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四节 南海霸主
二三四节南海霸主 琉球国的首府叫做那霸，是一个在东亚海面上久负盛名的海洋商业城市，也是庞宁不远万里赶来的目的所在。五百名荷枪实弹的水兵跳上了码头，两个佩戴双刀的日本武士如临大敌，呼喝着指挥着那些琉球土兵，引起一阵小小的sao动。 庞宁也上了划艇开始登陆，他报上去的名号是大明广西镇副将，是宗主国一方大员，按理该由王室成员甚至国王亲自隆重迎接。但除了一个穿着文官官服的白发老头，庞宁没有在码头上看到王室的接待人员。 诧异地扬了扬眉头，庞宁疑惑地跳下了划艇，站上了那霸的土地。 土地有些沙砾感，泛着一股长期被海水冲刷的感觉，让习惯了大海的庞宁很舒服。 那个穿着官袍的文官迎了上来，朝威风凛凛的大明天官拱手作揖，用大明官话说道，“小禄家族长，大琉球国正一品‘紫地浮织三司官’马良弼见过大明天官！大将军一路辛苦，大琉球国王子已在首里城中等待” 那文官穿着一身深黑色的.仿明式官服，头上戴着一个奇怪的五色头冠，插着金簪，样子古怪极了。庞宁愣了愣，上下打量一番这个老头，好奇问道，“小埠家是你族的族号么？正一品紫地织三官是管什么的官？” 那琉球土官闻言一愣，赶紧更正.道，“大将军，不是小埠家，是小禄家！不是紫地织三官，是紫地浮织三司官。” 庞宁闻言作恍然大悟状，用手.指点了点他，装出一副“终于搞明白了”的兴奋的样子答道，“对，对，是紫地浮织三司官。”摸了摸胡须，庞宁随意地挥手问道，“好复杂的官名，我是记不住的，那些头衔都是干什么的？” 那琉球文官开始时候见庞宁听明白了，见他一副.纨绔好说话的样子，还忙着呵呵陪笑。直到见庞宁大咧咧地连回礼也不回一个，他才明白这大明天官是故意摆架子了让自己难堪了。头发花白的马良弼看了看远处炮口密布的巨舰，又看了看那几个沉默不语的日本武士，尴尬答道， “天官明鉴！我大琉球官员自‘正一品’至‘从九品’分为.十八级，秩位最高的三名叫做三司官。其中又以我所任的‘紫地浮织三司官’为首，辅王政治国事。小禄家是我家族的名字，我家也叫与那原家、宫平家，不知道天官闻得否？” 庞宁笑了笑，挥手说道，“没听过没听过！我哪里听.说过你们的奇怪家号？” 那琉球土官被.庞宁几句话咽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竟尴尬地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庞宁看了看天色，摩梭着手掌笑道，“你们国王我也不急着见，我们那边的商人们到你这里来得少。这样吧，我先去城里参观参观，看看你们经济繁荣不繁荣。” “参观参观”，这也是一个游客到达一个新地方时候经常会说的话，本来也没什么。可语言的含义要看场合，不同的话在不同地方那也是大不一样。看了看庞宁背后那一群凶神恶煞，武装到牙齿的海盗队伍，那琉球国土官吞了口口水。 庞宁见他神色，随意地挥手笑道，“本官初来乍到，见贵国风物和中土有异，要看看风土人情，想必那是一定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吧？” 见那土官还在踌躇，后面的付塞斯眨了眨眼睛，走上来粗鲁不过地大声喝道，“你这个土官好无礼！我家大将军来你番邦视察，你们国主不出来接待就算了，还不让我们去看？吊子日的，爷爷我几炮把你们的码头炸烂，把那边的那霸城打成废墟你信不信？” 庞宁得意地点了点头，又正经不过地板起脸，转头过来喝道，“付塞斯，说话客气点！不要吓到他邦文臣！” 付塞斯眨了眨眼睛，敬了个礼不再说话，退了回去。庞宁再去看那琉球土官，那人已经吓得面如土灰。咬了咬牙，那琉球土官发狠说道，“官爷是天朝上国的大将军，自然不会和我们的小国为难，我在前面为大将军带路，介绍我琉球国风土！” 庞宁满意点了点头，得意地甩手说道，“走！我们去看看衔接四海的那霸市场！” … 一路都是青石铺就的宽敞道路，两边只看到那一路的翠绿椰树，金黄海滩，风景倒是羡煞人。庞宁想起这地方后世好像叫冲绳，是日本人没钱时候首选的度假地，梁朝伟还在这里演了部《恋战冲绳》的港片… 庞宁的海洋史知识还可以，他在一本近代东亚海上贸易的书里看到过：日本明治维新中坚力量萨摩藩，就是依靠琉球走私贸易和西方广泛接触成为最先进最富裕的大名，最终掀起了改变历史的倒幕战争。萨摩藩和这琉球国颇有渊源，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关系。 庞宁一路想着，越发对要参观的那霸大市场好奇不已。却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万国贸易之地。 沿着码头往东走了三里，又往北走了一里。穿过前面的一排椰树，好大一个市场出现在眼前。 那琉球土官把庞宁带到了一个热闹非凡的市场。只见那里到处是人，杀鸡杀鸭的，卖猪卖羊的，贾粮售米的，几百个茅棚店铺铺在一个微微隆起的小高地上，里面挤满了人。西班牙商人，江南绅士，长崎豪贾，朝鲜行商，汇在大量的本地土著中，聚成了一片巨大的商业区。 有红头发的荷兰水手，比划着舞蹈着和，要买那补给的粮食。见有大队的汉人走过，粗鲁的荷兰水手茫然地看一眼这边的浩荡队伍，继续和本地商贩讨价还价。 福建跑海的伙计赶着几十只鸡鸭从前面走了过来，被禽类扑腾的翅膀扬出一脸的绒毛。见这边人多，几个伙计怕鸡鸭跑掉，一支支抓住塞进了拥挤的鸡笼里。福建人提着鸡笼站在道路边上，对着这边的汉人大队伍议论纷纷。 一片棚户中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喝骂声，“嘭通”声中，几个撑着布篷的竹竿子被猛地撞倒。几个穿着木屐佩着单刀的日本浪人拿着几个土制陶器飞快掠过，转眼就跑到了市场外面。几个巡逻士兵在后面大声呼喝，追着吵闹着，渐渐出了视野之外。 大是大，相当大，就是有点太低端了… 庞宁在那市场里走了一圈，越看越觉得这不过是个菜市场。这就是沟通朝鲜日本东南亚的那霸走私市场？不过谅那个琉球老头不敢骗自己，这么大的市场，估计不会错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琉球群岛上顶多建立一个大型补给中心，贩卖些土特产。 水兵们一路踩到市场里的猪粪鸡屎，不停地抱怨着。雄赳赳的队形被油米柴盐的讨价还价声击败，越来越不成样子。庞宁逛着逛着就没了兴致，看了看远处的夕阳，庞宁有点想回船上去了。 那个琉球土官却是越逛越兴奋，不停地介绍着推荐着，什么琉球特产竹笼，漆器。什么琉球最好吃的福建海商最爱吃的羊rou，小鸡公，说得口沫横飞竟是停不下来，看得庞宁真想揍他一顿。那土官抓着一种火红色水果介绍道， “天官尝过这赤龙蛋没？此物只有我大琉球国有，苦里带酸酸里带甜，后味无穷。天官要不要尝一个，也证我大琉球国的物产丰饶，货殖繁盛！” 庞宁瞥了这土鳖一眼，连耍威风的兴趣也没有了。指了指前面破破烂烂的补给市场，庞宁无力地问道，“平时各国商贾就在这里贸易么？” 那土官脸上一愣，低头拱手说道，“天官所言极是！这便是我那霸首屈一指的大市场，万国商人都在此购货买物，最是繁华。” 庞宁看了看旁边的付塞斯，问道，“你说这市场一年能收多少税？” 付塞斯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怎么着也能收上千余两银子吧。” 庞宁苦笑一声，啐道，“怕两千两是能收到的，听那华震洋说琉球是衔接各国的贸易中心，我们大张旗鼓过来一趟，也算是‘开了眼界’啊！”转身扫视了一番在黄昏中嘈杂不已的补给市场，庞宁骂道，“吊子日的，当真是‘热闹非凡’！” 手一挥，庞宁看也不看那唯唯诺诺的琉球土官，大声喝道，“收队！回家！” 那琉球土官见这边要走，眼睛眨了眨似乎还要挽留，庞宁却早已转身走远，连再见都懒得再说一声。五百水兵悻悻地跟着南王殿下原路返回，那琉球官员在后面一路跟着送客。庞宁满肚子无聊，只觉得自己不该相信那些没见识的商人，跑这么大老远打一个菜市场的主意。 来路上那令人眼前一亮的沙滩，椰树，仿佛都成了最无聊的摆设，让人生满了厌倦。庞宁只恨刚才没从船上卸匹马下来，脚下越走越快。眼巴巴地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码头，以及海上主权号那高耸的桅杆，庞宁一刻都不想在这穷地方多呆。 这边正赶着路，前面突然跑来一个戴着海军将领帽子的海军军官。天色有些暗了，跑到了面前庞宁才看清楚是水兵长李邺。李邺到跟前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先弯腰扶着膝盖喘起气来。庞宁愣了愣正要问他，却看到他抬起上身大声说道， “殿下！出麻烦事了！” 庞宁愣了愣，喝道，“怎么啦怎么啦？说说说！别他**的一个个都一惊一乍…” 不等庞宁说完，李邺大声说道，“几个水兵在码头水井那边护卫水手补给淡水时候，背上扛着的燧发枪被几个日本浪人抢了去。那几个日本浪人滑得很，专门在小巷子里面钻，一溜烟就越过山岗，躲进那边的商馆区里去了，寻也寻不出来！” 李邺又喘了口气，哭丧着脸说道，“殿下，怎么办？商馆区那边好多豪商巨贾的店铺，刘香老也有好大一个铺子在里面。那商馆区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商家护卫和海盗打手，拦着各自的门面不让我们进去搜人！” 商馆区？刘香老？庞宁半晌说不出话来，看了看李邺，庞宁大声骂道，“什么商馆区，放屁！老子刚才看过那霸的贸易市场了！你个吊子日的不要胡说….！！”越说声音越小，庞宁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添了添嘴唇，庞宁讪讪问道，“商馆区…是各国商人交易货物的地方？” 李邺不知道南王什么意思，用力地点了点头，大声答道，“一条街的商铺啊！外面修了城墙，怕比府城南大街还要繁华，北貂南贝丝绸玻璃，什么货物都有！” 庞宁终于承认自己被骗了，没想到这小小海岛的部落土著也敢骗自己，庞宁突然觉得无名火刷地就冲了出来，满脑袋的郁闷只化成了一片愤怒。南海的霸主眼睛一眯，猛地转头往后面看去。 庞宁的信息网络虽然挺通畅，但毕竟是在通讯技术极其不发达的十七世纪，他的信息来源也只局限于南海海商。南海的走私海商还没有发展到大规模国际贸易的程度，几乎没有走那霸航路的。庞宁平日里也只是听说过那霸富庶，并没有搜集到太多信息。 对于庞宁来说，收拾一个琉球小国也就当打一个大型海盗，根本没怎么调查就杀过来了。但他不知彼，不知道当地的具体情况，彼却深深地知道他。庞王的巡航舰战斗群威震南海大名鼎鼎，那琉球丞相在码头上就已经知道——这边来的是南海庞宁。 正是发现来的是这样的南海霸主，小小琉球无法力敌，他才出了这将计就计，冒险忽悠的下下之策。这会见横扫八方的庞王发怒，那土官吓得双腿发软，在庞宁的逼视下颤抖地往后退了一步。 马良弼吞了口口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争辩道， “庞王饶命！庞王饶命啊！二十年前倭国萨摩藩兴兵占领了那霸，事后反复刁难威逼我国国主认他为宗主国，年年要上重税进贡他家…萨摩藩怕天朝兴兵讨伐问罪，明面上仍留琉球为自立之邦…实际上，实际上琉球处处要看岛津家脸色，听其号令啊。” “庞王饶命，日本武士在那霸所作所为，小小琉球管不了，也实在不敢管啊。” 盛怒中的庞宁愣了愣，萨摩藩这个年代就实际控制琉球国了？ 但这个信息并不能消除怒火。看了看这把自己骗到菜市场去对付的王八蛋，庞宁气愤地一脚踢在他身上。见三司官被汉人践踏，跟在后面的琉球士兵愤怒地要冲上来。但琉球土著们被逐渐兴奋起来的水兵们用燧发枪一瞄，便再不敢动了。 似乎这些琉球人都见识过鸟铳火绳枪之类的玩意。 “让你骗我！” “吊子日的，敢骗我庞宁！” 庞宁踢了一脚还不过瘾，又狠狠在这王八蛋身上踩了十几下才算消气。老头子当着手下被人踢到地上踩实在丢脸，堂堂一品大官被庞宁羞辱得伏地号泣，差点一口气咽不过来。 愤怒地看着那霸大地，庞宁大声喝道， “琉球国的历史可以结束了！倭国部落胆敢犯我华夏番邦，我庞宁来收拾他们！所有部队集合！管他刘香老还是钟斌的人，今天老子做主！反抗的一律枪毙！破海营最快速度武装占领那霸，把那偷枪的倭寇揪出来，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