谁也不能免俗的。

    赵家俩兄弟对视一眼，彼此点了下头。不知道江水泉只是微微皱眉之间，就被他们看出了什么，而他们又肯定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