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九节 抢上风!
z 猫着腰退回到甲板上,摊开航海图在上面点了点,“天黑以后我们调个头,在这里绕到红毛后面去!抢到上风轰烂他们!” 听到这话,周围的水兵们眼里顿时冒出光来,呼啦啦兴奋地凑了过来,围着南王的航海图看个不停。这张地图是从上的“中国南方沿海图”上临摹下来的,精度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水准。上面用鹅毛笔标着些这个时代的暗礁、岛屿标志,是庞宁根据渔民水手的口述,在地图上添加的。 水兵们对航海技术并不了解,听庞宁说得中气十足,兴奋地挥舞着拳头嚎叫起来, “轰烂他们!” “殿下说得对,我们绕回去抢上风!” “在上风口,我们打二十轮炮,他们也冲不上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同于水兵们的兴奋,赵如和大副互相看了一眼,却说不出话来。按这个时代的航海水平,这种耗时一个夜晚的长距离的转向包抄,技术上是不可能实现的。 不说没有雷达知道对手的位置,在茫茫大海上,自己的位置也没法得知。 付赛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凑近看了看那张航海图,问道,“殿下,我们现在在哪?” 庞宁看了看这个西班牙测量员,淡淡说道,“现在不知道,中午就知道了。” 赵如站在旁边。闻言一顿无语。心里好不失望。对这场战斗彻底失去了信心——来大员打荷兰人。还没摸到敌人就逃跑。然后现在又异想天开在晚上包抄抢上风。自己地位置不知道。天一暗以后。敌人地相对距离也不知道。怎么做包抄?虽说师父打仗赢得多。输得少。但这次地结果。似乎属于比较少数地那种情况。 但付赛斯却比较沉得住气。脸上却还是一副崇敬不过表情。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庞宁看了看副官们。命令道。“行动开始!现在把航行方向转到正北。进入战场!” 大副是个经年地老水手。性子比较耿直。他清了清嗓子咽了口口水。挂着一副不相信地表情转身传达命令去了。水兵们看着大副地态度。也慢慢有些怀疑起来。围着地图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庞宁没有搭理满腹怀地手下们。拿出放大镜在地图上检查起即将进入地区域。赵如看着那张海图。有些烦躁。海狮号挨了好几炮。挂了七个水手。大家准备了一个多礼拜。却是白跑了一趟。而师父却还有空闲在这里纸上谈兵。赵如叹了口气。准备离开甲板。下底舱去看看伤员地情况了。 战争是残酷地。不光有人会荣耀地胜利。不光有人会光荣地牺牲。也有人会耻辱地失败。有人会残酷地受伤、残疾。底舱地伤员室是另外一个世界。十几个受伤地男人在吊床上痛苦地呻吟着——有人失去了胳臂。有人地肚子上破了大洞。有人被碎木片击中了脑袋。血rou模糊生死不明。 “我们虽为死亡地定律而悲伤。却因永生地许诺而获得安慰。主为信仰你人。生命只是改变。并非毁灭。我们结束了尘世地旅程。便获登永远地天乡……求主垂怜。” 老人穿着一件宽大的海布长衫,正在为死者做祈祷。佝偻的老人将圣水洒在了死去地信徒身上。几个信教的帮手沉默语,表示着对死者的尊敬,然后用白布把死者地脸盖上。 老人对着死者的尸体祈祷道,“…以父之名,愿你的灵魂在天堂安息,阿门。”旁边信教的帮手们也喃喃地念着,“阿门。” 赵如静静地看着老人结束祈祷,才从木梯上跳了下来。赵如掀开白布一角看了看死者地脸,对旁边的随从说道,“罗安琼,追认为中等民户,抚恤金五十两。” 随从点了点头,用鹅毛笔在册子上飞快地记着。 赵如呼了口气,转身朝老人问道,“冈萨雷斯神父,我们都是杀过人放过火的强盗,死去后还能进天堂吗?” 老人答道,“每个人都有罪,跟随主的正道走,就可以得救。” 赵如没听明白,跟随主的正道,“得救”算不算进天堂。他默念着神父的话,半晌没有说话。冈萨雷斯看了看不停呻吟地其他伤员,说道,“殿下应该同意举行海葬,否则会出现瘟疫,现在太热了。” 赵如瘪了瘪嘴,走到病床边看了看,点头说道,“我们汉人习惯入土为安,死者会先安置在临时的棺材里。”赵如看到一个失去胳臂地伤员醒了过来,笑着和他说道,“你的血止住了!以后做我地随从罢!” 伤员的眼睛里泛出了眼泪,喃喃地道,“大公子抬举小人,小人…咳!咳!小人活不成了,伤口已经化脓了,咳!大公子…我就问一句,这次…能打赢吗?” 赵如愣了愣,半天答不出来。咬了咬牙,赵如换上一副自信表情,拍了拍伤者地脑袋说道,“能赢,有殿下在,我们一定能赢!不要紧,我们 这次胜利的功臣,名字可以刻在石碑上,就刻在北港雄石碑上!” 伤员听了这话,狰狞痛苦的脸上映出一片笑容出来。这个汉子使劲点着头,止不住的眼泪刷刷地留了下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嘴巴巴巴地一张一合着,浑浊的眼泪流过脸上伤痕的血痂,带出一片浅红色模糊的映子。 赵如重重地呼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身,赵如朝神父问道,“您认识医生吗,比如西班牙王城里安多尼亚先生那样的。” 神父想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在远东,能够称为医生的欧洲人太少了。” 赵如突然想起了赵益,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一天很快过去了,战场的形势没有太大的变化—船上的水手们很好地执行了庞宁的命令,控制着和红毛追兵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三、四百米,直到太阳落下了海面。红毛人既没有失去追击目标,也没能追上前面的肥羊。 在帆船战舰上面,需要有海军军官二十四小时值星,作为突发事件地负责人。今天值星的是二副,但是他运气好,有人主动替他值星——赵如在木床上翻了一个多小时,觉得自己有些烦躁,估计是睡不着了。赵如爬上了甲板,见黑漆漆地夜空下二副笔直地站在甲板上,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今晚我代你。” 二副见是赵如,笑笑地敬了个礼,便要离开。庞宁从船~走了过来,笑道,“今天我来值星,赵如你睡觉去!” 值星这种倒霉事情还有人抢,二副瘪了瘪嘴说道,“今天伸手不见五指,真是个值星的好日子!”赵如也笑了笑,说道,“睡不着!我陪师父值星吧。”
庞宁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让亲卫把自己的办公桌和煤油灯搬了上来——楼挨了荷兰人几炮,船长室被两枚炮弹砸得乱成一团,庞宁干脆到甲板上办公。 庞宁用史班送他的圆规在地图上点了点,肯定地说道,“我们在这!现在我们甩掉红毛,去这!” 赵如一脸诧异地看着他的师父,正要问些什么,就听到庞宁命令道,“现在,你去通知三条船,熄掉所有灯火。以旗舰灯火熄灭时间为准,两百秒后全体左满舵转正西方向,离开这条去倭国的航道。甩开红毛后速度保持在七节。” 这一带航道两侧地暗沙暗礁很多,偏离航道很有可能会撞在礁石上。赵如咽了口口水,看了看庞宁。庞宁却懒得再废话,拍了拍桌上的六分仪,又朝赵如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办。 赵如咬了咬牙,转头指挥着船上值班水手。又派出了小划桨,通知其他两条船的船把子,约定了统一的步骤。黑咕隆咚的海面上,三条巡航加快了速度,悄然熄掉了所有灯火。两百秒时间一到,舰队一起转身,消失在了黑漆漆地洋面上。 赵如完成了转船的协调,疲惫地回到了庞宁的桌子边。庞宁重新点起了煤油灯,笑了笑递给赵如一杯茶,继续研究着地图和沙漏。赵如喝了口茶,打起了些精神,凑到庞宁身边也看起来。地图上那些虚虚实实地线,赵如看了一个多小时总算看明白了,想了想问道, “师父,要是红毛从这边穿出去,转到去登州的航线上,我们不是扑空了?” 庞宁啐了声,摊手说道,“那也没办法!”庞宁用圆规敲了敲海图,说道,“那就要看天后娘娘喜不喜欢我这个胖子了。” 赵如笑了笑,正要喝茶,又听到庞宁说道,“是时候了!你去,通知舰队转为正北方向,全速!我们杀回去!” 看了看师父,见师父一脸的自信,赵如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声朝帆手和舵手们喊道,“看我这边三个火把,三个火把一亮,十秒钟开始转舵北上!” …… 一夜无眠,整个舰队在黑暗里劈开波浪,已经开到了台湾岛西北远处的外海。直到黑色地海平线上泛起了第一线鱼肚白,庞宁亲自爬上了桅杆最高处的望塔,用望远镜搜索着前面的海面。 清晨的风有些凉意,赵如裹了裹绸缎短衣,看了看焦急搜索海面的师父。搜索了半个多小时,庞宁依旧没在望远镜里找到目标。赵如不禁打了个哈欠,看了看逐渐爬上甲板的水手,瘪了瘪嘴。赵如转身过来,突然看见师父地身子僵住了,庞宁的嘴巴张得越来越大,似乎遇上了最不可思议地事情! 赵如愣了愣,猛地举起了自己的望远镜看向前面,然后他地身子也僵住了。赵如放下了望远镜,用力地朝师父的肩膀挥了一拳,然后朝下面地王八蛋们大声吼道! “船队!前面是红毛的船队!我们赢了,我们在上风!” “吊子日的!我们在上风!上风!上风!” “开炮!”